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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着那块瓷子,一双玄黑的眸攫在她身上,他嘴角仍噙着极端优雅的浅弧,但那一双美丽的凤眸,眸里血丝弥缠,眼里净是鄙夷,憎恶,怒与恨。
那恨,又暗又深。
他手上的鲜红,他眸里的鄙恨,她身上所有的快乐和力气一下仿佛被什么统统抽走,她疯了一般奔过去抱住他。
“阿离,别这样看我,求求你,别这样看我。”
他一声轻笑,尔后慢慢笑开,掷了手上的瓷子,袖手一翻,掐上她的颈脖。
“年璇玑,为何连骗朕一句你都不肯?只要你说是龙修文做的,只要你说是那个畜牲强迫于你!”
泪水滚落他的掌沿,握在她颈子上的他的手猛地一震,很快又狠狠收掐紧,她的脚尖离了地。她被掐握过咽喉多次,却从来没有一次如此痛苦。
痛苦,她却不想挣扎,她是早便累了,可是,心底有那么一个地方,却仍念想着与他在一起,想起他初知她有孕的欣喜若狂,想起他在她夜半噩梦时替她拭去湿汗,想起他那天吩咐陆凯的话......她更不能让他误会白战枫。
她扶上他的手,深深凝着他,用尽力气,喉咙发出的声音却仍残哑不全,“如果我说......”
声音无法接续,喉颈如火烧,眼皮翻着,扶在他手上的手也慢慢松跌开,脖颈的压力却猝然撤走。
他一手挟着她的后背,单手捏住她的下颌,眸色狠戾,“说,找一个让朕不杀你与白战枫的借口!”
她垂下眸,“不是他!不是白战枫,那晚,他与我出去寻你,路上,大哥与人打斗,我担心你,偷偷去找你,后来在林子里遇到一个男人......我不知道他是谁,我——”
“这谎不高明!”话语却被龙非离暴声打断了,一双凤眸如红得可怕,他的额用力抵在她的额上,“从朕刚才问你话开始,你只一直强调不是白战枫的种,那时你早有反驳之机,你却并不说是他人所为,因为你很慌很乱,即使再聪明的人遇上,也会乱。因你一直以为你已服下药膳,这并不在你的预料之内。”
“烟霞镇那郊地农户,民风纯朴,鲜少有外人进入,也因为这样,白战枫才带你避进那处,那晚林里不是朕的人便是龙修文的人,不论是朕的人还是龙修文的人都绝不会碰你,因为他们不敢!”
“龙非离刚才一直跟自己说,若论那晚情形,若你曾落单遇到过龙修文,龙修文本就对你有意,甚至许妃封后,......不过是朕的自欺!若说他当日逼迫于你,你为何到现在也不敢与朕说?”
“那一晚,又还有谁在你身边?”
璇玑只觉额上温度骤冷,却是他全然离开她身边,他微微向后退着,眸里红丝愈加清晰,密密丛丛,仿佛要把一双眸都染成暗红,他冷冷盯着她,眼角眉梢都带出一股凶戾,璇玑闭了闭眼,嘴角抿出丝笑。
原来,越绝望,越会笑。
她想,他会杀了她。若她现在再为白大哥求情,那么,白大哥只会死得更快!突然又想起,水晶帘外,她听了他心思,他们重归于好的那一天,她说,她与白战枫并无其他。他说,她说,他信。只是,若有一天,她背叛了他,他会杀了她!
与她一样,他也在笑,一笑之间,风华无双。
龙非离,是不是你的心也一样绝望?
