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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说到这不顾民间疾苦,那压下奏折,令天下民情石沉大海数月者,怕才该是罪魁祸首!”
平静眉目若隐了刀锋,才更加令人心中生寒,岳凝嘴唇微微一颤,手指突的攥紧衣袖……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罪魁祸首?莫不是她知道了什么?不,不会的,想她近来一直有病在身,怎会有心力留察这些事情……
可是……岳凝秀眉微微一蹙,可是为什么?她的眉目间、却分明留有深意……
天劫15
无忧脸上掠过丝稍纵即逝的光泽,见她争辩如此,丝毫看不出尚在病中,可李世民却没有忽略她身子的颤抖,跟上前两步,仍紧贴住无忧肩背,撑住她晃动的身体,万般心疼……
眼神越发生狠,盯着岳凝,隐有讽刺的冷笑:“是啊,这真正使民家疾苦石沉海底之人……才更该千刀……万剐!是不是?大嫂?”
岳凝神色一滞,偏侧过眼,故作镇定:“民女愚钝,不知陛下言下之意!”
李世民冷哼一记,看向李渊,李渊只呆呆的望着岳凝,再望张、尹二妃一眼,二妃立时低垂下眼睫,李渊心中“咯噔”一声,他也是聪明之人,如此神情闪躲,眼神避讳,怎不令心中有所明了……
“小……小凝……”
眼里似有万般质问,却也有一丝痛楚:“跟父亲说……这……都与你……”
眼光再望张、尹二妃一眼:“与你们无关!”
张婕妤刚欲言语,尹德妃却自身后轻轻拉住她衣襟,示意静观其变,若能含混过去,何必要再将一罪名揽在自己身上?私通官员,扣押朝廷公文,可不比祸乱后宫那般简单……
岳凝心中也有起伏,可面色上却无半分牵动,冷静道:“父亲多虑了,想小凝一小小女子,怎能有那般能耐?左右得了朝廷官员?”
“有时……只有小小女子才能左右!”
无忧倏然接过话锋,却是平和的神色,转眼望向李世民:“陛下,唐俭,可还尚未出京?”
岳凝脸色骤然一沉,风雨不动的眼,终凝出诸多惊疑……
天劫16
李世民略望她一眼,与无忧清和的眸,脉脉相对、心照不宣:“是,若大嫂想要对质,可随时传召!就只怕……”
唇边有冷冷笑意,眼神对着无忧,却是温柔:“就只怕大嫂不愿!”
岳凝秀眉登时一立,盯着无忧的眼颤颤抖动惊惧的光芒,他二人一言一语说得隐讳,却更令听者翻出无限遐想,身体时而燥热,时而冰凉,脸上瞬间变换不同颜色,通红的、苍白的、也许在她眼里,俱都没有颜色……
杨如夕心思何其敏捷,一直站在角落里默不言语,却刚好能望到一双人默契的眼神,心中不由得冷冷一笑,岳凝啊岳凝,枉你聪明一世,却也逃不过眼神交汇中暗藏的玄诈……
“小凝你……”
李渊一口怒气闷在心口,突然感到太极殿天旋地转,自己被利用了,自己如此真挚诚恳的思念之情,被无情的利用了!
岳凝回首,望向李渊惊怒非常的脸孔,眼中一丝凄厉光芒闪烁,唇角却有微小不易察觉的牵动……
一切皆不需再言,岳凝身体僵直在当地木然不动,李世民眼风横扫,向统领侍卫略一示意,想他手下之人向来训练有素,只一个眼神,便迅速行动奔至岳凝跟前,岳凝神色一动,却突的回过心神,向旁一闪,目光隐有寒冷的水光流动,腰间盈然一扭,刺目白光划开烛火的昏黄……
“哈哈哈……李世民,无需你来动手!”
刺耳如刀的笑声,旁人听来皆是一栗,岳凝转身之间,银亮闪烁的匕首,便已插在月白色锦缎束腰之上,鲜红的液体,迅速染红月色缎衣……
所有人俱是一惊,李世民将无忧搂在怀里,亦是不能相信她如此极端的做法……
岳凝唇角流淌下蜿蜒鲜艳的红,却似笑非笑、似有还无:“李世民!我诅咒你,我诅咒……你……你治下的河山天灾人祸、报应不爽!你……你……杀兄夺位,必遭……必遭天谴!必遭天谴阿!”
