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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坛里有上仙开口呵斥?什么鬼?!”公主府里,睡醒后正梳妆的天香愕然,“欲仙搞的鬼吧?”
杏儿苦恼地摇头:“这是干爹遣人带回来的消息,就是这么说的,多的,奴婢也不知情了。那欲仙国师今天压根儿没出过宫,一直在他那个丹药房里冒着烟儿。”
天香揉了揉眼,心道自己这养虎遗患的父亲如今可是骑虎难下了,她琢磨了片刻问道:“我要的衣裳准备好了吗?”
杏儿紧张道:“备好了……从浆洗房拿回来的时候,差点被庄嬷嬷发现,可吓死奴婢了。”
天香宽慰道:“不怕不怕,又不是第一次了。”
杏儿欲哭无泪。
因着晨间在祭坛处的这一桩插曲,本应轻松的朝会也沉闷起来。
在落针可闻的寂静之中,群臣先是面面相觑,而后,继续面面相觑,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皇帝高坐在龙椅之上,目光随着一排排沉寂的乌纱帽移向远方。
终于,他先开了口:
“今日,按着旧例,朕是要赐裘衣于你们的。但是,今岁国库空虚,朕还要逢迎上仙营建接仙台,委实负担不起众卿的御寒之用,就赐众爱卿一杯薄酒,权且暖暖身子吧。”
来了!
混在小太监之中的天香险些惊掉了下巴:这小气劲儿,父皇你这一杯酒可真是要名垂青史了!
尚服局辛苦赶制的寒衣还没来得及出场,就被送回了库中,取而代之的是一杯杯寡淡无味的米酒。
文武百官并没有品尝琼浆玉液的心思,都是草草地一饮而尽,众人都晓得,今日这事儿,还没完。
果然,在宫人捧着杯盏退下之后,皇帝又幽幽地开了口:“尔等每日口诵‘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现下朕有天大的难题,你们谁人解得?!”
众人都是心底明了皇帝这是要旧事重提,说那接仙台的营建事体。原本大臣们还可以站在道统上抨击接仙台,但今天祭天之时上演了这么一出“仙人指路”,已经没有人敢说建接仙台的不是了。说来此事拖了几个月,万事齐备,只差银钱,若不是有察哈尔战事拖延,以皇帝乾纲独断的性子,这台子早就建成了。
知道是知道,可没人愿意来做皇帝撒气的出头鸟和盘剥的冤大头。
尴尬的沉寂之中,出头鸟来了。
“陛下的难题即是天下黎民的难题,贫道不才,愿为陛下分忧!”欲仙国师慷慨陈词着从侧殿走了出来。
皇帝苦笑一声:“国师,朕所忧心的,就是这接仙台的筹建之事啊!”
欲仙恭谨道:“接仙台原是贫道出的主意,陛下忧心,贫道有责。敢问陛下,为何忧心?”
皇帝长长一叹:“实在是国库空虚,修接仙台的事难以为继啊!”
欲仙踌躇满志,微微一笑踏上前来,飘逸的拂尘在空中一挥,正要开口。
一人忽然扑上前来抢了他的话:“接仙台之事,悠关社稷苍生。臣愿奉上全部身家,为接仙台添梁加柱!”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惊的不是这人话语中倾家相送的壮举,而是这人的身份——
吏部侍郎,冯绍民。
一时间数百道目光齐齐射向冯绍民跪伏在地的脊背,又齐齐抬起,端详着皇帝的面色。
天香有些恍惚,她不知道前世的朝堂上冯素贞是如何表现的,却还记得在怀来时冯素贞信誓旦旦地说要让皇帝“明是非,知对错”,怎么如今主动撺掇起搭台子了?
百官心里门儿清:你一个为官不过大半年的寒门出身,哪里来的身家,明明是把天香公主的嫁妆都给捐了!
