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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家药理讲究一个对昼,也就是现在所说二十四小时。李太后见过儿子回府太后便接受最后治疗,一个对昼就在隔日傍晚。
亦即傍晚十分太后娘娘复明与否就知道了。
八贤王陈林心中着急,一大早就过府探望,却怕太后压力太大,只在包公书房饮茶,敬候佳音。
太后之所会在傍晚接受敷药,也是因公孙策说太后眼睛即便复明,也不能一下受到强光刺激,须得有个适应过程,未免意外,故而李太后服药时间特特放在傍晚。拆除绷带地点也选择光线昏暗内室。
晚餐过后,八贤王包公以及公孙策等齐聚梧桐苑大厅等候。祈奕怀着忐忑心情,亲手替李太后解下药纱。绷带完全解下那一刻,祈奕手颤抖了。她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太后娘娘眼睛。生恐自己一呼吸,一眨眼就会影响到太后娘娘眼睛恢复。
却说李太后慢慢睁开眼睛,却是愣愣看着祈奕,半晌不语,眼角一行珠泪滴落。
祈奕一见心慌无比,她还当是治疗失败,太后失望落泪,故而上前搀住太后娘娘,想要开口安慰,一时间只觉得词语贬乏,找不到合适辞藻。却不料太后忽然莞尔一笑,伸手抚上祈奕面颊:“好俊俏的大宋公主!”
这是看得见自己了,祈奕喜极而泣:“干娘!”
太后一时热泪盈眶,却来亲手替祈奕擦去腮边珠泪,打趣道:“衡儿以后就是公主了,是天下人表率,这般哭哭啼啼可不成,叫人笑话呢。”
“是,谨遵干娘教诲!”
祈奕笑盈盈一声应,喜滋滋搀扶李太后出门:“包大人,公孙先生,还有八王爷他们一早就在大厅候着了,怕您紧张一个个不敢作声。这会儿正是黄昏十分,光线柔和,公孙先生说了,您只需慢慢走出去就无妨碍。倘若您眼睛不适,我们也可以多待一会儿。不急这一时半刻功夫。”
李太后笑吟吟摇头道:“我很好,干娘也想早些看看他们呢,我们出去吧。”
“干娘说了算!”
祈奕小心翼翼搀扶李太后慢慢走出内室,母女们出现在厅堂,大厅之中一片寂静。太后娘娘一如既往满脸恬静,让众人看不出端倪。
祈奕搀扶着李太后坐稳了,这才对着大眼瞪小眼人群一声报:“我干娘看得见了!”
八贤王闻言瞪着祈奕笑脸直咬牙:“你这个丫头,看我!”
说着虎目蕴泪笑了,对着太后一抱拳,五柳美髯直飘飘:“恭喜皇嫂!”
包公,公孙策,陈琳等人闻言则是大喜过望,一个个上前恭贺,声音里透着七分喜庆却有三分颤音:“下官们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天遂人愿,李重见光明。”
李太后看着眼前之人,感慨不已。她慢慢走向八贤王,慢慢伸出手去,笑道:“岁月催人老,当年俊俏王爷都长了胡须了。”
八贤王伸手与太后四手相握,眼眶湿润:“二十年不见,皇嫂也有白发了。”
“是啊,我们都老了!”
八贤王将陈琳推至太后眼前:“皇嫂看看这是何人?”
陈琳要磕头,却被李太后制止了,看着苍老陈琳,李太后再次落了泪:“多蒙陈公公高义,舍生忘死保全了大宋国祚不绝,是哀家母子大恩人,哀家岂能不认得!”
“太后赞誉太甚,老奴不敢当啊!老奴服侍太后娘娘!”
陈琳搀扶着太后哭将起来。
李太后任凭陈林搀扶,一一看过跪拜之人,她准确认出了包公与公孙策,笑这一抬手:“二卿平身,果然是铁面包公,美髯智囊啊。”
包公公孙策齐齐闻言齐齐磕头:“太后娘娘夸赞。”
一时大家各就各位,坐下叙话。
谈笑间,太后娘娘抬眸看见门口白玉堂,微笑一招手:“玉堂吧,嗯,比幼时更俊俏更可爱了。”
众人一笑,多有人夸赞白玉堂风流俊俏,敢说白玉堂可爱,太后娘娘是头一人。
李太后眼睛是慢慢模糊以至全瞎,白玉堂离开白家之时,瞎婆眼睛已经模糊不清,他没想到太后娘娘还认得自己,快步跪倒:“拜见干,太后娘娘。”
李太后把手一抬,笑道:“起来,你还是跟从前一样叫干娘顺耳些,这些年多亏你们,多亏了白家,不然我这把老骨头可是没地寻了,等见了你们皇兄,干娘替你们兄妹三人讨封赐。”
包公是个实诚之人,闻听这话,忙着起身,跟哪儿整理衣帽,肃正脸色,右腿跨前一步,就要下拜。
祈奕最怕他这招了,若是庞太师父子也还罢了,祈奕非找上去叫他们跪一个不可了。这包公却不成,他居官清正,受人尊崇不说,还年纪一大把,比白玉衡父亲只大不小,祈奕岂能受他朝拜。这不是折自己寿么,只是满身不自在,忙着开言扯开话题:“干娘,您不是着急案子进展么?”
