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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木相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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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富顺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有两个使命没完成,一个是替姐夫还刘永翰的钱,二个是求刘永翰给李大哥和王大哥安排一个工作。除此之外,他还得把自己身份证办了!

    还钱和身份证都好办,钱还给桂英姐,刘永翰的户口本桂英姐应该也能找到。现在让他去求刘永翰,他还不如鼓起勇气去求马子昂呢!

    气恼的富顺已经走到刘永翰家楼下,“桂英茶楼”几个字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提着箱子走了进去,并且很快找到了桂英姐。

    这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已经没有了一点农村人的影子,穿金戴银的外表,把那颗孤独而虚荣的心****裸地暴露出来。

    见到富顺,桂英只是把手中的香烟掐灭了,并没有显出特别的激动来。“快坐,富顺,从哪里来呀?”桂英坐下来问道,又叫服务员倒上一壶好茶来。

    富顺的鼻子里却涌上阵阵酸楚,抬起一杯茶一饮而尽。“从杨家湾!”

    桂英的烟瘾似乎很大,坐下来又点燃一根,旁若无人地抽起来。那种自如和淡定,让人很难相信这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啥子时候回去的?来了就多住几天,难得来一回!”

    富顺捏了捏鼻子。“桂英姐,你……啥子时候学会抽烟的?”

    “哦,对,你抽吗?”桂英没有回答富顺的问题,拿起烟盒递给他。富顺摆摆手,桂英又给他倒了一杯茶。“喝茶!武夷山茶,好得很!”

    “哦,谢谢!”富顺笑了笑,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笑得虚伪,“桂英姐,你……还好吗?”

    桂英抖了抖烟灰,“好得很呢!你看这么大个茶楼,天天喝茶打麻将,安逸得很!”

    “桂英姐,我知道,都是我害了你……”

    “瞎说啥子哦,是你帮了我,要不是你带我出来,我哪有机会当什么老板娘!”桂英长长的眼睫毛下,是一潭荡着涟漪的清泉。

    “富利呢?没在这里吗?我还没见过呢!”

    “在家里头,”桂英说完对叫住一个服务员,“上去让朱嬢嬢把富利带下来!”

    “几岁了?一定很调皮吧?”

    “快三岁了,调皮得很!你……见到你干爹了吗?”桂英吐着烟圈儿,忧伤地问道。

    “我……见了!”

    “呵呵,我都好久没见了!看来你运气挺好的……”桂英话没说完,富利就蹦蹦跳跳进来了,“妈妈……”小家伙兴奋地扑到妈妈怀里。

    “快叫……叫哥哥吧!”桂英笑了起来。小家伙带给她的,是真正的快乐。

    “小富利,过来哥哥抱抱!”看到乖巧的富利,富顺的心情也跟着好了大半。天真可爱的孩子呀,真是治愈创伤的小精灵!

    小富利噘了噘嘴巴,“哥哥?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哥哥!”

    “小嘴儿犟的!”富顺捏了捏小脸蛋儿,“来,给你个玩具!”富顺从挎包里拿出个短笛,那是他在五龙的老街上卖的。

    小富利拿着短笛,吹得呜呜乱响。茶楼那些老常客都喜欢这“小老板”,没有牌局的都来逗他玩儿。

    “晚上在哪个大酒店吃饭?”桂英看到孩子去了别处,又问富顺,“你干爹应该安排好了吧?”

    “哦,没有,晚上……就在家里随便吃点吧?”

    “哦,他……也回来吃吗?”桂英站起来,“朱姐,快去买点菜,老板晚上回来吃饭!”

    富顺没有阻止桂英。“桂英姐,我的户口迁到江云来了,你晓得吗?”

    “晓得,那个时候他做什么事还和我商量,本来想给你安排个单位的……你又要把户口迁走吗?”

    “先不迁,我想用一下户口簿,去办身份证!”

    “哦,那我回去给你取!”桂英说完,牵着富利就往家里走。富顺提着箱子跟在后头。

    翻开户口薄,富顺的名字果然在上头,与刘永翰的关系是“养父子”。不知为什么,看到那三个字,富顺好想把它扣下来。不过,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抓紧时间在派出所下班前把事情办完……

    到了晚上,保姆已经热了两次菜,刘永翰一直没回来。富利可能有些饿了,拉着桂英,有些不开心地说道:“妈妈,爸爸为什么还不回来?他上回就说给我买玩具,什么时候买给我呀?”