皇帝的神色非常复杂。
他这一番做派连敲带打的自是要钱的,但从自家闺女手里拿钱岂不是左口袋倒进右口袋?
皇帝毕竟是皇帝,他沉吟了片刻道:“绍民啊,朕知晓你这一片孝心,但你还年少,家底不丰,说甚么奉上全部身家的胡话,朕难道是破家贪财之辈不成?”
众人回想到数月前皇帝在朝堂上发飙说的话,不禁侧目。
皇帝别过脸轻咳了一声继续道:“但念着你一片孝心,朕就收取你一年的俸禄,用以捐建接仙台吧!”
冯绍民也不坚持,长身一拜,谢了恩回去站着了。
这下百官心里就琢磨开了,有疑心重的,已经在怀疑方才这一出是这翁婿二人演的一出戏了:莫不是皇帝暗示大家都捐一年的俸禄出来?
这个好办,一年的俸禄才多少钱,这堂上诸公,哪个是靠着俸禄活着的?
顿时就有几个机灵的年轻官员跳到前头去,道是效仿驸马,愿为皇帝捐俸。
苍蝇腿肉少,架不住人多,顿时一下子凑出十几万两来。
皇帝有苦说不出,这账面上挺好看,但是一个个都是空口白牙地预支俸禄,这钱,还是得从国库里出啊。
方才被冯绍民的意外之举吓了个蒙圈儿的欲仙这下子也醒过神来,一个个说得好听,这分明是在给皇帝打白条儿。
他顿时又恢复了精神,瞅准了空子,拂尘一扫,又是一个跨步——
又一个身影扑到了他前面。
欲仙急了,也没看清那身影是谁,直接将他一把拂开,上前一步竹筒倒豆子般地急急开口道:“陛下贫道新收了两个弟子家资丰厚一片赤诚听闻陛下想要修建接仙台故而投到了我门下愿为陛下献上全部身家——”他喘了口气儿估算了下方才那些大臣们捐银的总数,把心一横,说了个冠盖朝堂的数字,“五十万两!”
好大手笔,众人齐齐倒抽了口凉气儿。
皇帝也颇为震动:“国师这两个弟子如此富庶?”
欲仙得意道:“陛下有所不知,财在民间,贫道的弟子他们本是民间的富庶商贾,一心向道,为陛下的求道之心所感动。现在为陛下增寿故,为江山祈福故,这才将多年经营全部奉上!”
皇帝赞道:“贤哉贤哉,这两位义士,赏,赏,朕要赏!”话一出口,皇帝踌躇起来,说了要赏,那能赏什么呢,总不能人家送了钱,再赏点财货还回去?还是说从尚服局那里拿两件裘衣送给人家?
这算什么,小孩子过家家的还礼吗?
皇帝毕竟是皇帝,他只略一停顿就有了主意:“朕就封这两个义士为忠勇义士,准许入宫大内行走!”
国师连忙代为行礼谢恩,颇为得意地转过身,朝刚才险些抢了他风头的人看去。
这一看却是吃惊不小——方才那被他一拂尘扫到身后去的人,正是太子。
皇帝也才注意到太子,诧然惊问道:“太子有话说?”
百官今日已是受了好几次惊吓,这次见平素木讷老实的太子也主动站了出来,不禁揣测:这太子也要捐钱不成?
却见太子规规矩矩地施了一礼,道:“父皇,儿臣今日所有均是父皇赐予。父皇要建接仙台,儿臣拿不出钱财来,却所幸对营造高台之事有些了解。儿臣请旨,愿为总督工,为父皇督建接仙台!”
皇帝难以置信地问道:“太子所言是真?”
