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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蔡头儿吩咐下去之后过了不多时,就有丰盛酒席上桌,老家伙口中的‘罗厨子’非同一般,一个钟头的功夫竟能搞出这么大一桌煎炒烹炸,焖熘熬炖一应俱全的酒菜。
前面提到过,我家最重饮食,在品鉴菜品上我还是有几分眼力的,这一桌子菜尚未入过我的口,厨子的手艺到底如何暂时还难以判断,但是从成色上看应该差不到哪去。
最主要的是这些食材,基本上大兴安岭地区的好东西都端上了桌,肥的是野猪肉,瘦的是烤野鸡。松茸炒西芹我是吃过,但是我第一次见到松茸放的比西芹多的,厨子还真遂了古雄的愿,大碗里炖的鲫鱼汤咕咕嘟嘟冒泡,闻一下就让人口水长流。
这么一桌子山中走兽云中燕,陆地牛羊海底鲜的摆在我眼前,若不是有绳子绑着,我早就趴在桌子上大快朵颐了,老蔡头儿吩咐手下围着大桌做好,踱着方步来到我们三人近前。
经过每个人的时候都弯下腰细细打量,一张老脸笑容猥琐,果真不愧是江湖前辈,就这份欠打的劲儿就不是我们几个初出茅庐的生瓜蛋子可比。
但是此时人家是拎着菜刀的大厨,我们是拍在案板上连扑腾都不能扑腾的白条鸡,如果继续当“冬天野地里的屎橛子——硬酱(犟)”的话,恐怕不会有我们好果子吃,其实挨揍也不算什么,最主要是这一桌子大餐实在诱人,我想继续装好汉,可是肚子里的馋虫不让,没办法,馋啊。
古雄和李求正不用问都知道肯定和我是一样的心理,都是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饭量正处在人生巅峰,再加上一晚上翻山越岭,降龙伏虎,能量消耗巨大,李求正脸皮薄,硬挺着没像我和古雄那样咕咚咕咚的咽口水,虽然他表面上掩饰的不错,但是配上他肚子里那一通鼓点般的动静也是连最后的面子也保不住了。
其实我们和老蔡头儿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他的一番算计无论处于是想考验我们仨的能力还是给新人来个下马威也都是应该的,我们仨齐心合力突出重围更是无可厚非,然而这事儿操蛋就操蛋在两伙人都是一肚子坏水的胚子,每一个都坚持谁吃亏谁是王八蛋的信条。
普通人被狗咬了肯定不会反咬狗一口,我们未来山林大学的杀,破,狼加上年轻时候江湖匪号唤做“东北二坏”之一的老蔡头儿四个人若是被狗咬了不光会反过去咬狗,还得把狗咬死了做成狗肉火锅才会罢休。
老蔡头儿“东北二坏”的诨名是后来我爷爷告诉我的,在我爷爷嘴里这位如今北方山林大学的蔡校长年轻时是一个头顶长疮脚底冒脓——坏透腔了的江湖败类,黑道白道的人物遇到他都要退避三舍。
至于二坏当中的另一坏,老头儿却闭口不提,然而最后我还是从旁人口中得知了不少当年我爷爷和老蔡头儿老两位年轻时结伴行走江湖时的轶事,东北二坏究竟都是哪二坏,不用说大家也就都明白了。
于是犟驴碰蛮牛,坏水兑坏水,起了化学反应,本来只要有一方退一步说点软话就能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攀亲戚拉家常,然而四张破嘴一天下来就没说过几句人话,最终的结果就是在大兴安岭深处闹出了这么一场幺蛾子。
韩信都能受胯下之辱,我在众人面前被扒成光腚又能咋的,更何况还是一群大姐姐扒的,于是我腆着脸跟老蔡头儿套近乎说:“蔡大爷!蔡爷爷!我们哥儿仨都被整成这样了,您老也该消消气了,您先把我们放了,一会儿我们酒桌上给你敬酒认错行不行?”
