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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蛟大喝一声,飞奔向连城的花轿,长臂一探,便将连城紧紧带入怀中。连城瞪着双目惊恐地望着地上不堪的尸体,双手牢牢揪住墨蛟的衣襟。
“嗖嗖……”
刀刃霎时从四面飞来,墨蛟护着连城躬身策马,飞快的奔出树林,身后惨叫声不断,连城从墨蛟的腋下探头看去,身后手执刀刃的刺客紧紧尾随。
“他们追来了!”连城伏在墨蛟的胸口大声说着,转头看时树林外一马平川,唯有西南方墨黑一片。
“向那边走!”连城指着西南方向高声对墨蛟喊道。
“不行!那是幽冥鬼林,进去就是死路!”墨蛟咬牙狠狠一夹马刺,大声吼道。
“不进去也是死路,进去也许还有希望!”连城抬头看向墨蛟,墨蛟愣了一下,转头看着即将奔出树林的刺客,心一横,调转马头向着诡谲的幽冥鬼林奔去!
中途遇险 困身鬼林
“哇……唔……”身边有什么东西尖叫着向前方窜去,墨蛟身后的蛟马受了惊,高高地抬起前蹄。
“冽!安静!”此刻的墨蛟也惊慌地瞪大双眼,警惕的注意着四方。林中枝叶繁茂地遮蔽了天空,只偶尔有微弱的淡光投影在潮湿的土壤上,晕出诡异的光斑。
“冽是它的名字吗?”连城回头淡笑着看着墨蛟,墨蛟晃了神,呆呆地看着连城,直到她转身向前走了好远才从自己迷乱的思绪中挣扎出来。看到她的笑,墨蛟终于明白为什么一笑可以倾城!
“你……不怕吗?”
墨蛟跟在连城的身后,看她毫不在乎地向前走着,他们身边那些淡白的鬼影上下跳窜着,时不时地发出尖锐地叫声。
“为什么要怕?活着的人比死去的鬼更可怕!”连城停下来看着墨蛟,眼神扑朔迷离,暗藏忧伤,犹如秋天在空中轻轻飞舞的落叶,凄美而傲世独立。
“鬼,不过来来去去地用冷热无常折磨你,利用你心底的晦涩打击你,如果你可以无愧于心,又何须惧鬼?”
墨蛟意味深长地看着连城,眼神里有复杂的爱慕,连城抬头看着遮天蔽日的枝叶,落日点洒的余晖探了进来,她轻叹一声,回身对墨蛟说道:
“天快黑了,我们早点找个可落脚的地方吧!”
“好!“
两人正说着,墨蛟突然禁了声,他一抬手示意连城别动,自己伏下身子贴近地面。他侧头将耳朵靠在地面上,凝神静听时脸色渐渐紧绷起来。
“他们追来了!”他直起身,蹙眉看向后方,连城也开始焦虑起来,她本想进了林子,那些刺客铁定不会跟来,毕竟林中环境不适合用那种暗器,不过如今看来,他们的主人是誓死也要将自己追杀到底了!
墨蛟四下寻量了一下,突然放开冽的缰绳,一拍它的臀部,冽便飞快地向密林深处奔去。
“墨蛟?”他不理会连城不解的目光,一把拉起她温热的小手向着另一侧飞快的跑去。
走了没多远,他便停下来,带着连城躲到粗壮的树干后。不一会儿,前方传来“悉索”地声响,连城借着昏暗的光,朦朦胧胧看见三五个瘦小的身影在四下寻找着什么。他们俯下身子或听、或闻,折腾了半晌,连城大气也不敢出,因为那些刺客竟不似人类,侏儒似的外表,被衣物遮盖住整个面目,只留下一对诡谲地绿幽幽的眼睛,在黑暗中如同鬼魅。
“唔……”连城的口鼻堵来一只冰冷的大掌,墨蛟贴在他的耳边低语道:
“别怕!”