太子道:“父皇的长寿,是儿子的期盼。儿臣从小顽劣,总惹父皇伤心难过,现在既然有仙家示意,接仙台能够为父皇增寿,为天下求太平,儿臣身为太子,不论如何都应该尽一份心力,这是儿臣应尽的孝道。”
这番话一出,朝臣们顿时沸腾起来,满口夸赞太子仁孝。
“难得啊……”皇帝长叹一声,却也没说应还是不应,只是道,“你的心意朕知道了,不过,朕现在缺的不是督工的人,而是银钱啊。”
国师再次从蒙圈儿中醒过神来,他不动声色地站到了太子身边,道:“陛下,财富不在朝廷,定然就在民间!想必国中如我这两个弟子一般的富贾多得是,不如传召天下,号令天下富商为接仙台献财出力,而后陛下再对他们论功行赏就是!”
“论功行赏?”皇帝抓住了关键,“该如何论功行赏?”
国师脸上露出了奇异的微笑,他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云山雾罩地扯了起来:“陛下,这些富贾不缺钱,却有着一颗向往朝廷的心,只是苦于自身才华所限,无法上考场夺功名,他们所需的,只是一个名分罢了。自古以来,士农工商,为商者排在最末位,只要皇上给他们名分,他们自然会心甘情愿的献出钱财……”
“这——”一直装聋作哑的刘韬终于听不下去了,“国师,你这是撺掇皇上卖官鬻爵啊!”
始终在殿前冷眼旁观的天香几乎想笑出声来,从来都是刘韬云山雾罩地绕别人,这欲仙真是能耐,居然绕得这位甘草相国跑出来戳破这层窗户纸。对于卖官鬻爵,她倒是没有什么反应,毕竟她有前生的经历,自是知道迟早会演变成这样。至于冯素贞,也是早在怀来就已经推演到这一步,想必也不会太惊讶吧。她想着,瞪大了眼睛想从人群里看看冯素贞是个什么表情,却左看右看,没找到那道熟悉的人影。
“此言差矣,”欲仙拖长了声音,“怎么能叫卖官鬻爵呢?这分明是赏官赐爵!献多少财,赏多大官啊!”
刘韬摇着头:“换汤不换药,遮人耳目而已……”
欲仙义正言辞道:“刘丞相,我怎么可以遮人耳目呢?修建接仙台,是为了皇上能够长生不老,是光明正大的事情,是普天下臣民的共同心愿。为了皇上的长生不老,我们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是再所不惜的。难道,你不希望皇上长生不老,天下太平吗?”话锋一转,已是诛心之言。
刘韬不去接他的话茬,转而对皇帝道:“皇上,卖官鬻爵也好,赏官赐爵也罢,总之,万万不能为之啊!”
皇帝也是气性上来了,劈头盖脸诘问道:“有何不可为的?朕要修接仙台,你们不肯捐钱,几次三番推诿推脱,就只用那几个子儿来打发朕!民间若是有人捐钱,朕为何不能要?要了又如何不能赏?”
刘韬苦笑一声,跪下长声哀叹道:“陛下,古往今来,卖官鬻爵之举怎能写上悠悠青史啊!”
刘韬毕竟是百官之首,他这一跪,堂上群臣跟着刘韬乌嚷嚷跪倒了一片。天香从黑压压的官帽里望去,终于看到了冯素贞冒出来的脑袋。原来,冯素贞自方才率先送了一年俸禄之后就缩在了柱子后面,此刻并没有跟着众官一起跪倒,正藏头藏尾地站在柱子后面往外看。她这一躲,显得鬼鬼祟祟的,和往日的气质全然不同,天香大为惊奇,结果仔细一看,见冯素贞还扯着个李兆廷,天香顿时哼了一声,把眼睛挪开了。
另外两个没有跟着跪的,一个是欲仙,一个是太子。
皇帝冷笑一声,并没有理会这一地的忠臣们,反而是转脸看向太子:“太子,刘韬的意思是,朕若是做下这赏官赐爵的事,就会在史书上遗臭万年,你是太子,你怎么看待此事?”
天香的心悬起,父皇居然抛了这么一个大难题出来。
眼下太子身边没有任何谋士,他该如何回答这样的问题?
