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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尚成虽然表了白,可也没指望能马上听到回复,接下来的几天并没打扰戚清。
戚清一面跟家里人拖延见面时间,一面琢磨伤好了之后该怎么“回报”给葛凌云那厮。
为了防止误伤,她还特意联系了林姿,开门见山的问,“你把我的信息透露给葛凌云了?”
林姿一时语塞,支吾了许久就憋出一个“对不起”来,然后就飞快的挂了电话,戚清给她气个倒仰。
一晃几天过去,安琪在接了个电话之后脸色古怪的问她,“清清,霍小弟消失几天了?”
“啊?”戚清正刷牙,带着满嘴的泡沫胡乱一想,“谁知道,十天?”
安琪沉默片刻,“半个月。”
“哦,那就半个月好了,”戚清不甚在意的摆摆手,喝了水漱口后才问,“怎么了?怎么突然提到他?”
安琪的表情看上去极其复杂,“他刚从拘留所出来,去事务所没找到人就打电话问咱们在哪儿。”
“拘留所?!”戚清不由的瞪圆了眼睛,“他又干嘛去了?!”
其实也没干嘛,就是霍小少爷见她总是对自己爱答不理,干了几天活之后少爷脾气上来,就去泡吧,完了之后去飙车,结果谁知道那么倒霉就给人查下了。
没的说,酒后飙车,拘留十五天。
一开始霍乔也挺硬气的,准备谁也不靠,就在里面待足十五天,可事实证明,他还是太天真了点。现在已经进入十一月份了,白天还好说,一到晚上,拘留所里冷的像冰窖,只有一身单衣的霍乔痛苦的熬了一晚上,第二天就感冒了。
短短几十个小时,他就觉得自己快死了,可因为本来就是离家出走的,也实在拉不下脸来打给外地的老爹,又听说如果有单位的话,可以让单位领导出面,交点钱弄出来。
可没承想,戚清连话都没听完就把电话挂了,之后拘留所的人就死活打不通了。
霍乔这辈子都忘不了当时工作人员看他的眼神,既有嘲讽又有怜悯,仿佛是在看一条街头的流浪狗。
他的家人早就习惯了他整月整月的消失,狐朋狗友们更是没人在意,唯一能帮上忙的戚清又拒接……
在里面待了十五天,霍乔的心情活像坐了过山车,从一开始的羞愧、愤怒,一直到后面的死气沉沉,最终变为一片沉寂。在里面呆着也没什么好做,百无聊赖的霍乔只好跟其他人一样,提前进入了回忆阶段。
他想了很多,想去世的爷爷,想在疗养院的奶奶,也想外面那些狐朋狗友,不过后者中又添了几分恨意。
霍乔笑过、哭过,也自暴自弃过,然后有一天,他突然就觉得戚清骂的没错,他就是没用透了,就是一事无成,就是活该倒霉。
以前仗着霍家小少爷的身份,谁不尊他敬他奉承他,他有花不完的钱,挥霍不完的青春和交不完的朋友。可是现在他只是被拘留了,甚至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那些所谓的朋友一听跟公安局有关就怂了,躲得一个比一个快……
或许包括霍乔去世的爷爷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曾经让他们又疼又恨却始终无可奈何的孩子,竟然会在溜了一趟拘留所之后,活似变了个人。
作为曾经斗鸡走狗阶层中的一员,霍乔自然不可能一朝变身劳模,可他的观念和想法,确确实实发生了改变。
不光他自己想不到,戚清和安琪也想不到,这个一度被她们先入为主的断定为临阵脱逃的小少爷竟然还会主动找来!
半个月,霍乔整整瘦了一圈,以往总是挂在脸上的嚣张跋扈也跟婴儿肥一起消失了大半,整个人看上去都不一样了,活似一根霜打了的茄子。
他一看脑袋上包着纱布的戚清,愣了下,“师父,你让人打了?!”
戚清翻个白眼,“谁是你师父,你才让人打了呢。”
霍乔不好意思的笑笑,抓抓头发,“搬酒店来了,我能干点什么?”
戚清满脸狐疑的打量着他,都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给人夺舍了,“你是谁啊?”
霍乔一怔,傻不拉几的呆了会儿,有点慌,“我是霍乔啊师父,你不认识我了?”
安琪突然吭哧吭哧的笑起来,“嗯,就是你,这么傻的绝对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戚清扶额,只觉得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破事儿年年有,眼下怎么就都挤到一块去了!
于是她非常诚恳的说,“霍少爷,您就听我一句劝,回家去吧,啊?您也看到了,我们这庙小,实在容不下您这尊大佛!统共一间租来的房子,现在还让人赶了出来,我又头破血流的,自保尚且不能,哪儿来的本事教您?”
霍乔远不如她能说会道,嗯啊半天,憋得脸都红了,额头和太阳穴上青筋根根分明,“别啊,你说是谁干的,我替你出气!”
