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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孜其实是后悔的,在走出佛像,准备离开的那一刻。
因为他看到,破庙的门口,散落着好些果子,以及干柴。他不爱吃肉,这一点昨日白竹青已经知道了,今日却为了迎合自己,特地只找了些果子,一点野味都没打……
这一瞬间,他心里是酸涩的,悔意深深。但,也仅仅是一瞬间罢了。他蹲下,把果子一个一个捡起来,统统放到有点残缺的佛像面前,朝着那个石像拜了几拜。
只愿这佛像在天有灵,让那白竹青下辈子投个好点的股吧,如此也不枉他弄来的这些果子。
丝毫没有几分钟前自己还在佛像身后杀了人的自觉,佛像若真有灵,首先该干的该是给旁孜降难才对!
拜完佛像之后,旁孜便转身,再不回头的离开了。穿到这世界多年来,遇上的刺杀谋杀至今已不下二十次。旁孜不仅已经在种种危机之下,习惯了这个世界的弱肉强食,并且也努力让自己摒弃掉良知,以及毫无用处,只可能害死自己的“善良”。
他,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虽心有想法,却还会同情别人,尽可能帮着别人的孩子了。
上一世的生活越是平和,旁孜这一世遇上危险之时心态越是难以平和。虽说他性格也算是比较随遇而安的那种,却不代表在如此残酷的环境之下,他还能保有本心,一点不变。
到这时候,他总算稍微能理解,原著里的旁孜为何性格如此暴躁。现在换了是他,他不会那么暴躁,但心里却阴暗了许多,有时候甚至遇到什么可疑的人,都会宁杀错不放过,只为保全自己。
不得不说,这是他旁孜的悲哀。可也未必不是他的幸。
离开破庙之后,旁孜一时有些茫然,这座破庙确实挺偏的,四周几乎都是树与灌木丛。他看了看太阳,之后朝着东边走。
不知走了多久,远远能看到一些房屋了,旁孜心里松了一口气。走了这么久,他的腿都快不是他自己的了,身体一直在疲惫地抗议。他不得不恬着脸,找了一家最近的人家,讨个水喝。他自己所带的水壶早不知哪去了,兴许是逃追兵的时候丢的吧。
哪知他刚走近那家门,就看见那户人家的家门口竟有个老婆婆躺在血泊里。旁孜心里一跳,跑过去看了看,老人的尸体早就僵掉了,身上甚至还有尸斑,可见早就死了有一天以上。
他没动尸体,只是往房里走去。进去了却发现,房里一间房间的门被踹烂了,房内有一个妇女,抱着两个孩子倒在血泊之中,地上血液或是已被泥土地吸收,或是凝结了,显然均是死去多时的模样。旁孜放轻呼吸,打量一下四周。
房子里东西乱七八糟,许多小物品与衣服丢了一地,桌子木凳全被人踹倒在地,屋内几乎没一样东西是好的。
旁孜快步走出房子,又到这边上其他几户人家家里看了看,几乎家家都是如此惨烈——不论男女老少,都被人杀了。看来,怕是强盗进村了……
这附近的人家只有这么少少几户,且青年男子少,八户人家看下来,竟只看到六个青年男子,其余都是老人或孩子,以及女人。旁孜不由叹了一口气,如此境况,怎能不被盯上!
他索性将这些人的尸体拖到一处空地上,想着让这些人入土为安吧,也算是给自己积阴德了。不过,这一拖,却让他发现其中一个死者怀里抱着的孩子,竟还有气息!且孩子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外伤,只是不知饿的还是如保,昏睡过去罢了。
旁孜没有多想,直接掰开那人早已僵掉的手,将孩子放到床上,再把人拖过去。
到后来,空地上平平排着一排三十多人。旁孜开始发愁了,他现在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如何还能挖出几十个坑来埋人呢!
正在此时,他却听到奇怪的声响。转头顺着声音一看,竟是空灯!他赶忙从地上坐起来,迎上去关心道:“大师,你可曾受伤?”
空灯点了点头:“是受了一点,但并不碍事,已是上过药了。倒是胖公子,你在此处……”
旁孜苦笑:“如你所见,这小村子大概是遇上强盗了,这些人,全都被杀了。我现在正愁着该如何为他们料理一下后事,毕竟现在遇上了,也不能不管。”
空灯闻言,心里却是一寸一寸冷了,冰了。他很想问问,你还记得破庙之中,“陈尸”佛像之下的白竹青吗?
