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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乐微微一愣,不明白泱未然话中之意,然而却也知道,他恐怕清楚自己活不过两日,这才提出这个要求。
“好。”她点了点头,扶着他朝城门口走去。
漓城不大,然而由于是巧女节日,未婚的女子早早就盛装结伴出来,而那些未去的公子少爷也比她们还先前一步走了出来。
此时,泱未然身着一身干净的白衣,腰间陪着精致的修带,虽然没有多余的修饰,然而他那张宛若女子一样清美的脸当即就找来了多人的侧目。
当然这其中不乏女女和男男。
“像是有很多人在看我?”他微微低头,唇角噙着笑,低声的问道。那苍白的脸竟然突然看不到一丝病态之色,湛蓝色的眸子竟然闪着温和的光芒,那一刻,她不禁失神,想起第一次看到他的样子。
阳光如此的明媚……
“公子长得比女子还俏丽,自然会有人看。”路乐乐唇角一扬,也笑了起来。
“女子看我便可以了。”他挑了跳眉,“人还真的不少,只可惜我眼睛不好,可能要逛完,需要一些时间。”
“今日我可以当你的眼睛。你看前面有一个女子穿着水蓝色的衣服,脖子上系着像你一样的丝巾,长得格外漂亮,她刚刚就看了你好几眼,还和旁边的女子说你漂亮呢。”
“漂亮?”秀丽的眉当即蹙了起来,他讪讪的笑道,“漂亮应该形容女子的。”
“嗯,她们应该说你长得美。”她扬起了眉,走到一小摊前,买另一只小小的木鼓,在耳边晃了晃,道,“公子,有些东西并非一定要用眼睛去看,用耳朵聆听也可以。比如,你听刚才那小姐的小声,带着娇羞,那你就可以想象她绯红的脸庞。你听这拨浪鼓,能听到什么?”
“我只听到你在笑。”
夏日的漓城,阳光明媚,像一个月前的未央街道。不同的是,她牵着他,成了他的眼睛,在他身边一点点给他描述她看到的情景。
拿着扇子面容俊美的公子哥,大腹便便一脸猥琐贵贾,漂亮的小姐,还有调皮的孩子。紧致的蜀绣,奇怪的雕木,还有美味的酥糕,香甜多汁的马蹄,还有莲蓬……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他手里捧着她买的所有东西,笑容温和似水,唇角还沾着酥糕的残渣,眉眼带笑。
听的时候,他总会微微低头,认真的看着他,睫毛在他苍白的脸上倒映出惑人的阴影。
天边残阳似血,照的人眼睛生疼。漓城已经挂起了彩色的灯笼,在暮色之下,一片灯火琉璃,一直沿路排开直到漓湖——那里坐落着漓成最出名的三生石。
此时,男男女女涌向那边,老远的能听到有人在对歌开唱。
“太阳上山唱一回,太阳下山也不回,
叫上月亮来作伴,东西南北,
生活有滋有味,想唱我就张开了嘴。
罗喂嘿罗喂,越唱心里越美。
一块巨大的石头耸立在漓湖之上,一条长桥横跨其中,桥的南端一群年轻男子站成一排大声的唱了起来。而这边,女子们也好不含糊的对唱了起来。
“大风吹来唱一回,大雨飘来也不回,
阿哥阿妹来相会,成双成对,
心与心总相随,山歌满天飞。
罗喂嘿罗喂,幸福年年岁岁。
你和我来对,山歌好比那春江水。”
一时间,喝彩声,鼓掌声不绝于耳。甚至,湖面上漾起了小帆,大胆的男子已经划着船来到心仪女子的桥下高声表白。
“天上月儿明啊,地上花儿香啊,
却不及妹妹一个笑啊。若是妹妹也有心啊,哥哥将为你把星星摘啊。”
男子们唱得正欢愉,谁料,上面的女子似乎根本就不面子,嬉笑着将手里的草砸下去,只听得哗啦一声,那船给翻了,男子们应声掉在河里。
“天上的星星你摘不到啊,地上的花儿你採不到,妹妹我的心你更是摸不了啊。”
女子们手里捧着花,那是代表的心仪之花,若是喜欢男子,她们便会大胆的将花送上,若是不喜欢,就会见手里的草给砸下去。
湖边又是哄笑一片,这样的氛围下,路乐乐也忍不住开心的大笑了起来,紧紧的拉住泱未然挤进人群朝高出走,以免可以看得更清。
不知道是哪位姑娘起哄,竟然注意到抱着一大堆东西被路乐乐牵着泱未然,夜幕下,他在众多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清美异常。
有女子在高空突然抛来花,接着有女子开始起哄的唱到,“哥哥你看过来,这边百花开,妹妹原为你採……”
泱未然一时愣住,而路乐乐也呆了片刻,到是没有想到有人向泱未然扔来了花。见此,一群年轻的公子哥也见势挤到泱未然身边,拥着他朝那群女子唱道,
“妹妹你莫认错人啊,哥哥他心里独有爱啊。何不看到这边来,哥哥原为你花独开(一树不开两样花,形容感情专一)”
那些男子拥挤上来的人,力大很大,路乐乐紧紧的抓着泱未然,然而不消片刻却被重散开,耳边歌声响彻,娇小的她被挤在高大的男子中间,高高的举起手,却怎么也抓不到泱未然。
一树难开两样花(哦);