不知为何,墨蛟的一句话顷刻便让连城狂跳的心镇定了下来,此时太阳已完全地撤出了天空,四下一片死寂,连开始时出现的幽灵也不知为何地躲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黑夜的幽冥鬼林会发生什么,因为从来没有人可以活着出来,在富庶的南阳国东北方有一片黑色的密林,当地人称之为幽冥鬼林,同时它还有另一个名字—绝望森林。
森林里静的让人窒息,墨蛟和连城虽近在咫尺,但谁也看不见对方,刺客幽绿的眸光顺着冽消失的方向追去,连城稍稍松了口气,这才意识到两人姿势的暧昧。墨蛟轻咳了声,小心放开连城。
“冽的味道太重了,他们定是寻着它来的!”
“那它还会找到我们么?”
连城有些惋惜地问着,墨蛟的那匹马似乎颇通人性,如果丢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放心!冽不是一般的马!”
墨蛟绕到连城身侧,四下摸索着,停了会儿说道:
“你站着别动,我去去就来!”
连城应了声,便听见墨蛟离去的声音。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了,连城竖起耳朵,依然寻不到一丝声响。
“墨蛟?”她试着轻唤了一声,没有回应。
“墨蛟?”嗓音小心地提高了一些,还是没有回应。
“墨蛟!”连城开始感到绝望,她伸出手掌放在自己的眼前,看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连城背靠着树干开始大口的喘息,童年的记忆像潮水般地涌来。
“哥哥……”年幼的连城蜷缩在破败的小屋内,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哥哥?”连城欣喜地抬起身,正欲开门,便听到陌生的嗓音。
“就是这两个小鬼,打他们刚来村里我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长得那么漂亮,又是金色的眼睛,分明是妖孽,我看村里这段时间连连出事就是他们搞的鬼!”
“没错,我们冲进去把他们赶出去!”
“对!”
“对!”众人附和着。
连城重新蜷缩进角落里,无助地哭着,她和哥哥不是妖孽,他们什么坏事也没做,为什么那些人不放过他们,不论他们走到哪,人们都会用奇异的眼光来看他们。眼睛不一样真的有错吗?从她记事起,身边就只有哥哥,幼小的连惑背着连城四处的流浪。连城常常问连惑,为什么我们没有家?没有父母?而连惑总是紧紧地抱着妹妹坚定地说:“你有哥哥!哥哥会给你最好的!”
“哥哥!”窗外的天空映红一片。
“烧死他们,免得他们害人!”
浓烟阵阵地涌进来,连城被呛得泪水直流,哥哥上山找食物了,自己不能留在这里,留下就只有死。她不能死,不能留下哥哥一个人,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他们,至少他们可以彼此相爱!
连城突然奋力爬上窗户,在众人的惊呼下跳下窗台。
“追!”
身后是一群丧了天良的愚民。连城拼命地向森林跑去,泪水使得她看不清前方的路,跌倒了,爬起来,再跌倒再爬起来。
伤痕累累的连城瑟瑟地躲在山洞里,整整三天,她哪也不敢去,没有食物,没有水,连城觉得自己快死了。
“哥哥……”她哭着,可是流不出泪水,四周是扯不开的黑暗,她怕,不怕死,她怕这死一般地寂寞,她怕她死后会将这份寂寞留给哥哥。
“连城……”耳边传来粗重地喘息,随之而来的是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哥哥!”她大叫着搂住连惑的脖子,掌心所到之处都是滑腻的触感。
“哥哥?”
连惑抱起连城向洞外走去,刺目的阳光袭来,连城的双目被灼烧得深深地痛。
连惑满身都是血和伤口,连城惊恐地看着他冰冷的金眸。
“我们走!”连惑放下连城,拉起她的手,连惑发间的血悠然飘落,溅到连城的身上,一丝一丝浸染到她的皮肤里。新鲜的血液,仿佛弥漫开来的一朵暗红色的梅花……
连城永远记得那天的雾江,温润的江南之冬竟然飞起了百年不遇的鹅毛大雪,霎那间,就覆盖了整个山崖。连城在雪里抬头,透过阴云密布的天看上去,仿佛看到九天之上,电闪雷鸣,呼啸而至。
“哥哥,村民呢?”连城怯怯地问着。
连惑抬起头扬起一抹诡异的微笑:
“连城,原来一百个人的血真的有一百种不同的味道,温润的、冰冷的、香甜的、腥臭的……”
连城顺着哥哥的手指向山下的村庄看去,片片殷红的血迹,点燃了被白雪覆盖的山岭。
从那天起,她开始明白,原来哥哥是为了杀戮而生的……
那一年,天都新王登位,连城七岁,连惑十一岁……
“哥哥……”连城瑟缩的身子缓缓下滑, 凋零的希望拉开了无边的夜色,如枯竭的渴盼开始舔舐颤抖的十指。
“连城……”厚实的手掌撑起连城欲坠的身躯,黑暗中墨蛟看不见连城苍白而虚弱的脸。
“哥哥……”手心传来连城的轻颤,墨蛟心疼地拍着她的脊背:
“没事了!别怕!”