一声穷尽所有力气,颤抖的身子倏然倒地,终于看清了那唇边的纹路,是笑,冷冷的笑……
建成——小凝没有负你!
眼前似有流云迷雾,从中走出翩翩身影如风,眼中掠现一丝神采,唇边的笑,终有一丝温度……
天劫17
李渊夺上前几步,却来不及阻止,苍老的脸,悲怒交加僵硬,岳凝的脸上,似还隐有微微的笑意,那种笑,冷得使人心剧烈颤抖……
李世民亦是惊惧,望望怀中深爱女子,手上不由得一紧,为什么?这样就放弃了、就认输了,可一点也不像岳凝,自己只不过诈诈她而已,只不过与无忧心中默契、随声附和而已,其实,无忧为什么要发此一问,他亦不知……
怀中女子,脸色越发苍白,纤纤玉指紧攥住水翠色纱袖,她料到了岳凝不会与唐俭对质,可是,她却万没料到她竟会用这般极端的方法认输……
认输?是认输了吗?无忧不禁心头一颤,竟有些不能确定……
张、尹二妃早已吓得花容失色,仅仅一瞬之间,便可是阴阳两重天地,嘴唇颤抖如落花残叶,眼睁睁望着李渊,却已连讨饶的话,都已说不出口……
杨如夕一直静默在角落,便似一切事不关己,可此时,却也难免心中惊惧,只感到丝丝冷汗自掌心渗进薄透的衣袖……
李世民眼光慢慢扫向角落,园木漆住边僵立的高贵女子,眼神凝在一处迷茫,杨如夕亦感到了君王鹰锐的目光,震慑世间天下的眼,迷惑众生……
就是这双眼睛,深黑而遂远的眸,令从来都傲视众人的自己、泥足深陷,沦落得那样彻底……
可是,他却不属于自己,曾经有过的那一些幸福,转瞬即逝成众多形形色色的女人,冶艳的韦妃、娇柔的阴妃、乖巧的燕妃……
枉自己空有着美貌高贵,又与谁人真心待她……
天劫18
李世民眼里亦有万分不解,一丝质询却也有些许失落浮上唇角:“为什么……如夕,高贵如你、聪明如你,怎也会……去做了别人的棋子?”
如夕……淑妃眼里掠过些昔日的光彩,如夕,他已许久没有这样叫过自己,可此时听来,却显得那样生僻……
杨如夕涩然一笑,冷道:“没有……为什么!”
李世民面色一沉,身子微微前倾,目光露出没有温度的光:“淑妃杨氏……谣传祸乱后宫,自今日起降为……”
“陛下!”
无忧轻弱一声阻住了他,转身诚挚望向君王:“还请陛下,念在淑妃随陛下多年,从未……”
“从未?”
李世民沉声打断无忧:“玄武门……你无比信任的将咱们的孩子交给她,但你可知?她……”
厉目瞪杨如夕一眼,杨如夕身子剧烈一震,脚下不稳倏然向后倒去,幸好园木漆住及时撑住身体,眼中惊惧的光更隐有不可思议……
李世民冷冷望她,唇角渗出丝狠意:“怎么?朕……可有说错吗?你究竟为什么?为了皇后之位?还是为了……太子之位?”
杨如夕嘴唇一动,李世民却不容她说话:“杨如夕!你真太令朕失望了!真是枉担了这个‘淑’字,枉负了朕对你的一片信任!”
“陛下!”
“无忧,你还想给她求情?你可知道玄武门那天,发生了什么?”
李世民情绪有些微激动,无忧却秀眉轻蹙,平静道:“我知道!”
李世民一愕:“你知道?”
无忧点点头,声音依旧轻弱,眼神却是慑人:“是的,我知道!虽然,仅凭一些桂花香脂,证据并不充足,但是,我信承乾,相信陛下也是如此,淑妃一向高贵识体,想做出如此傻事,定不会没有缘故,陛下,何不给她些时间想得清楚,令人心悔悟,总比惩罚来得要好?陛下在绢惩叔叔时……不是也曾说,得到恩惠感到羞愧,要比罚他强过百倍吗?况且……”
无忧望一眼木然的杨如夕:“况且……恪儿已经长大,陛下也常常夸赞他聪敏,您又叫恪儿……情何以堪啊?”