恋了一侪(个)(哎)就一侪(个)(哦),
莫来(个)心向别人家(哦),
要学凤凰成双对,
莫学黄蜂乱采花,,
两人相好做一对(哦),
交情交到九十九(哎),
“未然……’’”她焦急的喊道,声音湮没在歌声之中,她被逼得一步步后腿,视线中,他的身影再也看不见。
第二百零七章
慌乱的爬上上面的石墩,放眼看去,终于在男子中看到了他——被人群挤得有些凌乱的头发,秀美的脸上写满了焦虑,那双湛蓝色的眸子四下张望,那样的迷茫和无助,目光扫过她身边,却无法停下来。
是啊,她忘记了,他看不到。
“未然!”她大声的唤道。
然而歌声此起彼伏,她的声音那样的小瞬间就被湮没。
这个情景,再次让她想起了一个月前。
长安的未央街,满天的烟花,他们也是这样被人冲散开,而命运也是在那个时候突然改变,另一个人代替他走进了她的心里。
而此时,她远远的望着他,泪水从眼中滚落。突然意识到,他和她的交集,就在这一刻,在三生石的前面,在那些悠扬的情歌之下,被生生的断开了。
而就是在离泱未然不远的地方,站着另外一个人,那一刻恐慌在心口蔓延,她的声音哽在了喉咙,泪水也被生生吞了下去。
那人不过的淡淡的一瞥,已经叫她心惊肉跳,全身的血液凝固成冰。
那淡漠的,慵懒的金色瞳孔远远望来,带着讥讽,带着几分莫名的警告。
妖娆的唇瓣宛若露水中的玫瑰,卿然一笑,却是那样的残忍心寒。
只是一秒钟而已,那屡屡银丝已经从人群中消失,看不到丝毫的踪影。
哆嗦的站稳,她的目光移向泱未然的时候,发现对方此时湛蓝色的眸子终于看向了自己。
然而那目光是那样的冷,冷得她心头发寒,那唇边的笑容是那样的妖邪。
灯火闪过,残月高挂,屡屡银丝从空中坠落,这一刻,竟然如此清晰,每一条都系在了他的身上,脖子,肩,手腕,甚至于手指上。
此时的他,像傀儡一样被人操着控制在人群中,望着她笑!
那些银丝垂直在空中,每一跟只需要一动,似乎就要切断他的手指。
“啊!”她捂住嘴,惊恐的看向周围,然后跳下石墩,像发疯了一样奔跑在人群中,远离了那唱歌的人群。
没有人注意到在这个欢庆的夜晚有一位红衣女子在人群中奔跑。她面色苍白,一脸的惊慌失措,手里的东西洒落在地上,然而她顾不得去捡起来,只是发疯的奔跑,跑出了人群,然而后奔出了城……
脚下干草和是树枝被她踩得咯吱作响,歌声已经听不到,只有偶尔空中传来的乌鸦的悲鸣,以及那飘渺的笛声。
笛声故意的传入耳朵里,像远古的呼唤,让她的脚不受控制的奔跑在夜色中.
鬼姬,鬼姬,今夕何夕?
鬼姬,鬼姬,何以独兮?
鬼姬,鬼姬,予美亡兮?
鬼姬,鬼姬,盼君归兮!
终于,在一片清幽的湖边,她停了下来,双腿无力的跪在地上,然而诡异的歌声却一直在耳边缭绕。
那月牙形的湖边只有一棵高大的树木,空中死灵魂犹如点点冥灯,也更如海中的发光水母上下浮动,将周遭照要的一片幽白,诡异而神秘。
而树枝之上,正坐着一个人,一条腿悬在空中,一条腿屈膝放在树干之上,而他身子微微后仰侧靠在主干之上,姿态优雅。
风中,屡屡银丝飞舞,眉目如画,眼瞳半合,密长微卷的睫毛在幽光之下映出两道瑰丽的阴影恰好落在那用银粉勾勒出是月牙之上,亦遮住了他那双妖冶的金色瞳孔。线条柔美的鼻翼下,那双如凝的红唇浅浅的勾起,有一丝慵懒,有一丝邪魅。
而他,一手舒适的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这垂落在空中,秀美如玉的手指上缠绕着屡屡银丝,而银丝的下方则悬挂着一只手掌般大小的人形木偶。木偶咧嘴看着路乐乐,它的四肢,个个关节都穿上了银丝。他食指微微一动,那傀儡木偶就顺势的抬起手,高高的举起,然后抬起腿在空中‘走’动。
心底寒意聚集,她不自在的打了一个寒颤,难道这个就是控制泱未然的那个木偶么?
玩了好半响,树上的人终于抬起眼眸,轻轻的看向她,用温和而轻柔的口气,笑着问道,“你终于回来啦?”
那口气,就像一个纯良而无邪的孩子等待着在自己至亲的人归来。
只是,他脸上没有笑意,眼底也没有笑意。
她吞了吞口水,压着着心里的恐惧从地上慢慢的爬起来,然后朝他一步步的走过去。
“你说说吧,你走了多少天了?”他声音还是那样的干净,没有一丝杂质。现在的口气就像一个大人等待着犯错的孩子检讨自己的错误。似乎再说,你只要承认了错误,我不会责罚你。
她没有回答,只是盯着那傀儡木偶,想着如何拿过来。
“嗯~”他扬起尾音,提醒着她。
“应该有十日了吧。对吧,你跑了十日呢。”手指一松,人偶轻轻的跌落在地上,却又一骨碌的爬了起来,在地上咔嚓咔嚓的犹如机器人一样绕着圈走了起来。
“这十日,你像是心都跑野了,不知道回来了。”他喃喃自语,修长的手指上下的跳动,那只傀儡就跟着节奏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