    “富利乖,爸爸一会儿就回来了!”桂英忍着眼泪,“我的小乖乖,妈妈先喂你吃点东西,好不好?等富利睡着了爸爸就回来了!”

    “为什么每次都要睡着了爸爸才回来,我醒来的时候他就走了?”富利哇地大哭了起来,使劲地捶打妈妈。

    富顺抱起富利,“小富利,不哭,来,哥哥喂你吃哈,吃了哥哥带你出去买玩具……”

    “我不要你的玩具,我要爸爸买的玩具……”富利从富顺手里挣脱,扑到妈妈的怀里继续捶打。

    桂英强忍着泪,紧紧地抱着孩子,“富利不哭,富利最乖,叫朱嬢嬢把爸爸买的玩具全部拿来……”

    不一会儿,书房的玩具全部搬了出来,小家伙根本就不买账,一个劲地扔得客厅、餐厅到处都是。一直闹腾了将近一个小时,他可能实在太累了,才在保姆的怀里睡着了,嘴里依旧念着“爸爸,爸爸……”

    客厅的挂钟已经指向十点。桌子上的菜已经凉透,被热了两次之后变得有些发黑了。桂英早已没有一点食欲,但毕竟客人在这里。她又吩咐道:“朱姐,把富利报到床上去睡吧,把这些菜倒了,重新再炒两个菜!”

    富顺赶紧站起来,这满满一桌子菜,倒了多可惜呀!“不用,桂英姐,我也不饿,挑两个热一热吃了就行。我干爹他……”

    “他是不会回来了,我晓得,他在外边有人了!”桂英垂着头,刚刚被富利这么一折腾,疲惫的脸上浓妆散去,蜡黄的脸色和枯黄的头发一样,看不到一点生机。

    看到富利被保姆带进屋里,桂英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富顺站起来,走到桂英跟前。他好想伸出手去拍拍她的肩膀,像小时候那样牵牵手,或者像那年在江边离别那样抱抱她——如果那样她会好受一点的话。可是现在不能,她是干爹的妻子,是富利的妈妈……

    “桂英姐,别难过了,我……”

    富顺话没说完,桂英接突然站了起来,紧紧地抱住富顺。富顺没有躲避,也来不及躲避,除了胭脂水粉和香烟的味道,剩下的,是说不尽的凄凉。

    富顺伸出手,准备把桂英姐推开。恰在此时,门却先被推开了——醉醺醺的刘永翰正好撞见这一幕。

    富顺赶紧把桂英姐推开,过来准备扶着刘永翰,“干爹,你回来了?”

    “你两个在做啥子?装啥子装?”他把富顺甩开,过去给了杨桂英一巴掌,“你要不要脸?”

    桂英捂着脸,哭着冲到富顺的屋里去了。保姆见状,赶紧出来把桌子上的菜收到厨房里去。

    安静的客厅里,剩下两个怒火中烧的男人,和满地狼藉的玩具。

    “干爹,你误会了,桂英姐她……”

    “我不是你干爹!刘富顺,下午你不还叫我名字吗?你不是翅膀硬了能耐了吗?怎么还跑到我家来吃饭?原来是来幽会老情人来了?”刘永翰借着酒气,指着富顺大骂。

    富顺把拳头握得紧紧的,却在不停地提醒自己要冷静。“干爹,下午是我不对,我和你一样,也是个急性子!”

    “和我一样?你是在说我找了个秘书,你就要来找你桂英姐吧?你以为我刚刚没有看到吗?这是我家!”刘永翰继续挥舞着右手。

    “干爹,您小声一点,富利刚刚睡着。我知道这是你家,正是因为是你家我才来的。我们一直在等你吃饭,我和桂英姐都相信我来了你会回来,结果我们等到现在;富利也吵着要等你买玩具回来,如果他醒着,看到你这个样子一定很失望……”富顺过去拉刘永翰,他看到,听到孩子名字的时候的时候,干爹刚刚还怒不可遏的眼神稍稍柔和了一点。

    刘永翰坐下来,靠在红木餐桌上,看着这个近乎陌生的家——日光灯发出刺眼的光芒,客厅的相框里有他们三口之家幸福的笑容,还有富顺从广厦寄来的那张照片。

    “你下午做什么去了?”刘永翰终于没有大声说话了。其实下午他叫“罗麻子”来家里找了富顺,他安排了一桌饭在临江酒楼,都是富顺在码头的旧相识,一方面给富顺接个风,另一方面也为今天的行为道个歉。保姆说他确实来过,但是拿着什么东西出去了。“罗麻子”带着刘总的口信,在茶楼找到桂英,桂英却又让他带话给刘永翰,说富顺来了,让刘总晚上回家吃饭……

    富顺给刘永翰倒了一杯水,拉过一张凳子坐在他旁边,说道:“我拿户口本去办身份证了!”

