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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清跃家,简单的两室一厅,客厅里堆满着孩子们的玩具,都已经夜里十点了,孩子早睡了,俩口子跟牟芳芳三个还在沙发上坐着,俩口子,一个的眼睛比一个要红。
“让她到医院去好好工作,有一份固定的工资,我就行了,我养大她,从来没求过什么。让她和张建设复合,你休想。”侯清跃说。
齐力指着侯清跃说:“你就这点出息,看看人宋青山,参谋长,再看看谷平,现在已经到中央了,我就一分公司的老总,跟人一起吃饭还要拍马哈腰,我能不生气吗,反正在我这儿,芳芳和小修一样,都不是我的孩子,我现在就想扶持芳芳,让她和张建设在一起,拿下大庆。”
“小修怎么就不是你的啦,要不咱们去做鉴定。”侯清跃气的都要跳起来打人了。
齐力立刻是个自卫的架式:“甭跟我说血型,我他妈天生无精症,这可是医院说的,芳芳也说了,只是血型没有什么说服力,得验dna,所以你甭拿孩子是我的那套唬我,孩子的血型跟我一样没什么,关键得看dna。”
“芳芳,你爸不相信你妈,你总相信我的为人吧,你说,我那时候再跟别人往来过吗?”侯清跃好容易生了孩子,是,是齐力的,但这家伙死不肯信,要不是真的孩子缺个爸爸,侯清跃早想把他给赶出门了。
牟芳芳避而不谈,只说:“安定医院比我想象的差多了,临床医生一个月才五十块的工资,妈,这个都不够我在北京生活。”
“你有我的房子住,你还能医院食堂里吃饭,资历高了自然工资就高了,医院的隐形福利可不少,怎么就不够你生活啦?”侯清跃说。
齐力抓过牟芳芳的包在手里扬了扬:“咱芳芳跟你这种土包子不一样,她这个包就不止五十块,你让她去吃食堂,她怎么可能愿意。”
“芳芳,资本主义的浮夸可要不得,你甭跟妈说你也学虚荣了,不好好工作,要以穿衣打扮为荣。”侯清跃摸着牟芳芳的包,跟她五块钱在市场上买的没啥区别啊。
齐力啪一声就把杯子摔了,一副恨其不争的样子:“老古董啊侯清跃,东北这地儿谁家没钱,人人几万块一盆的买君子兰呢,就你还想着体制,想着老工资。”
卧室里,小齐修都给吵醒了,在里头哇哇大哭。
“行了,你齐力赶紧给我滚,芳芳,把你那包扔了去,你要不好好到安定医院工作,我也不认你这个闺女。”侯清跃气的啊,直觉得自己的生活就是一场难收的覆水,把儿子抱出来就开始踹齐力。
齐力虽然不认儿子是自己的,毕竟养这么大有感情,伸手就来拽儿子:“不管你是哪里来的小杂种,好歹我养大的,凭啥便宜侯清跃,要走我也要把小修一起带走。”
顿时,孩子在哭,牟芳芳也在哭,侯清跃和齐力打了个不可开交。
不过,宋青山的到来,很快就解决了这一切。
房门是开着的,他一进门,看见齐力和侯清跃在抢孩子,一把拽过齐力,拉进厨房再关上门,只听闷哼哼的几拳头,再打开厨房门的时候,齐力垂着脑袋,再也没有刚才的张牙舞爪了。
经侯清跃断断续续一说,苏向晚俩口子才知道侯清跃的生活,这些年原来也是一地鸡毛。
齐力死活不肯相信孩子是自己的,这是俩口子最大的症结所在。
他不相信齐修是自己的孩子,再加上功利心重,转而想从牟芳芳入手,想办法扶持个年青女婿到大庆当党组书记,还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官瘾。
“让他走吧,你们也甭劝,我就是一瞎子,回回看错这个王八蛋。”侯清跃深吸了口气说:“当初他从青藏回来,说自己改好了,现在特谦卑,只想好好过日子,可你们看看他那个官瘾,一辈子就没断过。”
齐力当着宋青山的面不敢吵,看儿子委委屈屈的,不论这是不是自己的,到底心疼儿子,而且他确实待儿子好,孩子也亲他,俩父子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就说你不应该复婚的,天下什么好男人没有,谷平曾经追过你很久吧,你确实是瞎了眼,人谷平现在是什么地位,进中央了,再看看齐力,什么男人嘛,屁都不是。”苏向晚也是恨不得踹齐力两大脚。
宋青山一直没说话,也接过牟芳芳那个精致的小皮包研究着呢。
牟芳芳一贯的不说话,绞着自己的双手,就跟这一切都跟她自己无关似的。
“你说一句啊,让他俩离婚算了,齐力这家伙就不配为人夫,为人父,大渣男。”苏向晚说。
宋青山却是问牟芳芳:“父母打成这样,你一二十多岁的大姑娘,就不知道劝劝他们?”