在我们都屈从事实的时候,阿离,能不能不要去信你的眼睛,不要去信一切看似无漏可寻的“事实”。
只信我。
因为我是我。
龙非离也凝着她,眉目就像卷过雪白的涛,轻轻漾出浅弧,“年璇玑,这天下,从来没有一个人,让我如此对待过。七岁开始,我想着的只有怎样从那些人手里把父皇交给我的江山夺回,不做傀儡之王,把我的母妃救出来,因为她是我龙非离的母亲。”
“我早该杀了你。值得我去谋去想的只有这个云苍大陆而非你,我却每天想着你的身子好不好,只怕你不开心,我对我的母亲说,你年璇玑是我龙非离的愿望。”
璇玑摇头,哭笑之间,竟说不出一句话。
窗外月似钩,这西凉的月,总是难圆。
难缘。
此时此夜难为情。
446 情殇烟霞(31) ——舍不舍得(1)
——余自问平生无疚无愧,只有一悔憾之事。那是龙非离去的时候,眼梢一划,冷笑吐出的话。
璇玑被遣回凤鹫宫。
除了蝶风,宫内宫人全被换了一批。仆役工作以外,所有人都不苟言笑。
问了蝶风,果然是蝶风是私下换了药,以为那阵子她在与皇帝闹脾气。她原是好意,只是事情往往不受人控制罢了。
局她想见他,只是她再也见不到他。她无法进储秀殿,拘守重重。
同时,他也半拘禁了她,她能进出凤鹫宫,但她谁也见不着。不说龙梓锦等人,就是崔医女也见不着,去到太医院,崔医女总是不在。她明白,是他的命令。
肚子还是没有怎么见大,但那块肉血确实在成长起来,她过着她行尸走肉的日子,她想把孩子打掉,但她没有药。原来这就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百她在夜色里拿着破碎的瓷瓦在自己身上轻轻比划着,很快,被从暗处跃出的紫卫制住。
后来,他过了来。
他冷冷盯着看了她良久,说,若她动了打胎或那种念头,他立刻杀了白战枫。
然后,又过了几天,有一晚,她在床上躺着,他突然过了来,浑身酒气将她死死抱住,也不说话,良久,才踉跄离去。
她一直以为,他会赐药或让人将她肚里的孩子打掉,但他却不让她将孩子拿掉,明明他早已疯狂痛苦不堪。
奇怪、疼痛以外,她很清楚感觉到,他越来越恨她。
也以为他会召白战枫回来,却一直没有——匈奴发起了进攻。
后来,听说他有了新宠,新封了一个贵嫔,夜夜恩宠。只是这位新贵嫔听说极为神秘,寸步不出轩内,没有人见过这位美人,服侍的下人也一概讳莫如深,绝口不提。
她没有哭,红了眼睫的是蝶风,问她,她与皇上是不是又闹了什么别扭。她无法回答。
倒是茹妃过来看过她几回,又说了些安慰了的话,言及她现在身子多有不便,让她莫怪皇帝。
宫里内外都在猜测皇帝的心,是因为年妃怀孕无法承欢,还是皇帝确实又有了新欢。慢慢所有人都偏向了后一种猜测,因为皇帝不再踏足凤鹫宫。
于是有了许多个传说,日子过去。
她痛苦却仍守着一丝希望。希望白战枫和晶莹夫妻平安,希望白战枫安排的人最后能擒下龙修文,拿到解药。
让蝶风在宫里行走的时候,多探听些边关的情况。
战时的情况是每个人都关心的,并不难打听——雪兰山的仗,很难打。兵力悬殊太大,几乎是一比五的劣势。
若守城的并非白战枫,只怕雪兰山早已失陷。匈奴以为,白战枫只会死守城池,没想到他却利用山险,发动了数次突袭,让匈奴折损了不少兵马。攻守之间,用兵如神。
只是,随着时间过去,雪兰山越来越难守,匈奴补给充足,而西凉军却兵粮丝毫未到。因为西凉军队的重心在月落,那边战事虽不如雪兰山的凶险,也越来越紧张。
但近些天,宁君望却在月落赢了场甚大的胜仗,于是几乎所有人都猜测龙非离将会调出部分月落的兵,转战雪兰山。
龙非离却并没有那么做。朝堂上,多有臣子提出谏议,都教他冷冷斥退了。
璇玑素知他性情,不会视家国为儿戏,断想不到他此时如此强硬——他恨白战枫和她。
她每晚噩梦,梦到白战枫殉难。她越来越痛苦,却收摄心神,不敢去踏足储秀殿一步,怕更惹怒了他。
日子一天天过去,雪兰山的情况越来越险恶,在听到西凉军已断粮三天的那天清晨,她去了彩鸣轩——那新贵嫔的住所。他这几天罢了朝,只日夜留栈宿在彩鸣轩。她不想踏足那个地方,时间却再也耽误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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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锦便是那新封的妃嫔,此刻正坐在梳妆台前打理着妆容。
凝了一眼帐子,皇帝还没有起来——昨夜喝了很多酒,几乎到天明才睡下。