这是李太后心头之患,毕生期盼,闻言忙点头:“正是,包卿?”
这一说,成功转移视线,乘着包公禀报之际,白玉堂祈奕相携溜之乎也。
祈奕逃离了大厅,与白玉堂在游廊之上溜溜达达,想着一梦大宋,挣得今日一片锦绣升平,大约即便弃妇也可以岁月无忧了吧。
祈奕心中一片阳刚灿烂,舒畅得很。回头想跟白玉堂商量今后生活,首要之事,是要去南诏迎回白玉瑞,返回草州桥重振回春堂。这可是白家产业,或许也是白玉瑞今后事业了。人不可能终日饱食,无所事事。熟料这一回首,却见白玉堂有些垂头丧气。心中不由一愣,惊问:“义兄,可是身上不大好了?”
祈奕是好意,她怕白玉堂留下什么后遗症之类就麻烦了,却不料白玉堂闻言即刻翻脸,一俊眼冒了火星,灼灼直烧祈奕眼睛:“你,胡说什么,我身子好得很,比谁谁都壮实,不过是......”
白玉堂气汹汹,却忽然打住了话题,惊觉这话不好说给祈奕听,遂改了口:“总之,你不许瞎想,我好得很!”
闻听这话,祈奕放心一笑:“这就好,那个,义兄,干娘事情完了,你不忙的话,我们一起去南诏接回玉瑞,好不好?”
白玉堂宝剑当胸抱挑眉一笑:“你这话问得,有什么好不好,我还正要问你呢,当然好!”
祈奕高兴一拍白玉堂肩膀:“那说定了。”
说完忽然想起一事来,祈奕心中忽然一悸动,稍稍顿一顿,思忖片刻,自己笑一笑,悄悄抬眸察看白玉堂脸色,想问问丁月华那件事情,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毕竟这社会男尊女卑,大家要求女儿家要婉顺腼腆,倘女儿家说话太直白会吓到人。
白玉堂被她看左看右看,先是沾沾自喜,再看却发觉祈奕那目光不似他旬日贯见只迷恋,倒似乎是在观赏猴儿稀奇景致,顿时拧起眉毛:“看什么?我哪里说错了,还是我头上长角呢?”
祈奕哼哼吃吃半晌,语焉不详。
白玉堂急了:“问你呢,说话啊?”
祈奕这才装作不得已样子,问出来了:“义兄,那个,那个,”
看着祈奕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白玉堂心中灵光一闪,眼神瞬间犀利起来:“那个什么?你又在心中瞎编排我,是不是?”
为了避嫌,祈奕倒底没有说出丁月华名字,舌头打个迂回道:“我听四哥意思,大哥此来是要接你赶回陷空岛呢,怎么了?莫非陷空岛有什么大事,非要义兄到场不可么?”
白玉堂闻言把脸倒红了,一摆手:“你听四哥做什么,他最喜欢瞎咋呼了,哪有设么大事,没有的事情。大哥不过想我了,来看看。”
祈奕见白玉堂面色绯红,心头顿悟,只怕他跟丁月华相处不错,或者说根本就是彼此有意,心照不宣。这却也怪不得白玉堂,别说祈奕管不着,就是当初白玉衡也怪不着他。
祈奕想得通透了,遂故做大方不在意:“义兄,你可有心仪嫂嫂人选?论理,你只有九个月大功,年底就出孝了。你也年满二十,是该说亲了。”
祈奕边说边察看白玉堂眼色,见他若有所思,似要开口,祈奕却话锋一转皱起眉头,故作惋惜:“只可惜,爹娘逝去,无人替你做主,好在义兄拜在陷空岛,只好请卢方大哥帮忙了。而我身有六年重孝,届时不能参加婚礼,也不能替你去迎嫂嫂了。”
说到此处,白玉堂已经沉了脸,行将发作,祈奕还要锦上添花,道:“不过你放心,聘礼什么,我自会替你......”
