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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惊还是喜?随舒也说不清楚自己这一刻的感受。几乎在男人开口的那一刻,他就认出了他的身份。当年,他也总是用这么一个理由,将那个沉闷的男人从房中拉出来陪自己喝酒的。
虽然一时之间,仿佛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但是随舒还是让开了位置,让男人顺利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腾出一只手,男人将保镖大汉关在了门外,然后端着托盘走向了随舒原本坐着位置旁的小桌子,将手中的托盘放下去后,转身看向随舒。
明明是跟他性格身份不相符的动作,被他做起来却像是练习过千万遍般自然熟练。回过神来的随舒也跟着男人走了过去。在男人转过身的那一刻,对上了他的眼睛。
这一刻,时间似乎被静止了,四眸相对之间仿佛就已经有了千言万语在流淌。但是又似乎只是相顾无言,没有人先开口打断这一刻。时间似乎过了许久,但其实也不过是须臾之间。
“主公。”压下心中的千丝万缕,随舒一如既往,双手抱拳,朝着男人行了一个标准的士礼。
元武帝娄玹,历史上第一个统一大陆的帝皇,从此开启了周朝长达千年繁华的开端,史称“千古一帝”。亦是当年公子舒心甘情愿追随,为之驱驰的主公。这一声称呼,从娄玹一统大陆,公子舒辞行之后,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叫过了。短短的两个字,却饱含了随舒此刻复杂的心情。
当年的娄玹,现在的楼煊,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他想问,当年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又想问这些年他去哪了?过得怎样?是否曾经想起过他。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双手握住了随舒抱拳的手,越抓越紧,越抓越紧。天知道,这一刻,他有多想不顾一切将这个揉进自己的骨血,不再让他离开自己一步。只是尚存的理智在制止着他。
“楼煊。”男人的双手渐渐用力,轻启的嘴唇吐出了两个字。
“楼煊。”随舒心领神会,从善如流地开口叫道。当年他还是一国之王的时候,私底下也与自己互相称呼对方的名字。在他的心中,这个人,是自己追随的主公,更是自己的好友,一生难得的知己。
感受着男人抓着自己的手的力度,随舒脸上却出现没有不适的表情。他可以感受到楼煊内心的激动,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呢?这世上,有什么比久别重逢,甚至是在曾经以为永远不会再见的情况下再见更令人激动呢?
再次听到这个人温润清朗的声音呼唤自己的名字,楼煊感觉自己的心都在颤抖,全身的血液才开始流动。多少年了,每当午夜梦回,脑海里总有他在月下温润的笑声,有他运筹帷幄,自信满满的样子浮现。可惜每当醒过来,面对着黑暗空阔的皇宫,总是冰冷的现实在等待着自己。
“不能再让他离开自己了。”楼煊此刻心中只有这么一个想法。长手一拉,随舒被楼煊揽进了自己怀里,紧紧箍住,动弹不得。
随舒微微一愣,似乎没有想到这么一个稳重沉闷的人会有如此激动的行为。也许,对于自己的不辞而别,他原比自己想像中的更在乎。思及此,随舒心中不由得心生愧疚。抱着这种心态,随舒渐渐放松了自己,右手像是安抚般轻拍着楼煊的背。
感受到随舒的安抚,楼煊渐渐冷静下来。当随舒离开自己怀抱的那一刻,心中那种空虚的感觉又一次袭来。看着眼前的男子带着安抚性的笑容,楼煊再次开口,“你……”
楼煊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再见到你,我很开心。”
听见他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感受,随舒又笑了,这个人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善言辞,直白。“再见到你,我也很开心。”
楼煊也扯出一个笑容,他真的很开心,这一辈子第一次感到这么开心。不断提醒自己,慢慢来,这一次,一定把这个人留在自己身边的。
月色皎洁温柔,清风轻抚着,似乎也在为这一对知己的相见而庆贺。原以为相见无望,却有一天久别重逢,不得不说这是上天的恩赐。知己难得,难得知己。
第二天,剧组的人都发现,原本温润如玉的随舒今天浑身似乎散发着令人愉悦的喜悦,每当看见那张脸上洋溢着的笑容时,即使天气再炎热,工作再繁忙,人们都似乎能感受到一阵清风轻抚,身心一阵愉悦,忍不住自己脸上也浮现出笑容。
