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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皇上,如若红菱死无全尸,您要妾身如何跟红菱的家人交待啊。”
恰逢余香走到门口,听到了这一幕,终究没忍住进屋问了一句,“马八子竭力阻拦太医与大理寺卿查案,可是不希望查明真相,怕被人发现什么隐情吗?”
马八子忽然不哭了,木讷地望着余香,像是听不懂她的话。
“皇后,够了。你语气温柔一些,吓坏她了。”刘骜见马八子脸色不对,当即皱眉呵斥了余香一句。
看到皇上对余香是这种态度,马八子的脸色微微有了缓和,人也靠在刘骜怀里。
吓坏她了?
余香在心里翻来覆去咀嚼着这四个字,许久没有回过神儿来。
自己只是查找案情,并不曾针对马八子什么,她口口声声拒绝太医查案,难道不是很奇怪吗?
刘骜一直对马八子的态度是不是有些过了,什么叫吓坏她了?
不就是怀了孩子吗,哪儿那么容易就被吓坏?
鸣烟宫死了侍女都没把马八子吓坏,她一句话就能吓坏她?
当日她怀着孩子的时候,刘骜怎么就没怕过什么事情会把自己吓坏呢?
回想她怀孕的那段日子,都经历了些什么?
他的质疑,刘兴的冤枉,平阳公主的陷阱。
她不吃不喝数日,险些中箭身亡,还有浩儿的离去,以及她跪在储宫内绣梅馆无可奈何的数个时辰。
这么多事情,哪一桩不比马八子今日经历的事情更令人胆战心惊,更令人毛骨悚然?
可是刘骜没有担忧过她害怕,刘骜没有担心过她是不是安好,他们的孩子是不是安好。
他在她最最需要陪伴与信任的时候,选择了推开她,将她一个人置于冰冷的黑暗之中,万劫不复。
她没有办法留住那个孩子,所以失去了他。
但是在她经历刮宫之痛后,刘骜竟然直接要她搬去永巷。
真的,刘骜,谢谢你今日对待马八子的温柔模样,否则我险些忘记了自己曾有多痛,曾有多恨。
事情过去了很久,可我还恨你。
也许我的心里尚且有你,可是对不起,这恨意无法抹去。
余香的手指在袖子里捏成了拳头,指甲扣进掌心,咬紧了嘴唇。
她生命中第一个拥有她的男人,若无今日的对比,她竟然没有察觉到,他伤她伤的那么深。
就这么放手?就这么一气之下离开,让他与别的妃嫔尽情恩爱,共享盛世吗?
不可能,她没那么大度,也没那么慈悲。
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
“皇上让臣妾过来,是为了让臣妾帮助大理寺卿查明此案真相,以免惊扰到马八子,此言可对?”余香抿了好一会儿嘴唇,努力平静着情绪,然后抬眸望向刘骜,开头问道。
“对”,刘骜知道余香不开心了,可众人皆在,他又不好直接对余香说什么。
“马八子,你也应该听到皇上的话了,无论本宫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好。太医说了,红菱想要查明死因,就必须开膛破肚,没有其他办法。你不必担心如何向她的家人解释,本宫会亲自去见她的家人,说明一切。你也不必担心死无全尸,无法告慰红菱的在天之灵。本宫相信,相比起尸体不能保全,红菱更在乎的是清白。没有任何人会希望自己死的不清不楚,你说呢?”
余香的态度显然是平和的,以至于马八子一时之间找不到反驳她的借口。
“皇后娘娘既然这样说了,嫔妾再阻止,也只会显得是嫔妾无理取闹。那红菱的死因就劳烦皇后娘娘与大理寺卿费心查明真相了。”马八子缓缓起身向余香施礼,这一举动做出来,纵然余香心里再不情愿,也要上前去扶她。
她走过去时阿梦心里倒是惦记的,生怕马八子这是个圈套,借着皇后过去搀扶时,假意摔跤。
她虽没见过,可这些年来也听说过不少类似的事情,今日自然是不希望此等故事发生在自家娘娘身上。
余香倒是毫无顾虑,不管今日马八子的举动是多么不受人待见,可没有一个娘亲会为了保全地位,而真的陷害孩子。
如若当年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留不住,她拼了命也会让他好好的生下来。
果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余香搀扶马八子站了起来,随即她又坐了回去。
“皇后娘娘,今日是您为了查案而执意要将红菱开膛破肚,那您可愿意当着皇上的面儿,立下军令状。如若毁了红菱的尸体,又没有查出任何真相,您可否该给个交代?”马八子的手一直放在小腹上,在余香看来,这举动却是那么刺眼。
她不知道马八子是不是故意这样做,以此来激怒她。因为她的肚子还没鼓起来时,就小产了,她不知道怀到这个月份,手用不用总是放在肚子上。
想到这儿,她觉得喉咙眼里发酸。
见余香迟迟不开口,马八子心里一急,直接对皇上撒娇道:“皇上,您觉得妾身这主意怎么样?”