莫说是天香,此刻,满朝文武的心都是悬着的,就连躲在柱子后的冯素贞也凝起了眉。
刘韬心里也是咯噔一下,这个问题相当不好答,太子若是同意了卖官鬻爵,就会失了臣心,若是打了皇帝的脸,就会失了君心。他心底自责起来,自己果然是老朽了,一时激愤,居然忘了太子也在这里!圆场圆了一辈子,这一次,却是圆砸了!
他狠下心肠,正要起身为太子解围,却听到太子开了口:
“儿臣不知青史会如何评价,”太子说得很是诚恳,“儿臣只知道,写青史的人是谁。”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难以置信,欲仙方才的得意表情已经变成了诧异。
谁都没想到太子会如此回答,谁都没想到他自己能够回答得如此之好。
书写青史的人,只能是帝王。不是说得皇帝,便是说的他自己——这个未来的天子。
但子不言父过,何况他都旗帜鲜明地支持皇帝来建这台子,青史的笔锋又怎么可能乱加挞伐?
刘韬看着前面这个身形瘦削的年轻人,回想起当初他因为在皇帝的寿宴上送上木鸟而被逐出的落寞身影来。
不知不觉,心底竟然浮起了一丝欣慰来:我老了,但是太子,已经长大了。短短数月能够有此应对,想必是驸马等人教导得当。
看来,自己已经可以退场了。
皇帝愣了片刻,很快就朗声大笑起来,笑声一停,他高声叫道:“吏部天官!”
吏部尚书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听宣上前。
皇帝懒散道:“去将地方上的空缺官位理一理,什么官,什么价格,吏部拟个章程出来,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天下,也好公平竞争啊!”
吏部尚书斜眼朝刘韬看了一眼,见后者一脸木然,不由得继续挣扎道:“陛下,今岁刚刚开过恩科,恐怕朝廷中没有这么多空缺官职,纵然是都卖了,怕是也凑不齐接仙台所需要的千万两黄金啊……”
国师淡淡笑道:“若是天下有钱人都来求官求爵,恐怕仅以现在的空缺官职来说,是会不够。方才不是有许多大人心甘情愿地献上俸禄吗?若是有人如献上俸禄一般爽快地献上官职,那不就够用了?”
朝堂鸦雀无声。
就连皇帝也被欲仙这一番高论唬住了,怎么,为了接仙台,就把满堂的官员都撸了?
“国师说得有道理。”一道声音沧桑响起,却是刘韬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直被冯素贞扯在一边的李兆廷见状,知道不好,忙一个跨步走上前去,想去阻止自家岳丈,冯素贞只好跟着从柱子后面绕出来,继续扯住他,两人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拉拉扯扯。
冯素贞余光里瞥到有人看着自己,循着视线看去,正看到在立柱旁一个劲儿地朝自己挤眉弄眼龇牙咧嘴的“小太监”,才恍然天香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何解。
“真是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子’。”她心底莞尔,但很快收敛了形容。
刘韬的声音在空旷的朝堂上回响开来:
“启奏陛下,臣是一品,忝列相位,想来也是值些银钱的。与其这么一毫一厘的赏官赐爵,不如将臣的这个丞相之位拿去卖了,所得银钱全都献给皇上!”他微微欠身,苍老的脸上看不出悲喜,“方才两个忠勇义士献给陛下五十万,那么臣的乌纱帽,应该至少值一千万两!与其明码标价,不如直接拿去拍卖,说不定,会有更高的出价。”
丞相刘韬说完了这番话,缓缓地弯下了自己佝偻的身子。
刘韬毕竟是三朝元老了,是被誉为定海神针的朝廷柱石。他这话一说,众人都当他是以退为进,顿时起了同仇敌忾的心思,纷纷上前附和起来:“皇上,微臣等也愿意捐献出自己的官职……”
皇帝勃然大怒:“你……你们,你们都把官职给卖了,谁来替朕治理江山啊!”
