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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红色阁楼’四个字,陆风竹脑袋里‘嗡’的一下,他太激动了,甚至差点摔倒,李时丰赶忙扶住他:“陆捕头,你怎么了?”
陆风竹道:“我没事,黄二牛,你这就带我去那红阁子。”
几人出了房间,从院子的另外一边穿过假山,出来时就看见左手边有一片竹林,而那间红色阁楼就在竹林深处,若非黄二牛指引,一般人还真难发现。
走近这座阁楼时陆风竹听见了水流声,他更激动,问:“这水流声是怎么回事?”
黄二牛答道:“阁楼后面有条山涧飞流而下。”
陆风竹心想原来唐放以及唐红玉等被刺上刺青的姑娘他们听到的就是山涧的流水声。
几人进到红阁子当中,陆风竹立刻看到了那座佛龛,他冲上前查看佛龛的下方,果然看到了唐放用绿色染料写下的字:唐放到此,无意助纣为虐。
看来这里就是唐放给五位姑娘刺青的地方。
他在房中找了找,没发现这里有别人,忽然,一堵墙壁后面传来了女子的啜泣声,陆风竹拍了拍墙壁,女子的啜泣声立刻停止了。李时丰道:“看来这堵墙后有夹层,得找到机关所在才能打开。”
陆风竹见到墙壁上嵌着一个烛台,一看就很突兀,他上前转动了两下,果然墙壁忽然一松,他再用力一推,暗门便打开了。
暗门里是一间三丈见方的居室,一个穿着青色水纹裙的女子坐在床上,见几人进来,她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原来她正是刘振嵩的夫人李宝卿。
李宝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等到看清来人是陆风竹后,立刻大哭了起来:“终于有人来救我了,我原以为这辈子都要被关在这里了。”
陆风竹道:“刘夫人,你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李宝卿抹了抹眼泪,道:“今天是第五十三天。”
陆风竹道:“是刘振嵩把你关在这里的?”
李宝卿点了点头。
陆风竹道:“罗三环呢?他去了哪里?还是已经被刘振嵩杀了?”
李宝卿一愣,道:“罗三环?我怎么知道他去了哪里,刘振嵩又为什么要杀他?我听不明白。”
陆风竹道:“外面都在传你和罗三环有…有奸情,是以一起卷款私奔了。”
李宝卿怒道:“一派胡言!我是常去吉祥赌坊,与罗三环也的确相识,可我和他并没有私情!我知道了,我丈夫之所以把我关在这里就是听信了你们这些谣言!”
陆风竹道:“刘夫人,刘振嵩为什么把你关在这里你真的不知道?他的所有图谋你一点都不清楚吗?”
面对陆风竹的质问,本就心力交瘁的李宝卿茫然无措,又大哭了起来。
陆风竹道:“刘夫人,人命关天,你说说你丈夫到底要做什么?”
李宝卿道:“我也不全清楚,他和那个番僧叫巴曲的是好朋友,他们经常有书信往来,有一回我在书房看到了几封信,上面写着要在什么时间和地点用什么法子杀了…杀了那几对才子佳人,我当时就吓傻了,我不清楚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真的不清楚。”
陆风竹道:“你丈夫知道你看到书信了吗?”
李宝卿点了点头,道:“他知道,当时他对我说让我少管闲事,不然的话,巴曲多杀我一个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陆风竹暗道:刘振嵩如此丧心病狂,居然会让知道自己秘密的李宝卿活着,这岂不是很蹊跷吗?还有他和巴曲有的是机会见面,商量如此隐秘的事为何不面谈而是要通过书信呢?
陆风竹接着问:“刘夫人,刘振嵩以前有个儿子你知道吗?你可知道这个儿子叫什么?”