安琪笑得不行,“就你?你自己都刚从里面出来呢,还给别人出气,搞笑呢吧?”
霍乔的脸已经红的快要滴出血来了,“真的,我承认我没本事,可我是真的想改好,想自立了,真的,刚才我就已经给哥儿们打电话,下午他就过来提车!”
一连两个真的外带恨不得掏出心脏来表忠心的急切劲儿让他这一番话可信度大增,不过戚清还是比较关心后半截,“什么提车,提什么车?”
难不成他还有个卖车的副业?
霍乔说,“就是我那辆超跑,我给转手卖了,以后再也不飙车了,师父,你就真不能信我一会么?!”
他是真在拘留所里反思过了,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不行,别人不说,首先他就对不起死去的爷爷。
某位大贤总结的好:
想要逛街不花钱,那就别带钱;而对霍乔而言,要想戒了飙车的习惯,那就让自己无车可飙!
戚清和安琪半晌没说话,面面相觑,觉得事情似乎有点超出控制。
这画风不对啊,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儿不应该是越挫越勇,出来之后转头就报复社会么?这一副誓要洗心革面的样子是几个意思?可千万别告诉她们,这次的拘留所之行造就了眼前的浪子回头,那可真是忒狗血了。
但从这天起,霍乔还真就规规矩矩的在她们隔壁住下,每天早请示晚汇报,不给开门就老老实实蹲在门口,跟个门神似的。
戚清因为忙着打消父母的猜忌,一天一遍电话,力图给他们塑造一种“你闺女现在从事的职业非常安全,她本人也非常健康”的假象,实在没工夫应付这个中二期青年,就直接丢给安琪。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却愕然发现,霍乔已经让安琪派给一个找寻七旬老太走失土狗的任务,特别欢脱又兴奋地在外面跑开了。
她沉默半晌,“你有没有告诉他,寻找身上没有任何标记的中华田园犬的成功率甚至比让他去搞发明更低?”
土狗本就不受重视,包括人民公仆在内的同志们也不可能为了一只杂牌狗消耗大量人力物力财力,想来就算是老太的家人们知道了,跟出去找狗比起来,怕是重新抱一只小狗崽儿给她的可能性更高一点。
戚清看了看顾客登记表,发现这只狗失踪已经有四天了,她不由得叹口气,“说不定早就被人吃掉了。”
安琪端着碗酸奶吃,闻言头也不抬的说,“嘛,架不住有人工作热情高涨啊。”
与其让霍乔留在这里当背后灵,还不如把他丢出去,让他好好体验下什么叫做工作的辛苦!
戚清挑了挑眉,没说话,转头对着镜子扒拉开头发看。
伤口不深,半个多月已经好的差不多,就是头发还只是一层短茸毛,看起来怪滑稽几。
安琪伸过头来瞅了几眼,“就这么忍了?”
这几天她都快把葛凌云的八辈儿祖宗扒拉出来了,那些个糟烂事儿都够他吃大半辈子牢饭的,如此忍气吞声,实在不是她戚小姐的作风呀。
戚清嗤笑一声,阴测测的将手边的木梳拗断,“怎么可能!”
是不可能,因为她当晚就跑葛凌云家去了。
葛青出事之后,葛凌云跟林姿闹得天翻地覆,两人当晚就分局,次日葛凌云就搬出去了。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好不容易养大,还没等娶妻生子的,竟然就给弄进去了!
葛凌云平时自视甚高,觉得没什么事情是自己摆不平的,可谁知这次竟然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被判刑。宣判结束,葛青哭着喊“爸爸救救我,我不想进去,爸爸救救我!”的情景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
后来再一次大吵中,愤怒的林姿将葛青花天酒地的照片甩了他一脸,也让他捉住了线索:她竟然让人监视葛青!
连续几天的逼问之后,林姿终于受不了他的压力,交代了自己请戚清监视葛青的全部经过。
葛凌云大怒,不仅破天荒的甩了林姿一个巴掌,也在同时下定决心要让戚清付出代价。
他有很多钱,而现代社会最好的一点就是,只要你有钱,就不缺敢为你上刀山下火海的人!
把戚清搞得头破血流之后,葛凌云心中的郁气并未消散,就连知道消息的葛青也发疯似的吼着要弄死她。对啊,你毁了我儿子一辈子,只是流点血怎么够!
跟客户谈生意谈到很晚,又顺道去了按摩店放松,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二点。
饶是对这种生活习以为常,葛凌云也感到疲惫不堪,站在电梯里的他扯了扯领带,看着对面镜子里自己眼角日渐明显的皱纹,一时间百感交集。
真是不服老都不行了,原来年轻的时候不要说才十二点,就是连续两天不睡也照样生龙活虎……
房子很大,一梯一户的格局,将近两百平方米的空间却只是简单地划分为客厅、厨房和卧室,洗浴间只是占了很小的一个角落。
开门进去的葛凌云随手将公文包丢在沙发上,低头换了拖鞋,径直去临窗的吧台拿了红酒。他刚要开灯,房中却突然灯光大盛!