呵……可笑,多可笑!眼前的这人,路上遇上惨死之人都能有心思想着如何为其办个后事,却像是忘了,他刚刚杀了另外一个人,还任由那人陈尸破庙之中一般……
可空灯到底没有质问出口,他低下头,冷眼看了看那些死者,声音淡淡道:“不若烧了,你看如何?一个一个挖坑埋人,也太过麻烦了些。再者,万一因此传播起瘟疫……”他这不是危言耸听,他空间内的医书确实有提过,瘟疫也可由起传起。
“大师说得有理,那么我们这便拾些柴火,用火送这些人一程吧。”
半个时辰之后,旁孜眼底映出雄雄大火。这火,不会烧太久,也不会传到别处去,只因着这块空地四周除房子,并无其他可引起火灾的东西。再者,看这天色,似乎也快要降雨了。
眼看火势小下去一些,旁孜却突然转身,进其中一间屋里。不一会儿,空灯便见他抱着一个襁褓出来。
旁孜没有解释什么,只说了句:“走罢。”便转身离去。
他不说,空灯也没再问,只默默跟上。
直到半刻钟,雨滴开始往下落,旁孜才停下步伐,低声道:“大师,你会念经吗?你会救人吗?”
空灯默默的没有说话,好一会,才轻声道:“活人可救,经……念了也不过求个心安。”
“…………”旁孜沉默了,没有说话。
“胖公子可是想救谁,还是想让我,为谁念一场往生经?”
旁孜嘲讽的笑了笑,也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空灯。“大师便当我没说过这种话罢。”本就只是个假空灯,假和尚,又怎可能真会念经。
“不过,记得大师说过会救人治病,可否帮忙救救这个孩子?”旁孜将那个一个在昏睡的孩子递到空灯面前。
空灯神情淡淡,也不伸手指过,只是看了一眼便道:“约摸是惊吓着了,后又饿昏了。一会喂他点东西,想来调养几日便没事了。”
旁孜点点头,脸上的神情不见轻松,只是将孩子往自己怀里塞了塞,以保证孩子淋不到雨水,便加快了脚程。
空灯在其身后,看着他有些凌乱的步伐,目光死寂。
当天夜间,旁孜终是在午夜之前找到一个小镇,住进一间旅店内。期间,特地让店小二弄了些米汤过来喂孩子。孩子昏睡着,不大好喂,还硬是往孩子屁股上打了几巴掌,生生把孩子打醒了。
这孩子看着有六个月上下,有点瘦弱,被他弄醒之后还呆呆的没什么反应,显然是被吓过头了。旁孜便趁着他没反应过来,喂了好些米水。孩子大概也是饿狠了,喝得很急。大概是平日里都是孩子母亲母乳喂的孩子,孩子显然不大会喝米水,没一会就弄得他自己身上,旁孜身上到处都是。
一小锅米汤,到后来竟有一半都贡献到两人身上衣服了。孩子的胃口不大,哪怕被饿了一天多时间,现在也仅仅能喝进去一碗多一点的米汤,之后便迷迷糊糊睡过去了。旁孜把孩子衣服脱下,塞到被子里。
他里一会想着明早得记得买些孩子的衣服,一会又看到自己身上湿得不成样的衣服,便打开房门正想叫小二弄些热水来沐浴,却不想门一开,正正好看到抬着手似乎作势要敲门的空灯。
“胖公子这是?”空灯双眼扫过旁孜湿透的亵衣,因着天热,旁孜一进房里便只着薄薄的亵衣了。现在,那亵衣因着被米汤浸湿了,好几个地方都粘到他皮肤上。尤其是胸口位置,刚刚米汤就那儿倒得最多。
旁孜小声叹道:“刚刚喂那孩子喝了点米汤,孩子不大会喝,就整成这样了。正想找店小二弄些水来洗洗呢……”
空灯此时却道:“胖公子不必叫了,刚刚我已经叫小二去烧水了。几日相处下来,我也知道胖公子是个极爱干净之人,一日不洗澡都会难受,因此便自作主张了。”
旁孜有些诧异,没想到空灯连这一点也注意到了,倒让人意外得很!他笑道:“那就多谢大师了。”
刚说完,便见店小二事实在两个壮汉,提着几桶飘散着热气的水过来了。“客官,温水来喽,麻烦让一下……”
房内是有配个大木桶的,刚好够一个成年男子在里边洗。旁孜又朝着空灯道了个谢,便关上房门进去准备洗澡,半点没提让空灯进屋坐坐的客套话。
不是不想提,只是他怕空灯把客套话当真了,到时真要进他房里来,可就麻烦了。一来,旁孜不习惯有人在旁边看着他洗澡,二来也是不放心。洗澡的时候旁孜的衣服都不会放在身边,暗器就更加不用说了。到时万一空灯有什么歹心,那他可不就手无寸铁了!