婢女来报凤鹫宫年妃到。
皇帝早有命令,不许她见任何人,也没有人敢来找她。她虽觉奇怪,但皇帝对她极为宠爱,她心里欢喜,倒也没多加理会。
年妃,这位皇帝昔日的宠妃,还在民间的时候,她便早有所闻,一直好奇。她悄悄又看了熟睡的皇帝一眼,终于吩咐婢女请年妃到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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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玑没想那轻纱覆面的罗锦看到她会眸色大变,立刻下了逐客令,言语极劣,又让婢女带二人出去。
几个婢女伸手来扶。蝶风看罗锦眸色不善,怕她的下人惊动了璇玑的胎气,遂护着璇玑,与罗锦的婢女争缠起来,璇玑拉过蝶风,看向罗锦,轻声一句“尊卑不分,年璇玑今日定要见皇上”。
璇玑的妃位比自己的高,罗锦一惊,正思虑要不要让她见皇帝,眸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划过,心下一狠,只让侍婢将二人撵出去。
璇玑环了众人一眼,一众婢女顿时不敢动手,罗锦这些天被皇帝娇惯了,进宫之前本又是镖师之女,脾气甚大,便自己动手来推搡璇玑。
447 情殇烟霞(32) ——舍不舍得(2)
蝶风大怒,朝她撞去,罗锦一声冷笑,掌锋一拂,蝶风心口遽疼,站立不稳往后跌去,璇玑一惊,赶紧相扶,哪知罗锦那一拂,余势极大,璇玑一下与蝶风都跌倒在地。
璇玑只觉得腹下一疼,按住了腹部,蝶风大惊,罗锦正茫然不知所措,突听得脚步声急遽而来,身子已陡然让人推开。
她大惊,看着那抹颀长的背影急步奔到璇玑身边。
璇玑怔怔看着一把抱起她的男人,他眼底青黑,胡渣未刮,他也没有看她,他抱着她,却没有看她,只漠漠道:“陆凯,传朕旨,废了罗嫔。”
局随皇帝奔出的陆凯躬身应了,在他抱起她大步离开的时候,璇玑看到他背后的罗锦愣愣坐在地上,面纱垂跌下,哭喊着叫着他的名字“阿离”。
他也让别人这样叫他吗?她心里疼痛,却又顿然怔在陆凯那沉静的眸光和罗锦那张脸上,那张酷似自己的脸,她突然想起两年前的婉仪。
那个也与自己酷似的歌姬。
百她回眸看向男人的眼睛,满眶湿热,低声问,我们不能再在一起了吗。
“不能了。”
声音淡薄、决绝。
背后,蝶风跟着陆凯和一众宫人紧跟而来,朝她俏皮笑着。
她轻轻闭上眼睛,不再看蝶风那明晃晃的笑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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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凤鹫宫,龙非离把她放在床~上,刚直起身来,徐熹进了来,低声道:“皇上,十爷,夏侯大人等在储秀殿求见。”
龙非离冷笑,“让他们回去!朕绝不发兵到雪兰山。”
他说着沉沉瞥了她一眼,“听到没有?以后别再来找朕。”
她的手尚捉握在他手上,他微一用力挥开,便要出去。
白战枫,晶莹夫妻,还有之前也随儿子过了去边城的白老爷和夫人也在雪兰山!她心惊胆颤,又急又怒,下~床奔到他面前。
龙非离却一声轻嗤,“年璇玑,你姘头的死活与朕何干?”
他眼里的残酷和笑意将她彻底推向绝望。
那晚她整晚没睡,想了一晚,拿定了主意。
翌日,她打开了房间一直锁着的柜子——她学着他,也做了个柜子。
那里面有玉致离开前送她留念的几样东西,有白战枫送她的锦囊,从追追那里的拿回的手机,小札,还有那天她离开龙后庙前,从地上捡回的梳子。
两副人皮面具——一副是以前玉致易容成她的模样的用的假面,另一副是宫变那天,玉致最后一次做的假面。
迷药与他的令牌——那是两人以前逃宫去玩的时候用过的东西。
还有,他以前给她的上百万两的银票。
那天,她告诉蝶风,第二天她会睡晚一点再起,嘱咐蝶风莫让其他人吵醒她。
那晚,她很早睡下,争取最多的时间。
他派来看守她的紫卫是个女子,她一直知道。
当她再次把瓷瓦刺向自己肚腹的时候,紫卫出了来制止她。
一是紫卫的反应内力极好,虽中了迷药,却并没立刻昏迷过去。正当紫卫呼喊示警的时候,却猝然倒地。
她一惊,却看到了从暗处走出的男子。
她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