老家伙不理我的谄媚,回到桌边吩咐他的手下们动筷子开吃,自己往碗里夹了不少好菜,又接过别人给倒满的一杯白酒回到我们身边。
老头儿端着饭碗小口吃菜小口抿酒,这老不死的臭毛病真多,吃饭就吃饭怎么还吧唧嘴,他就是诚心调理我们哥儿仨,每吃一口饭就把饭碗在我们仨的鼻子前边过一遍,哎呦,罗厨子啊罗厨子,你个鳖孙做菜做这么香干嘛,你可馋死你家小爷了!
我们刚才都被强行灌了不少白酒,肚子里最后一点油水都被刮干净,腹中饥火难耐,什么面子尊严都不要了,看见老蔡头儿不理我,他玩儿命带着被绑在一起的凳子往前蹦了两下,就听这厮说道:“霍五一你个臭不要脸的,你和人家套什么近乎?谁是你蔡爷爷?你刚才那英雄气概呢?”
我本以为这货是要声讨我临阵投敌的行径,然而我还是高估了这家伙的下限,老蔡头儿见他有话要说,一边吃菜喝酒一边问他:“小子,你说那应该管我叫什么呢?”
李求正变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横眉冷目义愤填膺面容顿时换作谄媚,表情之下贱堪称旷古绝今,只听这个臭不要脸的东西说:“当然得叫蔡校长了,蔡校长您英明神武,蔡校长您长命百岁,蔡校长您一看就能活一千岁,一万岁!”
老蔡头儿正在喝酒,听到李求正这段屁话被呛到了,他破口大骂:“小畜生会不会说人话!活一千年的那是王八!”
骂完又把饭碗端到半天没说话的古雄面前,将饭碗伸到他鼻子下面晃悠,问道:“小子,他俩都认怂了,你呢?”
古雄低垂着的脑袋猛然抬起,他腮帮子鼓着,喉咙响动,没想到这小子比我和李求正都有骨气,他竟然是要往老蔡头儿的饭碗里吐痰!
古雄的英雄气概感染了我,我正要为他大声叫好时,老蔡头儿把手里的饭碗轻轻一抬,离古雄的鼻子又近了些,饭菜的香味更直接的钻进了古雄的鼻子,古雄周身一震,咕咚一声把嘴里的东西咽进肚里,毫无尊严的说:“哎呀,这也忒香了!蔡爷爷您就给我吃一口吧,就一口行不行?”
老蔡头儿见我们三人都折服了,这才满意的站起身,坐回到饭桌前,干枯的老手一挥说:“谁吃好了,去给这三个小王八犊子喂两口!”
马上有三个吃完饭的大姐端着饭碗过来,我们仨虽然被光腚绑着也不害羞,饭送到嘴边就吃,酒到嘴边就喝,饭桌那边看我们仨吃的欢畅,也是兴致上涨,觥筹交错喝的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给我们仨喂饭的人也换了好几拨,大家脸上都带了醉意,有好酒的看我们三个光屁股年轻人觉得好玩儿,拎着酒瓶过来拼酒。
我们仨都有滚刀肉的性子,反正事已至此了自然是来者不拒,敞开了肚子开喝,越喝越来劲,越喝越高兴,渐渐连积怨都忘了,瞎扯淡吹大牛,竟然有种混熟了的感觉,但是这伙人就是说什么也不肯把我们仨从椅子上解开。
这些家伙终究是老蔡头儿的手下,肚子里坏水多过良心,喝着喝着就开始下道,我们仨明显已经喝不下去了,他们仍然捏着鼻子猛灌,李求正刚才吹牛说自己千杯不醉所以被灌得最惨,一支白的一支啤的两瓶酒都塞在他嘴里。
又有人耍起酒疯,看见我们仨光屁股也开始脱衣服,一点形象也无,老蔡头儿也喝多了,手舞足蹈的唱山歌,场面要多乱套有多乱套。
后来我被灌得断了片儿,连什么时候被人从椅子上解下来的都不知道,一觉睡到了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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