说到底,还是旁孜心里的戒备太重,对空灯也并不信任。
等旁孜洗完澡之后,才尴尬的发现,自己没有可以换的亵衣了。他的行李几乎都放在马车上,现在马车没了,他的衣服又怎么可能还在!
转头四处看了看,这房里除了他,也就一睡得人事不省的小孩子。旁孜这才放心了许多,站起来爬出木桶,转身将亵衣亵裤放入刚刚洗澡时特地留出来的那一小桶水中搓洗起来。
最近的天气温度挺高,他这衣裤又是薄的,想来一会拧干一些晾,明早干了就能穿了。
背对着门的他,却没有发现原本早就离去的空灯,此时正抱着些东西轻声推开门。只是那开门的声音被旁孜搓洗衣服的声音给掩盖了………
于是,空灯一进门,入眼的便是两片白花花,圆滚滚的内团,内团当中那一点红若隐若现……
空灯反手快速把门关好,哪怕他心知门外并没有人,却也不想让人看到屋内景象。随后,他低垂下眼眸,想让自己冷静一些。
他也不知为何,自己一看到旁孜那模样,心里竟难得燥动起来了。这是以前,从未曾有过的!他甚至想着,是不是最近练功练得有些走火入魔了?
没等他想明白,那边旁孜已经洗好了衣服,拧干转过身正想找个地方搭着晾晾。结果这一转身,却差点没吓出病来!
任谁一个转身背后突然冒出个人来,都吓惨,更何况现在是夜里,房里只有两三根蜡烛昏昏暗暗隐隐绰绰照着。更何况,旁孜很确定自己先前并没有开门!
待定睛一看,却原来是空灯大师!旁孜瞬间松了一口气,随即想起什么,赶忙扯开手里湿湿的亵衣,围到自己下面。
“空灯大师,我倒不知你们出家人竟还有看良家男子洗澡的恶趣味!”旁孜语气极度不好,若是手上有武器,空灯一点也不怀疑旁孜早拿那些东西招呼他身上了。
“胖公子误会了,我只是想给旁公子送新的衣物过来。这是刚刚我托小二买回来的,想着正好旁公子可以用上,便带了过来。”空灯心里有些急燥,因此说话的时候不自觉把“胖”说成了“旁”了。
不过,好在旁孜此时也没怎么注意到这一点,再者平日里为了好听,空灯白闻竹等人称呼他时都很自觉把“胖”的音发成第二音,因此旁孜一时间也没有发现。
“那么空灯大师难不成手坏了,不能敲门了吗?”旁孜也是真气着了,这人不仅吓着他,还……还看了他刚刚那么不雅的姿态……实在,实在够恶心的!
“有敲,只是因着担心吵着胖公子与那个孩子,因此声音小了些。胖公子大概当时干着活,没注意到……”空灯心态稍微平复了一些,知道旁孜这是恼羞成怒了。
旁孜咬牙,这一点倒是有可能。他一手扯着手上的亵裤挡着身子,另一只手快速扯过空灯手上的衣物,冷声道:“谢谢,不送。”
送客的姿态十分强硬。空灯也没多说什么,道了个歉后便走了。
待客灯走后,旁孜的脸慢慢就红起来了。丢死个人了……qaq……
旁孜到底是个弯的,心里早就没了当年与宿友们集体泡温泉洗澡时那种坦荡荡的心态了……
他一手抱着湿衣服,一手抱着新衣服,心里又是羞恼又是沉重。到底,他还是不如当年那么纯了……也不知,空灯会不会多想,会不会发现什么。
独自苦恼着,纠结着的旁孜所不知道的是,那一边空灯回到自己房里,也是满怀苦恼。
眼里,心里,脑海里满满都是之前所看到的,旁孜那挺而浑圆的两团,那隐隐约约羞羞答答的小红花,那窄瘦的腰身,那点点红果……
那明亮的双眼,那微红的脸颊,那扯高气昂实则暗藏羞恼与心虚的可爱模样,以及,那印在他的唇上,轻柔的触感。
空灯只觉得,自己的心,不静了。
他盘腿坐在床上,闭上眼,运功。但没一会儿,他却再也运不下去了。
他发现,哪怕是闭上双眼,他眼里脑里依旧是旁孜……
到底,他是怎么了?明明今日傍晚,他顶着白竹青的身体时,旁孜才狠心想杀他……可现在,他却如同着魔一般,满心满眼都是那个狠心人。
楠竹啊楠竹……你是疯魔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