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刘骜觉得今日都忍耐了马八子这么多,也犯不着此刻因为一句话找出什么不自在,于是便道:“朕觉得马八子这个想法甚好,皇后既然胸有成竹,必然不会畏惧立下‘军令状’。皇后说呢?”
余香听着刘骜跟马八子的一唱一和,觉得就像是两个人早就排好的一出戏,若真说她此刻心里有什么想法,那便是又恨又气。
军令状?我敢立下军令状,你刘骜又希望我怎么样?
若是给那尸体开膛破肚后,太医什么都没有发现,死因并不在其中,难道我堂堂皇后还要给那一个侍婢殉葬不成?
多好笑,她在刘骜眼里,竟然连个死去的侍婢也不如。
“臣妾可以立下军令状,不知皇上希望这军令状的责罚是什么?”余香的脑子有点乱,她明显觉得今日马八子的神态不大对劲,可在刘骜面前,她根本就想不出来。
望着他们亲密的样子,她的脑袋就是“嗡”的一下,想要清醒都难。
“爱妃觉得呢?”
谈到责罚,刘骜竟然扭头问向了身旁的马八子。
望着他们眼神交流,话语沟通,余香只觉得此刻站在这儿的时间,真是漫长又煎熬。
“不必觉得,等臣妾得到答案再说吧。太医,有劳。”对身旁的太医说完这句话,余香皱眉又对刘骜施礼道:“皇上,臣妾实在身子不适,便先行离开了。若太医或大理寺卿查到了什么,告知臣妾便是。这军令状下了,若是一无所获,臣妾甘愿受罚。”
她没有等待刘骜的应允,就转身匆匆离去。
刘骜望着她倔强的背影,一下子就想起当年储宫初见的情景。
他但凡是惹恼了她,她就会头也不回的抛开,空留下一个纤细的背影,毫不在意他的身份地位,就那么消散在阳光之中。
今日的她,如故,他知道。
“皇上今日可要留在鸣烟宫用膳吗?嫔妾这就叫银铃去准备。”平心而论,马八子并没有多么希望皇上留在鸣烟宫。
但她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让别人看起来,她没有秘密,更像是一个正常争宠的后宫妃嫔。
她不想成为所有人目光所聚集的那个点,她不愿意让别人察觉出她的异样。
争宠,无疑是掩饰这一切秘密,最好的方式。
皇上可以觉得她无理取闹,皇后可以觉得她不知收敛,恃宠而骄。
仗着肚子里那尚未出世的孩子,即使她争宠,也是理所应当。
这样的她,在众人眼中才正常,不是吗?
“不必了,朕听闻你这儿出了事,担忧你的身体,才放下公务赶了过来。现在尸体已经被太医带走,你也不需慌张了,朕还要回宣室殿处理政务,你好好养胎吧。”不知道为何,余香走了,他就连安慰马八子的心情都没了。
长叹一口气,起身便回了宣室殿,身后马八子的声音都被忽略掉了。
“娘娘,明日奴婢还要去乐坊传人过来吗?”回到立政殿后,阿梦还惦记着今日余香的吩咐。
余香坐在软榻上,手里捧着燕窝粥,一口一口吞到肚子里,像是再吞掉那些她怨恨的人。
听到阿梦这样问,余香连忙点头,“传啊,当然要传。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因为奴婢看娘娘今日被人冤枉,定然心情不好,想着也许没心思再排舞了。”阿梦如实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其实也算不得被人冤枉,马八子怀有身孕,本来就受不得惊吓,算不得什么大事。这燕窝粥倒是味道不错,你再去小厨房给我盛一碗来。”余香吃光了燕窝,把碗递给阿梦,不愿意多跟她聊今日的心情。
不然如何?说她心里委屈,说她嫉妒马八子,说她痛恨皇上恨得撕心裂肺?
说了也白说,不如不讲。
不过说真的,今日真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去找刘康,联手杀掉刘骜。
但这念头,也就只有那么一瞬间,稍纵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