牟芳芳绞着双手,苦涩一笑,好像她有多大委屈似的。
“张建设小伙子应该不错,但是齐力你也甭太热心,张司令得病了你知道吗?”宋青山又说。
齐力果然吓了一跳,就连牟芳芳的脸色都变了:“啥病?”
“癌症。”也不知是真是假,但宋青山脸上的神色,到少让大家觉得这是真的。
就连侯清跃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啥癌,严重吗?”
“肺癌,顶多三个月的存活期。”宋青山顿了顿又说:“他跟我年龄差不多,我还有几个儿子在部队上,他在部队上基本就没什么关系,张建设也只读过个中专,大庆的党组书记就甭想了,知道贺译民什么字历吗,北京钢铁学院毕业的,我再差,也读过军事学院,所以人家能做党组书记,张建设的学历是个硬限制,那家子人已经完了,明白吗?”
果然,这是个特别大的打击,齐力就跟给雷劈过一样,儿子不行,老子再得了病,张建设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宋青山于是说:“离吧,我们再呆一天,明天我们俩口子跟你们一起去民政局。”
齐力给吓的哟,差点就给宋青山跪下。
有人招待的日子就是好过,齐力虽然不爽,为了领导,还是得来招待宋青山全家吃早餐。
当然,只要有可能,他还是想劝宋西岭留在大庆。
大清早的,宋青山不肯在宾馆吃早餐,非得要到齐力家楼下,说那楼下家早餐店的熏肉大饼,还要把侯清跃给喊下来一起吃。
这一顿可把齐力给招呼的费劲坏了,而且在外头吃饭牵扯到报销问题,宋青山他们在里头乐呵呵的吃熏肉大饼,他就在外头跟老板商量如何多开收据好报销的事儿。
突然一阵对讲机的刺啦声,平白的屋子里传来牟芳芳的声音:“张建设,你爸得癌了,你为什么不早说?”
……
“你甭跟我解释了,别人会撒谎,宋青山可不会,他那人老实着呢,我告诉你,你要这样,阿德里安是不会再跟你合作的,你们这样做根本带不来任何效益。”还是牟芳芳的声音。
早餐店里,大多数人都听到了,现在的对讲机还算个新奇东西,而且声音断断续续,有人还说:“这儿有电视吗,还是收音机。”
宋西岭接过他爸给的对讲机,调稍调了个方位,里面的声音愈发清晰了。
“我不管你说的那些,他要再拿不到爆/炸性的新闻,你也等着跟伊藤一起去坐牢吧你。军功章要没用,就想别的办法,比如说沈烈英,我会让她想办法给李承泽开药,但是别的事情还要你们来办……”正紧张关键的时候,里面只剩下盲音了。
宋西岭拍了几下对讲机,见他爸看着呢,特遗憾的说:“爸,你开一晚上了,那玩艺儿没电了。”
正所谓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和平年代向钱看,可是,帝国主义永远都只想着薅你社会主义的羊毛,只是这种法会更加不要脸而已。
这还吃啥呀,当然得赶紧走啊。
侯清跃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是苏向晚解释了一遍伊藤和阿德里安这帮子外国人,以及张建设,牟芳芳之间的关系,她才明白过来问题的严重性。
毕竟在军法上班,辛辛苦苦十多年,供吃供穿供学费,养出个不脸的间谍来,这还了得。
那边齐力还在跟早餐店的老板商量:“你就在收据上多写几块能,以后我天天光顾你家早餐店行不行?”
老板不太会写字,艰难的正帮齐力写着手据呢,突然一碗豆腐脑凌空倒在齐力脑袋上,那张收据也给淹了。
侯清跃出了门,看门口有个拖把,不闷不哼,提着上楼了。
现在的家属区,楼本身就矮,侯清跃家就在二楼,还是临街的房子。
不一会儿,楼上就传来牟芳芳嘶心裂肺的哭声,但是,侯清跃的愤怒是撕心裂肺就能抹平的,不,再等一会儿,她直接就开始鬼哭狼嚎了。
“多少年的白饭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来,你不是日本人吗,不会哭的吗,给你菜刀,你现在就给我剖腹自杀,要不自杀,我今天就打死你!”侯清跃在楼上吼着。
牟芳芳连哭带吼的在求饶,但是求饶有用吗,侯清跃当即就报了警,把这闺女让公安给带走了。
齐力给吓的呀,听侯清跃吼一声,就得打一个哆索。
得亏自己和儿子没上楼,要不然,侯清跃得连他俩一起打。
早餐店里,正当这老板正在感慨这帮当干部的好日子过去了,一改革开放,他们马上比不过个体从业户,吃个早餐都扣扣索索的时候,苏向晚拎着她的旅行包在往外走,连着提了几天,拉琏有点撑开,露出里面一沓沓的十元大团结来。
早餐店老板的眼睛粘在苏向晚的旅行包上,越睁越圆,眼睁睁的看着她上了那辆吉普车,扬长而去。
赶在十一前进首都,用中央台主持人们的话说,那就是一片欢乐的海洋。
事态紧急,宋青山和宋西岭直接赶往阅兵村了。
至于阅兵,现在的直播不在电视上,而是在收音机里。
家里的大孩子们都走了,收音机开着,苏向晚在厨房里忙碌,得给南溪和俩小的做饭吃。
昨天连夜回来,沈奶奶给了几个顶好的大白菜,还有两条养在桶子里的黄花鱼,苏向晚就打算中午给几个孩子烧个白菜豆腐,再炖个黄花鱼来吃。
“妈妈,啥叫个军乐声声,战旗猎猎啊。”小北岗背着自己的两只手,竖耳听着收音机,就问他妈。
苏向晚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等明天吧,电视上就会播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中午妈给咱做鱼吃,你喜欢吗?”