“葛先生,兴致不错啊。”
葛凌云的瞳孔一阵急剧收缩,转身的同时就将手中的红酒瓶狠狠的丢了出去!
戚清轻松避开,又回到沙发坐定,笑眯眯的看着他,“初次见面,我是戚清。”
盛满红色液体的细长玻璃瓶在撞上墙壁的瞬间粉碎,猩红的液体四溅,将洁白的墙壁染成触目惊心的一片,多余的却又顺着滴滴答答留下来,转眼就在地上汇聚成一汪小小的水洼。
葛凌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下意识的看向完好无损的门,再看看房中的几个窗户,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女人究竟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
钥匙只有他自己有,密码也只有他和助理知道,可后者没有门卡钥匙也白搭。那么窗户?不可能,这里是27楼,又是正对着大街的位置,谁也不可能从那里进来的。
如果葛凌云是个普通女人,那他现在肯定是失声尖叫,镇定点的话还会拨打报警电话;可他既不是女人,也自认为不普通,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情况下,他还能维持着现在的样子而不是扑上去掐死戚清,已经很不容易了。
最初的惊慌过后,葛凌云以惊人的速度冷静下来,“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戚清笑了声,扶了扶头上其貌不扬的灰色线帽,“葛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或者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我的自我介绍刚过去几秒钟,怎么就不记得了?”
葛凌云意义不明的哦了声,又去吧台重新拿了瓶酒,不紧不慢的打开,往精致的高脚玻璃杯中倒了一点,还转头问戚清,“戚小姐不来一杯?”
戚清摆摆手,直言不讳,“我可不敢喝犯罪分子经手的东西。”
葛凌云把眼睛一眯,“戚小姐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明明是你私闯民宅吧,怎么听你的意思,反倒是再说我呢?”
戚清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葛先生,我这个人呢,性格比较直爽,不喜欢绕来绕去,我既然已经找上门,您觉得,这么拐弯抹角的装傻,有意思么?”
葛凌云反问,“什么意思?”
戚清笑了笑,去墙边欣赏了下挂着的油画,“没什么意思,来要点精神损失费和医药费,仅此而已。”
葛凌云冷笑一声,“你是在敲诈勒索!”
“哎呀呀这话听得我害怕,”戚清毫无诚意的耸了耸肩,竖起一根指头,“一千万,不讲价。”
葛凌云重重一哼,“趁我现在还没报警,滚!”
“两千万,”戚清凉嗖嗖的笑了下,“涨价了,我主意改的就是这么快。”
饶是葛凌云沉得住气,也被她气得不行,攥着酒杯的手指关节都泛白了。
“葛先生,”戚清歪头,笑吟吟的看着他,“破财,免灾,您真以为我能进来这儿,就去不到葛少爷的单间儿了么?”
葛青被判了不到一年,按理说是多人混住,可葛凌云背后动了关系,又大点了一大笔钱,就给他换成单间了,可这件事除了他和几个心腹知道之外,绝对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的!
葛凌云把眼睛一眯,声音突然变的阴冷起来,“你敢!”
戚清就像没听到一样,自顾自的说,“唉,一个大男人混到现在,也就只剩下生意了,可谁让你做事这么不小心,偷税漏税也不遮掩的好一点,我本来是不想管的,可谁让我不小心磕到了头,性情大变呢?保不齐就什么时候一激动,全给”
听她这么说,葛凌云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慌张,不过马上就色厉内荏道,“你以为我会受你的威胁?!老子在外面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
“唉,那就没办法了,”戚清一脸遗憾的摇了摇头,主动往外走去,“回见吧,葛老板。”
戚清出去之后,葛凌云啪的将酒杯摔了个粉碎,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之后马上给楼下警卫打电话,“快,帮我拦住那个戴灰色线帽,穿白色风衣的女人!别让她出去!”
然而警卫却满头雾水,反复查看了登记簿之后说,“可是葛先生,今天这栋楼上没有任何访客呀。”
“什么?!”葛凌云失声道,“怎么可能!”
警卫再次查看了登记簿,又跟同事确认后才说,“的确没有,不仅这栋楼没有,小区大门口那儿的登记簿也没有附和您描述的女人。”
葛凌云不甘心的追问,“那有没有年龄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或者年龄有浮动也行。”
“没有,”那边短暂的沉默过后,还是否定的答案,“倒是有四位女访客,可是两位都十来岁,是找同学玩的,还有一个四十岁上下,另一位是个老太太,差的都太大了……”
后面说什么葛凌云都不管了,他不管不顾的冲出门去,却见电梯还是停留在他刚才上来的楼层数,一点没变。戚清穿的是细细的高跟鞋,不要说下楼梯,就是走在平地也会有很大的声响,但是他根本就没听到有人走安全通道下楼梯的声音!
那个女人,究竟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