    刘永翰垂着头,双手捧着自己的脸,叹了一口气,问道:“办下了么?是不是要迁走了?”

    “不是,干爹,是要办一些手续,需要身份证。已经交了照片登了记,说是要一段时间才嫩能办好。”富顺答道。

    “你不要哄我了!有了工作单位,迁出户口是早晚的事情!走吧,都走,你要不要带上杨桂英一起走?”刘永翰又想到刚刚那一幕。作为一个男人,联想到这两个青梅竹马的发小,他不能不想那些。

    “我再说一遍,我不迁户口走,跟不会带谁走!”富顺抑制住怒火强调道,“干爹,真不是你看到那样的,桂英姐她是等你吃饭等不到,富利又一直闹,心里着急得难受哭了起来,我……我拉他起来安慰她……”

    “算了,不说这些了!她和你说啥子了?你是不是把今天看到的告诉她了?”刘永翰把左手搭到自己大腿上,右手撑着脑袋。

    “他没说啥子,我也没告诉他什么!干爹,我知道,现在的老板们都时兴找秘书,搞外遇……可是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有文化的老板,你是满脑子都是有坚贞的爱情故事……”富顺想起了刚到江云的时候,刘永翰带着他睡在桥洞里,每天都会给他讲很多美好幸福的爱情故事。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坏?特别不负责任?”

    “没有,干爹,我晓得你是好人。只不过时代一下子变了,你靠自己本事打拼出这么大一番事业,已经很了不起了!只是人猛然有了这么多钱,一时半会儿还适应不过来!你适应不过来,别人正好迎合你——饭店想方设法做出好吃的饭菜,工厂里造出高档的奢侈品,发廊里搞********服务,连你自家的茶馆里都开始搞赌博……这些人,都是在想方设法地掏有钱人的腰包!”

    “我晓得,别人都是盯着我的钱!可是现在做生意,不上酒桌子根本谈不成,不去歌厅跳舞,根本就叫不到朋友!这有这样才能赚更多的钱!”

    “干爹,我没你懂得多,也没有资格来给你讲啥子道理!但是你问问自己,你在酒桌上、歌厅里交到的那些朋友,是真正的朋友吗?比得过当年和你睡桥脚的那些兄弟吗?”

    “我也没有亏待他们呀!”

    “有没有亏待只有你心里清楚!干爹,我知道我说再多也没用,我也羡慕你朋友遍天下,我记得你曾经和我说过一句话,叫做‘择善而从’,我一直谨遵你这句话,所有我走到哪里,朋友都不多,但每一个,都很真诚……我这次回家,是因为死了一个像你曾经那样善良的好大哥……”富顺想起朱大哥,胸口又抽搐地疼了起来,他慢慢地把送朱大哥回家的事讲给干爹听。

    这一次,刘永翰没有再辩解了,趴在桌子上,鼾声已经响起来……

    第二天一早,刘永翰醒过来,他都不知道自己昨晚是怎么到了床上的,只是依稀地记得和富顺吵了一架。他转过身,可爱的小富利静静地躺在他旁边,脸上绽放着幸福的微笑。

    “醒了?”桂英推门进来,手上端着一碗粥,“喝点稀饭,富顺早上起来熬的!”

    “他人呢!”

    “已经走了,去赶火车!这是三千块钱,他姐夫带来还给你的,我怎么推脱他都不干!还留了一封信!”桂英你递过一张纸条。

    “你怎么不留他?也不叫我一声?”刘永翰起身准备去追。

    桂英摇摇头,说道:“留了,他说他忙,也不让我叫你!你不用去了,这个时候火车估计都走了……”

    刘永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展开那封富顺熬夜写好的书信看完,喝了两口稀饭,又摸了摸富利的小脸蛋。

    “我去趟公司,下午我们陪富利去动物园!”刘永翰留下一句话转身出门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