“喜欢。”北岗悄悄说:“但是妈妈,谷东哥哥今天没胃口吃饭哟,他病的很严重。”
谷东这两天好像确实没啥胃口,苏向晚把这个归咎于是在长春红肠吃多了的缘故,还想着饿几天他就会消化呢,感情这是生病啦?
“怎么啦,你谷东哥哥吐了吗,还是拉肚子,哪不舒服?”苏向晚说。
北岗一本正经的样子:“又吐又拉,还有,听见沈奶奶家的电视声就好啦,听不见就不想吃饭啦。”
谷东就在外头,爬柿子树上给苏向晚打柿子呢,极为配合的干呕了两声,又叹了口气:“哎哟,没胃口吃饭啊,妈妈做了那么香香的鱼,今天怕是没人吃喽。”
原来是因为电视的缘故。
“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呢?”苏向晚忍着笑问北岗。
北岗赶忙说:“咱家也买个电视机吧,到时候我们都会有胃口的。”
俩孩子为了家里能买个电视机,这戏演的哟,那叫一个生动。
到了中午,南溪和苏向晚吃的好好儿的,北岗几乎不吃,至于谷东,为了表示自己没胃口,明明苏向晚照着沈奶奶的方子侉炖的黄鱼,再加上她切的烫面饼子,就着吃那叫一个香,但是为了电视,谷东还得装着干呕两声,甭提多惨了。
既然吃的人少,那正好,晚上一顿饭就省了。
苏向晚早早把菜一辙,放到大锅里头,鱼越炖越香,晚上再加着饼吃,跟宋南溪俩香了个不亦乐乎。
至于谷东,饿的肚子咕咕叫,但为了电视,南溪就是把鱼肉剔好了喂过去他也不吃。
饿的日子是那么的难熬啊。
要不偷偷吃个柿子吧。
但是刚摘下来的柿子还没软,得捂,咬一口,哎哟喂,满嘴的涩意。
谷东和北岗对视一眼,心说为了大彩电,咱们继续忍,非得熬着叫妈妈答应才行。
转眼就是第二天,鬼知道谷东是怎么熬过来的。
甚至于,他觉得自己快熬不过去了,头晕眼花,走路腿都在打颤。
但是,为了电视机,他们还能再熬一天。
据说首都这地儿,哪怕中/南海,都没能瞒得住的秘密,二号这一天,就连沈奶奶都在悄悄说,说可能阅兵村那边抓了好几个人。
苏向晚估摸着,沈烈英那姑娘也得倒霉了。
不过北岗和谷东并不关心这个,他们只知道自己又熬了一天。
偏偏今天宋南溪也不喂他饭了,从外面提进一的焦圈儿,再加上老北京的豆汁,人自己坐在柿子树下吃,一口一个焦圈儿,再呷一口豆汁,甭提多香了。
苏向晚不喜欢喝豆汁,给自己拿缸子出去端了一碗面茶回来,麻酱的醇香味儿,小米面的清香味儿,再加上一个刚出锅的,皮酥内软的芝麻烧饼,一口闻过去,香的谷东那点小魂儿差点没归天。
和北岗俩眼泪汪汪的看着妈妈和姐姐,要说馋吗,快馋死了。
可是苏向晚把烧饼凑过来,问要吃吗?
北岗直接哭了,谷东眼泪汪汪的,再也经受不住考验,直接就吐露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妈妈要不买电视,我们就不吃饭,永远不吃。”
见苏向晚还不说话,北岗哽噎着说:“黑白的就可以啦,不用大彩电,咱不浪费妈妈的钱。”
狠心的妈妈哟,依旧不说话,舀起一勺子面茶,把俩孩子给馋的,哇的一声就开始大哭了。
不过就在这时,外面一阵车响,紧接着就是一阵敲锣打鼓声。
饿伤了的北岗和谷东同时抬头,就见好久不见的宋东海怀里抱着一台超大的电视机,胸前还戴着大红花,喜气洋洋的就从外面走进来了。
喜从天降,阅兵后评奖,颁奖,国家给最优秀的解放军战士宋东海,直接奖励了一台北京牌大彩电。
北岗和谷东的心愿,就这样跨过黑白电视机,一步到位到大彩电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