国师本就是存了要让朝廷大换血的心思,见刘韬主动辞官,更是心里一喜,在一旁煽风点火道:“刘丞相,你倚老卖老,不以皇上的长生不老为重,以辞官相要挟,故意戏弄皇上,你该当何罪?”
皇帝更怒:“好,刘韬,朕今日就收回你的丞相之职,公开拍卖,用拍卖所得的银两修建接仙台。”
吏部尚书忙道:“陛下三思,丞相之职关乎社稷,岂能如此儿戏处置。有钱未必有才啊!”
欲仙凉凉道:“此话差矣!有钱也就必有才,没有才,他怎么能赚到钱呢?有钱,他竞买宰相之职,不仅说明他有大才,而且也体现了他对皇上的忠心。这一切,可都是为了皇上长生不老和天下苍生的福祉啊!”
吏部尚书语塞,只能求助般地把目光投向吏部侍郎冯素贞,而冯素贞只是缄默不语。
李兆廷上前一步道:“请陛下三思,此才非彼财啊!刘丞相历经三朝,一生勤勉……”顿时又有更多的人七嘴八舌地为刘韬求起情来。
纷乱之中,刘韬摘下了自己的乌纱帽放在一旁,微微闭了眼,对周遭的喧闹置若罔闻。
“闭嘴!”皇帝心头火起,猛然一拍龙案,喝问道:“刘韬,朕问你,你是当真要卖你的丞相之位?”
刘韬抬起头来,他老眼昏花,这样的距离压根看不清皇上的神情,只看得到赭黄色的一道轮廓,他发自内心地说道:“老臣年迈,请容臣告老还乡!”说着,他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呵呵呵呵……”皇帝怒极反笑,“好好好,刘韬,你居然敢威胁于朕。自从朕要修建接仙台以来,你不但消极对抗,而且处处与朕作对,你……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刘韬忙道:“臣不敢!”
“不敢?哼!那忠心谱是怎么回事?你那五百两是捐给谁看的?而后的装聋作哑还是假的不成?”皇帝越说越怒,“你分明是瞧不起朕,朕就要你亲眼看着,朕是怎样登上接仙台的!拟旨,三日后,公开拍卖丞相之职!来人,将刘韬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居然下了天牢!
这下冯素贞也不能无动于衷了,她上前下跪,开口替刘韬求情。但皇帝已是厌恨至极,不再听任何人的劝谏,径直摆了摆手,勒令退朝了。
百官退朝,各怀心事地离宫而去。李兆廷狠狠瞪了冯素贞一眼,眼里是深深的失望:“冯兄,今日,着实令李某对你刮目相看!”他没像以前那般对冯素贞如影随形,而是愤愤地拂袖而去。
冯素贞定定望着李兆廷离去的身影,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喊出声来,只是默默目送着他出了宫门,渐渐地看不见了。
忽然,她觉得自己袖子一动,回头一看,却是太子一脸紧张地拽着她:“妹夫,我刚刚,是不是也应该给丞相求情?最后实在太乱了,我没反应过来……”从圜丘回宫之时,冯素贞特意嘱咐了太子,不论朝会上发生了什么,跟着自己行事,但凡涉及到接仙台的,便按着从前的定计说话。除此之外,除非是皇帝亲自发问,不要做任何多余的动作。
冯素贞恢复了从容,拍了拍太子的肩膀:“太子放心,你做得很好,说的也很好,恐怕任谁来也不可能做得比你更好了。皇上虽然没有直接答应让你去督建接仙台,但是也没有反对。你快些回东宫去,把我们从前商量过的那些物件准备齐,我们务必要将此事做成了!”