祈奕话没说完,就被白玉堂一声嗤笑打断了:“哼,你居长还是我居长?我凭什么听你的?谁说我只有九个月大功?我是衙门落了文书正经白家养子,怎么,这是怕我分你白家家产,想乘早撇清,赶我出门?”
“哪有这事儿!”
祈奕可不是这个意思,白玉堂应该也不是这个意思,不过自己不说,别人如何知道呢?故而祈奕还是故作着急喊了这一句。
唉,要装作懵懂无知又不被人发觉可真是个技术活儿。祈奕只觉得这样说话费脑子。
祈奕目下心情甚为复杂,她不是原装古代仕女,与人初次见面,只要人才周正,就脸红心跳,牵肠挂肚去私定终身。
当然,祈奕若真跟白玉堂有了非君不可的感情,她也会勇敢去争取表白。问题是,她虽然赏心悦目白玉堂相貌英俊,正气浩然。却不能确认自己感情倒底是欣赏,是亲情,还是爱情。
还有,祈奕也是很现实的,她不能肯定,自己能否接受婚后跟随白玉堂去过那种仗剑江湖生涯。
但是,祈奕却有私心,她不想在自己懵懂之时,白玉堂就成了某某丈夫。她对白玉堂有好感,只是没到非君不嫁地步。
祈奕很明白,白玉衡跟白玉堂不是至亲血脉,估计白玉堂一旦娶妻,祈奕的性格就不会再跟他有过多牵连了。
祈奕性子中居多是一种飒爽脾性,她没有做小三潜质,她是那种一旦决定就一辈子牢牢抓住,一旦分手就干净利索斩断一切,爱个死恨个死的性子。
祈奕最鄙视女人做小三,也鄙视游离于男女之情外面那种黏糊暧昧。
亦即,祈奕不接受蓝颜知己。
所以,祈奕希望白玉堂婚事能缓一缓,让她有时间理清楚自己心思,是牢牢抓住,还是彻底放手。
丁家可谓家大业大,丁月华还有两个嫡亲兄长罩着。在世人眼中,丁月华当属良配。
祈奕回想白玉堂方才情形,心中思忖,这两人未必没有情分。
白玉堂在十岁流落白家生活五年,一怒出走,客居陷空岛也是五年,这五年是他人生最为光华灿烂扬名立万的五年。也是他跟丁月华相伴五年。
若他跟白玉衡是青梅竹马情分,则跟丁月华就是少男少女懵懂情怀了。
这样比较起来,白玉衡并不占优势,况且白玉衡换人成了祈奕,心中那份青梅竹马并无多少记忆,有的只是祈奕那份惊艳与悸动。眼下又成了弃妇,在大宋朝,弃妇等同于坏了名声了。
白玉堂却是江湖上顶天立地英雄儿郎,多少江湖侠女眼中的白马王子,如今身上马上又要添上一重尊荣,必将成为京都之地,江湖之上更多母亲心目中的金龟婿了。
故而,祈奕有些失落,有些心慌,还有一些患得患失。故而才有今天这一番试探。
却说白玉堂闻听祈奕试探,心中不悦,摔下几句狠话一溜烟去找五鼠说话去了。至于他说些什么,只有五鼠知道了。
走了白玉堂,祈奕不免意兴阑珊,好在她可以陪伴刘太后说话解闷打发时间,也派遣自己莫名烦闷。
李太后恢复光明,心情大好,想着未来母子相聚时光,她兴奋不已,一时笑吟吟,一时静默冥思,招惹的祈奕心情也跟着一起忽上忽下,为她高兴而高兴,为她忧愁而忧愁了。
方才冒头那一点点儿女情愁,瞬间搁置脑后,烟消云散了。
且说包公这几日突击审讯狸猫案,只因郭槐素来跟包公交好,郭槐对于包公审案技巧一清二楚,沉着应对,竟然让包公连审三堂毫无突破。八贤王都失去了耐心,直说让包公大刑伺候。
黎明前黑暗最难熬,到了第三日傍晚,李太后等得也急了,传言包公,叫她动刑。包公却知道,郭槐就是在等自己大刑伺候,他好一死脱罪,继而掩盖狸猫换太子真像。
鉴于郭槐誓死守护青梅竹马刘太后,宁死也要阻止李太后母子相认。包公不得已设下迷魂阵,让丁月华以轻功假扮当年狸猫换太子当事人寇珠之鬼魂,借以震慑郭槐,诱他招供当年罪行。