“嘿,舒公子,今天是有什么事情吗?这么开心。”趁着拍戏的空档,梁仲禹穿着厚重华丽的戏服,蹭到了一身清爽的随舒身旁,八卦地问。
随舒随手递给了梁仲禹一张纸巾。其实在刚开机的前几天,公子舒是没有任何戏份的。不过由于没有任何经验,随舒还是决定这几日跟着剧组,好好学习别人是怎么拍戏,好好揣摩人物。看到一大群人在三十几度高温的天气里穿着冬天的戏服,对着一场场的台词,随舒第一次感受到演员的辛苦和努力。
“说说看嘛,是不是昨晚有什么艳遇了?”接过纸巾,梁仲禹擦擦汗,并不敢太用力,害怕把脸上的妆擦花了。虽然现在有点热有点累,但是梁仲禹内心的八卦因子还是蠢蠢欲动。自从华语娱乐为了让霍嘉文出演随舒一角而搞了许多小动作之后,梁仲禹就自觉地把随舒拉入了自己这一方的阵营,自动熟络起来了。
“旧友重逢,确实是件好事。”听到梁仲禹的话,随舒脑海里浮现出了楼煊绝美绝伦却不苟言笑的脸,怎么也不能跟梁仲禹口中所说的联系起来。
“哦,那确实是值得开心的好事。”梁仲禹认真地点点头。原本他也没有指望能听到什么艳遇事件,毕竟艳遇这种事情,给人感觉总是跟随舒联系不起来。
“之姐喊你去补妆了。”随舒看见之姐的助理匆匆忙忙朝这边跑来,便明白了是之姐在找梁仲禹了。剧组里的人,每拍完一场戏,都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分钟多休息一会,唯独梁仲禹是个例外。每次拍完一场戏,梁仲禹都能抓住空隙找人聊天,八卦八卦。而很明显,在这个剧组里,梁仲禹最想的就是找随舒聊天了。除了有一种这是我方队友的觉悟,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跟随舒聊天很舒服,令人由内而外的舒服。他不会虚伪与蛇地恭维你,也不会漫不经心地敷衍你,无论你跟他聊什么无聊的话题,都能感觉到随舒是真诚地在回应这你。当然,看着他那张脸,也很有让人聊天的欲望。
“来啦来啦。”梁仲禹恍惚之间似乎听见了王导的咆哮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阴影,反正王导的狮子吼他是一点都不想再领教了。
“玹此去,当北定中原,攘除奸凶。”此刻的元武帝,还只是秦国的世子,秦庄王的二儿子。这一次,年近二十三岁的娄玹领兵出征魏国,开始了他长达十年的征战生涯,开始勾画他名垂青史的一生。此刻的娄玹,虽然也是出类拔萃,但是自小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他,身上少了几分征战沙场的锐气,多了几分贵气。
随舒专心致志地看着梁仲禹与范志和的对手戏,一种新奇的感觉油然而生。虽然是截然不同的两张脸,气质与他初遇娄玹时也大不相同,但是随舒却能从梁仲禹身上看出一丝丝娄玹当年的感觉,虽然没有见过,但是直觉告诉他,梁仲禹饰演的元武帝,与当年的娄玹有着几分相似。也许,这才是楼煊坚持由梁仲禹出演的原因吧。
“小舒啊,看了一整天,有没有什么想法啊?”刘虹一整天都观察着随舒,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个用功的好孩子。一整天都可以看见他专心地观摩着别人的演戏,虽然还没有到他的戏份,也可以看出他的努力了。
“当演员都是辛苦的啊。”随舒站起来,将椅子让给了虹姐,又从旁边拿了一张比较矮的凳子,挨着虹姐坐下了。
“是啊,别人都能看到艺人在荧幕上的风光,又有多少人能知道艺人的辛苦呢。娱乐圈的水深着呢。”虹姐坐下凳子,颇有感慨地说。这么干净的孩子,在这么复杂的圈子,不知道能走多远呢?最终是会成为娱乐圈的一股清流,还是被污水给吞噬了呢?“你对梁仲禹饰演的元武帝有什么看法呢?”
这个问题问得算是突兀了,若是回答得不好被传出去,说不定被夸大其词,又会掀起波澜。问题一出口,刘虹就后悔了。
“他是元武帝,也是梁仲禹的元武帝。”随舒沉默片刻,郑重地回答道。是的,梁仲禹饰演的元武帝,既演出了关汉迁在《元武传》一书中描述的元武帝,又演出来自己的特色。他的演技足以让观众无处挑剔,却不会让观众只记住了元武帝娄玹,忘记了梁仲禹。“也许这就是演戏的奇妙之处吧。”
听到这个回答,刘虹的内心是震惊的。短短的一句话,几乎道出了演员毕生的追求,怎么饰演好一个角色,用自己的表演将角色演活的同时,又融进自己的特色,让观众既记住了角色,也记住了演员,是一件听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的事情。有多少演员,在演了深入人心的角色后,却依然没办法让观众叫出自己的名字的。
而还未真正开始自己演艺生涯的随舒,却只在短短的一天内,就领悟了这个道理,这可不能跟前辈耳提面命强行灌输而懂的一概而论啊。只能说,这是一个有天赋的年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