李世民一怔,慢慢平静下脸色,是阿,恪儿,想恪儿已经懂事,若杨如夕生此变故,别说他日后在宫中日子艰难,说不定,还会增加他心中仇恨……
想着,眉目渐渐缓和,望一眼杨如夕曾经艳美丽质的眸,如今全无光色,怔怔然立在当地,容颜暗淡如云雾遮星……
不由得心中感叹,自己究竟哪里对不起她,令她如此糊涂……
“好!就依皇后!”
君王撤开眼眸,也许是最后一次带有感情的看她……
天劫19
太极殿一时静默无声,李渊亦在这突来的变故中默不作声……
张、尹二妃身子颤抖如剧,岳凝、杨如夕皆有了定数,唯她们,李世民还未作任何表示……
李世民不屑的瞟她二人一眼,冷冷一哼:“念在你二人服侍太上皇多年,以后自当洁身自省,若再有何不轨行为,便休怪朕……翻脸无情!”
转眼对向李渊,苍老父亲的脸,皱纹深刻,父皇,望今生,你我父子还能有促膝长谈的一天……
“儿臣……告退!”
再没多说,牵了行礼起身的无忧,逐渐消失在太极殿漆黑的门口……
太极殿一夜,风云骤变……
李世民站在殿口,回头望一望深夜下庄肃的殿阁,深深一叹:“无忧,你如何知道大嫂与……与唐俭一事?”
无忧亦回过身来,太极殿影像朦胧,竟在眼里模糊不清:“我哪会知道?只听说唐俭向来有能,却独好女色,想想他压下奏折会有何目的?怕是不会,既然流言蜚语是由大嫂传出,那么奏折不被压下,流言又从何而来?想必这其中定有何关联,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却不想……”
无忧眼睫微微颤动,岳凝如此惊人之举,实出乎她意料之中,一切该是告一段落,可是为何?心里还会有隐隐不安之感……
“陛下,宫中流言未出,可民间怨气,却还要设法平息才好!”、
无忧眼神幽幽怅惘,转眼对向李世民的眼,已见颇多疲惫……
李世民伸手抚过无忧的脸,眼中柔光似水:“我知道,我会的!”
似是承诺的眼神,只心疼她纤弱的身体……
天劫20
民怨不平,一切便皆是无用,积怨已经造成,便只望弥补尚为时未晚,李世民扬笔挥毫,书下一旨言辞恳切的诏书……
“昏官严惩,怎奈错已铸成,假如五谷丰登,天下安定,即使将灾祸移降到朕的身体,而保全百姓无恙,朕也是心甘情愿,毫不吝惜(1)……”
云云……
平常百姓之人,尚且忌讳诅咒言辞,皇家贵族自是更甚,而李世民为了表明决心坚定,真心至诚,书写之中,字里行间无不感人至深……
之后,一连数日,衣不解带,食不甘旨,日日夜夜祈求上天降雨,更在各地大开义仓,如此一来,民间怨气已稍稍平息……
不久,天降甘霖,更使一切流言蜚语、尽随清凉雨水飘逝而去……
李世民终于松下口气,显德殿中,只有魏征独留下,还有事要奏……
李世民眉头拧紧,修长的指轻捏着鼻梁处,以缓疲劳:“魏征,你有何事不能朝堂上讲啊?是朕言行不妥?还是处事不周阿?”
李世民言语显然带了情绪,魏征望君王一眼,疲惫的痕迹布满英俊的脸……
“陛下,臣只有些私事想问陛下!”
魏征恭敬道……
李世民诧异的望他一忽,魏征可是难得不谈公事,俊唇边竟挤出丝笑来:“噢?那倒是难得,爱卿尽管说来!”
李世民虽是展开了眉目,可眼神深处仍有不可抹去的忧虑,魏征低一低眉道:“陛下,不知皇后病情可有好转?”
李世民倏的收住仅有的笑意,眉心重又结起:“多日了,并不见好,每日强吃下些东西,也是不多,夜里还是常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