李宝卿摇了摇头,道:“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刘府上下的人都换了不知道几拨,知道的人早就不在刘府了,况且大家都清楚刘振嵩十分忌讳提起这个儿子,所以大家也都不会谈起此人。”
陆风竹道:“刘夫人,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李宝卿道:“我有什么打算?”显然此刻她很茫然,还没想过这个问题,“除了刘府我还能去哪里?也许刘振嵩是犯下了十恶不赦的罪行,可他终归是我丈夫。”
陆风竹道:“刘夫人,我们走吧,你还是先随我回府衙,我让他们给你安排一个临时的住所。”
李宝卿道:“陆捕头,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得告诉你,这间密室里一直还关着另外一个人,是那刺青师唐放。”
陆风竹讶道:“唐放居然没被刘振嵩灭口?等等,你的意思是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你们一直住在一起?”
李宝卿脸一红,道:“唐放是谦谦君子,他睡在地上,我们虽然共处一室,却从来没有做过逾矩的事。三天前,刘振嵩忽然派人来将唐放带走,很可能要对他下手,陆捕头,请你务必要救出唐放,他是个好人。”
陆风竹道:“刘振嵩既然留他的命到现在肯定是有用,不过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刘府,李二哥你先送刘夫人回府衙,然后带齐人马我们在刘府汇合。”
李宝卿道:“我想和你们一起去刘府。”
陆风竹心想她熟悉刘府的内情,带着她去也好,便点了点头。
李时丰先回府衙将衙役们都带到了刘府门口,陆风竹上前敲门,敲了半天也没人应,正准备破门而入时门打开了,一名管家模样的人走了出来,当他看见李宝卿时瞬时愣住,过了一会才道:“夫人你回来了就好,老爷不见了,现在全府上下乱成了一锅粥。”
陆风竹道:“你说什么?刘振嵩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
管家见到这么多官差吓得不敢答话,李宝卿道:“宋管家,这位陆捕头是来查案子的,你要据实回答他的问题。”
宋管家道:“是。老爷前天中午出门后就再也没回来,他常去的酒楼还有几家分号我们都找过了,可是没看到他的踪影。”
陆风竹道:“刘振嵩的书房在哪里?你带我去。”
宋管家引着众人来到一个小院子前,几人想进去,宋管家却看着李宝卿,道:“夫人,老爷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假如被他知道有外人进他的书房,我们恐怕…”
李宝卿道:“一切自有我担着,开门吧。”
宋管家点了点头,拿出钥匙将房门打开,陆风竹发现刘府上下的人都颇为尊敬李宝卿,刚才一路走来许多仆人见到她都躬身行礼,难道他们都没受传闻的影响?
进到书房里,陆风竹仔细查看了刘振嵩的书信和文稿,并没有什么发现,忽然他看见墙角有个火盆,里面有厚厚的一层灰,看来刘振嵩在临走前烧了不少东西,和巴曲的那些信恐怕也在其中。
陆风竹问:“这里是不是也和别院一样有密室?”
李宝卿和宋管家对视一眼,没人出声。
陆风竹道:“他犯下的罪行极大,你们再替他隐瞒只会害人害己。”
李宝卿指着陆风竹身后的墙,道:“密室就在那里,机关是桌上的砚台,这间密室从来刘振嵩都是一个人进去,我也不知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陆风竹转动砚台打开密室门,后面是一间小房间,里面供奉着一块牌位,上面写着:我儿刘门寄蝉之灵位。
果然,刘寄蝉就是刘振嵩的儿子!