熟料郭槐其人智谋过人,他竟然反客为主,追问丁月华当年狸猫换太子细节,借机戳穿丁月华,识破包公计谋。
就在包公无计可施,太后娘娘哀声长叹,八贤王扼腕之时,忽然一阵怪风呼啸着吹进开封府大堂,霎时间,大堂之上阴风惨惨,寒风刺骨。惨雾落下,寇珠鬼魂竟然现身大堂,满身血污,直追着郭槐索命。继而又有余忠携妹飘然而至,三鬼魂围追堵截,只吓得郭槐抱头鼠窜,魂飞魄散。最终心神俱丧,再无斗志,乖乖招供当年罪恶之行。
包公拿到口供,当夜进宫呈报天子,仁宗亲观罪供,一时间泪眼模糊,肝肠痛断,连夜驾临开封府。
天子起驾,早有人通报了开封府,李太后与仁宗天子亲临大堂,亲耳闻听郭槐招供。仁宗天子当即跪倒在地,母子们抱头痛哭,这一对被奸人隔绝二十年的悲情母子终于相认了。
在场个人无不洒下欢喜之泪。
对于生母遭遇,仁宗天子自责不已,对于自己大相国寺之行,仁宗更是惭愧之至。他罪己自告,要求包公以律法惩处自己。
包公巧做安排,杖责龙袍,为狸猫案画下完美的一笔。
隔天,仁宗天子驾临朝堂,凡是京都大小官员番邦来使,齐齐一堂听宣。包公当堂宣读狸猫案,将刘后郭槐罪恶,以及八贤王寇珠余忠之忠烈公之于众。
继而仁宗天子率领百官,迎接太后凤驾返朝,接受百官朝贺。
仁宗天子奉太后还朝告庙祭祖,正是昭告天下,本朝太后为李太后。接下来就是论功行赏了。
首当其冲就是提着脑袋为狸猫案的犯案者包拯。圣上传令吏部,包公官升一级,成了正二品府尹,并赐下圣旨一道,尚方宝剑一口,着令包拯监察百官,凡有奸,佞,匪,贼,包公有权先斩后奏。
这已经是压定百官,实权宰相了。
包公当场请辞封赏,上表为寇珠余忠建庙列传,表彰他三人舍身取义之壮举,彰显天地之间正义。仁宗天子当即准奏,着令礼部建造忠烈祠,寇珠余忠兄妹以及入庙供奉,万世享受大宋子嗣香火供奉。
太后也对包公兑现前言,赏赐包公百亩梧桐,百亩桑田,百亩茶园,百亩良田,包氏子孙时代相传,永不纳税。凡包公一生所有笔墨纸张都有内廷供奉。
白衣智囊公孙策,圣上因他治疗太后眼疾有功,恩赐五品官带,与展昭一样,仍然供职于开封府。
太后娘娘也有懿旨,赏赐公孙策腰牌一道,着太医院行走,凡太医院所有医书典籍,任凭阅览。另外赏赐公孙先生药圃百亩,茶园百亩,良田百亩,永不赋税,代代相传。
对于白家满门,天子都有封赐,白父追认忠义公,白母追封一品贤淑夫人。圣上传旨,着礼部官员主持白家家谱修撰,白家自白父以上追溯三代都有封赐。并传旨地方官吏,重修白家夫妻坟茔,立碑旌表,配赐祭田三百亩,永为祭祀。
白家也算善有善报,凭这一点善念,以布衣之身,一跃成了名门世家。
紧着黄衫子内侍驾临开封府宣读圣旨:察白家长女白玉衡,性情婉顺,聪慧毓秀,品貌双全,十几年来伺候李太后,承欢膝下,如同亲生,特赐封为节义公主,赐府邸一座,白银万两,良田千亩,并赐半副銮驾,出入同大长公主仪仗。
白家长子白玉瑞,赐封忠孝候,赐府邸一座,白银万两,良田千亩,封妻荫子,永不赋税。
白家养子白玉堂,奉母上京,伸张正义,使朕母子得以团圆,功不可没。特赐封为锦衣候,并赐府邸一座,白银万两,良田千亩,封妻荫子,永不赋税。另赐封白玉堂为御前四品带刀护卫。
最后太监拉了长长腔调:钦此,领旨谢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