安静了许久才听见连城带着厚重的鼻音缓缓说道:
“我不怕,只是……寂寞……”连城的泪打在他的冰冷手背上,竟是灼热的痛感。
是的,她只是寂寞,怕留下寂寞,与哥哥四目相对时,他眼中燃烧的是屠戮与保护。她和哥哥是一体的,不可分割的,哥哥曾在出嫁前的深夜对她说:
“连城,你是雪中的精灵,神让你在风雪之夜临世,是为了慰藉我旷世已久的寂寞……”
墨蛟从怀中取出打火石弯下身子敲击着。
“别!”连城伸手按住了他的动作。
“昨日下过雨,这些树枝沾染了不少湿气,别说极不易点,就是点着了也会有大量的烟雾和浓重的气味,到时怕是又要将那些刺客招来了。”墨蛟点点头,将火石收回自己怀里,有些气馁地说道:
“那我们只能摸黑走了,如果这样,索性还是别动的好!”
连城吸了吸鼻子,在腰间摸索着什么,不一会儿就听她略带兴奋地说道:
“找到了,幸好带在身上!”
墨蛟正诧异着,突然一阵清香送入鼻息。
“不知道,这林子里有没有?”
“什么?”墨蛟不知道这小丫头到底搞什么鬼,连城紧紧拉着他的手,身子左右晃动着,像是在找什么。
“来了!”耳边传来连城的轻笑,墨蛟抬眼看去,大群的萤火虫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飞来,最后停在他们周围,或在低低的飞舞,或在草丛里闪烁,星星点点,像一群散落在黑夜中的绿色精灵.
四周亮了起来,连城笑着伸手去接,虫儿停在她的发梢上,像是为她织起的流动光环。
密林萤火 相濡以沫
流萤飞舞,碧光点点,宛如光环笼罩着二人,淡淡的光晕向四周慢散开去。
“这是什么?”
墨蛟问道,眼睛盯着连城手中莹绿的细沙。
“只是一些招虫的伎俩!”连城微微一笑,将手中剩余的细沙洒向空中,看虫儿愉悦的散开、聚拢。
这细沙是用荧草的梗茎研磨而成,荧草生于水岸,是萤火虫最爱栖息的植物,所以可用来招揽虫儿。未出嫁时,连城常和哥哥去野外席地而坐,然后顺手招来虫儿观赏,如今想来,那都是美到如梦幻般的时光。
然而不肖片刻,虫儿便向四周散开,零零散散,却意外地向着同一个方向飞去。
“快追!”连城一把握住墨蛟的手,提起裙摆,向前奔去。墨蛟呆楞楞地被她牵着,脚下的步伐凌乱不堪,那掌心传来的热度,沿着小臂慢慢上爬,直到爬满面颊,晕出浅浅的红色。
“萤火虫喜好干净的水域,我们跟着它走,就能找到森林中的水源!”
连城微喘着催促身后的墨蛟,浑然不觉自己举动的亲昵,而墨蛟听罢恍然,走走停停一整天,自己和连城还未沾上一滴水,由于体质特殊,墨蛟的皮肤会自然吸收空气中的水分,而连城只是一个普通人,走了这么久一定很渴了!暗暗懊恼了一阵,墨蛟向前紧赶了几步,细心地走在前面为连城拨开前方拦路的荆棘。
追赶了不多久,隐约听见有水流动的声响,转过几颗老树,连城迫不及待地拨开树丛,熟悉而清新的湿润扑面而来,将一路风尘的她全身濡湿,板结的血液瞬时一节节惬意地流淌起来。
“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