在灵位下方摆放着一排小木牌,陆风竹一看,木牌上写着几位死者的名字:
张月娥、唐红玉、王佩兰、李中鼐、杨芳灿、孙少詹。
每个名字上都用朱笔画了一个叉。
陆风竹道:“这间密室,还有这间书房从现在起封掉,任何人都不准靠近。李二哥,你派几个衙役在这里守着,日夜都不可断人。”
李时丰应道:“是。”
陆风竹离开刘府后直奔行捕司找到方正昊向他汇报案情,方正昊听后立刻决定发下海捕文书缉拿刘振嵩。
接下来几日陆风竹和行捕司的人在京城里四处搜寻,却始终没有发现刘振嵩的踪迹,无奈之下陆风竹想到可以让潜龙卫帮忙去找,可转念又否定了这个想法,自己已经让潜龙卫帮了两次忙,再开口欠的人情就太多了,以后杨炳烈若是让自己办什么事,自己可就没法拒绝了。
刘振嵩会不会就此逃出京城了呢?陆风竹觉得不会,他临走前为何要带走唐放呢?假如是要杀人灭口,早两个月就可以做了,他之所以留着唐放一定有某种用处。
唐放会刺青,难道他还要在某个人身上刺上刺青?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陆风竹想到了一个人,他立刻赶往十里坊的广寒宫找到张逸卿,询问她最近周围可有陌生人出现。
张逸卿此刻正在试穿新服,身边有四名丫鬟在侍候,有两人手持铜镜站在她两侧,她不停地左右转身,查看新服的样式。
“陌生人?”张逸卿有些茫然,“这两天因为要筹备婚礼,广寒宫里进进出出的人很多,有许多确是我不认识的,怎么了?陆捕头,这有什么不妥吗?”
陆风竹道:“张姑娘,我怀疑有人要对你不利,这几天我想派人保护你。”
“你是说...等等,你们看见右边这一串珠花了吗?比左边低了一些,让师傅重新缀过。”
丫鬟应道:“是,我这就去把师傅叫过来。”
张逸卿显然对新服很上心,但对陆风竹说的话似全不在意。
自己好心来保她性命,她却如此态度,陆风竹面露不悦。
“你是说派人来保护我?”张逸卿又停了下来,“凤冠上这颗珠子不要用红色的,红男绿女,换成绿珠。”
“绿珠堕楼颇为不吉,我看你还是别戴绿珠的好。”这时张素云走了进来,她挥了挥手,几名丫鬟退了出去。
张逸卿道:“张姨,你怎么来了?对了,我出嫁时那顶轿子改好了吗?轿顶的那粒珍珠一定要用大一些的.....”
张素云道:“逸卿,前头已经死了那么多人,现在陆捕头好心来帮你,你怎么可以如此不知轻重?”
张逸卿道:“张姨,我怎么不知道轻重,女人这辈子最重要的就是嫁人那一天,我一定要把自己打扮好,然后风风光光的上花轿。”
张素云道:“嫁人难道比身家性命还要紧?”
张逸卿道:“生死有命,陆捕头你派人保护我能保几天,若是真有人处心积虑要对我不利,又有什么法子?”
陆风竹还待开口相劝,张逸卿又道:“二位的好意我心领了,这几天筹备婚礼我已经很累,想休息了。”
陆风竹和张素云只得离开,刚出门张素云就问:“陆捕头,这些案子真的都是刘振嵩做的?”
陆风竹点了点头。
张素云道:“他做这些图什么呀?”
陆风竹道:“我可以肯定刘振嵩做这一切是为了他的儿子刘寄蝉,而刘寄蝉就是祈香山,我想他杀掉那些才子佳人,是为了不让人们忘记祈香山和岑红叶。”
张素云惊道:“什么?杀那么多人就为了两个已经死去三十年人的名气?”
陆风竹道:“很疯狂对不对?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到底刘振嵩的真实动机是什么还得抓到他后才能弄清楚。”
张素云道:“陆捕头,张逸卿很倔,但我觉得她确实很危险,你能不能派人暗中保护她,直到抓到刘振嵩为止。”
陆风竹见她如此热心,不禁觉得有些奇怪:“张姨,张逸卿不是你带出来的姑娘吧?”
张素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奇怪我为什么会关心她的生死。哎,怎么说呢,有句话说得好: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我大半辈子都在十里坊沉浮,见了太多红颜薄命的悲剧,难得张逸卿可以觅得良人,脱离苦海,我是由衷地为她高兴。”说到这里她开始咳嗽起来,咳了一会,她拿出手绢抹了抹嘴角,陆风竹瞥了一眼,看见手绢上都是血迹。
张素云惨然一笑:“我这痨病是好不了了,活一天算一天。”
陆风竹看着眼前这位年华逝去,身患绝症的女人,实是不知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