太子笃定地点了点头,步履坚定地朝着东宫去了。
冯素贞在宫门处的金水桥又呆呆站了一会儿,不多时,便看到张绍民直奔自己而来。
李兆廷愤然出宫奔回了刘府,将刘韬下狱的消息带回了刘家。
刘家顿时纷乱成了一锅粥。
水月儿当时就吃不住这惊吓,昏厥了过去。李兆廷连忙亲自去请御医,为水月儿把脉。
刘倩见家中一片人心惶惶,便去书房将被父亲软禁了数月的刘长赢放了出来,盼着哥哥能够担起家中的主心骨。
刘长赢面上浮着不健康的苍白之色,他被软禁太久没见到阳光,整个人看着都有些虚浮。
他在水月儿的病榻前静静听着李兆廷将圜丘处、朝堂里的所见所闻一一说明。
提及冯素贞和太子在朝堂上的反应,李兆廷越说越是愤然:“这两人积极建台,分明是助纣为虐,煽风点火。我本以为,太子在怀来历经生死,是有了一国之君的担当,没想到,却成了糊涂的孝子。”
刘倩忙道:“兆廷你莫要如此说。我在怀来见太子和宋先生他们时时密谈,或许是有其他打算。”
李兆廷叹道:“便是如此,也不能纵容陛下真的卖官鬻爵啊!今日正是他们一步步纵容,才让欲仙得寸进尺提出将满朝文武换血,岳父正是为了保满朝文武而主动献官,从而激怒了陛下。”
水月儿此刻已悠悠醒转,她在床上哀声道:“我要进宫,我要进宫去面见皇上,”她流下泪来,“我要去求他,看在往日的——看在往日的功劳上,把老爷放出来。”
刘长赢忙转身去安抚母亲:“母亲莫要忧心,儿子会去面见皇上的。”
水月儿握住刘长赢的手:“赢儿,你莫要冲动,定然要和皇上好好商量。”
刘长赢轻声哄着,让水月儿睡下,众人退出房来。
“大哥要去为父亲求情吗?”刘倩问道。
刘长赢默然不语,而是去书房翻箱倒柜地取了些物事出来,径直说要出门去。
刘倩忙派了人跟着他,免得让他莽撞地闯进宫去。
家中一团乱麻,刘倩只觉得心力交瘁,却看到李兆廷收拾着衣物。
“你要走了吗?”刘倩心中恐慌,莫不是李兆廷见自己父亲倒了便要离开?
李兆廷动作一顿,诧然道:“你想哪里去了?”他举起手中的衣物,“我去天牢打点一下,纵然一时半会儿地救不出岳父,总不能让他吃太多苦头。”
刘倩怔怔望着李兆廷,忽地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李兆廷:“兆廷,我现在心里好累……”
李兆廷愣了片刻,伸手抚了抚刘倩的背:“倩儿莫要担心,我是你的夫君,是岳父的女婿。这场风雨,自然是要和你们共担的。”
他缓声安抚了刘倩阵子,便也出了门,向着刑部天牢奔去。
今日正是寒衣节,是添衣御寒的日子,也是向故去的人送寒衣的日子,所经之处看得到不少灰黑的纸衣灰烬。
李兆廷从天牢出来时,天已快黑了。
刘韬的几句叮嘱他听着很不认同,凭什么刘家要倾尽全力去帮那驸马冯绍民将这个丞相之位买下来?
李兆廷叹息着,又穿过一片莹莹火光朝着刘府回去。
那冯绍民……冯绍民……
他想起冯绍民的脸,不由得就又想起了冯素贞。
已快一年了,那个风华绝代的佳人,现下可重新入了轮回?
李兆廷深吸一口气,在纸扎铺子买了些寒衣,在路边静静地点燃了。
纸灰儿借着热浪盘旋升起,在明亮的火光里跳着舞。
李兆廷心里明白,这纸衣并非烧给那一缕芳魂,而是烧断了他自己心里的丝丝念想。
待火光全然熄灭,他直起身来,大步朝着刘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