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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珊珊简简单单的一行字仿佛将江曦带回了她一生中经历不多的黑暗回忆之中……
那是六年前的初夏,与其他年份相比,那一年的夏天格外的炎热而令人烦躁,尤其是对江曦与林珊珊这群即将高考的应届生来说。泡桐树上的蝉鸣一声接着一声,大片大片的树冠也挡不住火烤似的阳光,江曦和其他学生一样趴在教室的书桌上努力让自己假寐,最好彻底昏睡过去,以免一睁眼就看到旁边墙上一道若有若无晃荡的身影。
灰色的影子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吊在半空飘飘荡荡,循着笨拙的身体向上看去,就会发现一截细得像跳绳般的玩意栓在旧电扇上,“绳子”那一头是一个大大的脑袋……
“热死了,破电扇又不转了。”江曦的同桌林珊珊拿起试卷使劲给自己扇着风,斜眼瞄头顶岿然不动的风扇咕哝道,“说了多少次都不来修,非得热得我们中暑倒了一个才知道我们命值钱了。”
假寐中的江曦心里却在叫苦,最好的还是由着它坏在那,否则一转起她实在不想看到吊着的那具影子嗖嗖地从自己脑袋上飞过去。
影子不是一直出现的,只有在夏天江曦偶尔会看见它挂在教室的墙壁,虽然看不见它的面庞,但江曦始终觉得它在无声地看着下面的学生们……
听说新校区搬来这的第一年,有个学生自杀了。虽然学校大肆封锁了消息,但江曦仍然能听到小道消息说是出事的那个学生就是死在她们这个教室里,死因不明。
然后第二年就换了他们班搬了进来,进来的时候教室敞亮整洁,阳光充足,看不出任何一丝传闻中惨案发生地的恐怖气息来,直到江曦看见了那个无声无息出现的影子……
“珊珊?珊珊!”
教室的后门口有人小声呼喊,刚才还没精打采的林珊珊顿时和打了鸡血一样的精神一抖,胳膊肘捣捣江曦:“阿江?好阿江~~~”
江曦头都懒得抬,挥挥手:“你去吧,老师问起来我就说你生理期了,反正下午是自修。”
今天学校们大部分老师都去体检了,要不然林珊珊也不会那么大胆,公然翘课。
“阿江最好啦,么么哒!”
林珊珊愉快地拎起书包,一蹦一跳地跑向自己的初恋,咳,也是早恋对象——陈阳。
在阳光肆虐的夏日里,坐在自己喜欢男孩的车后与他穿过大街小巷,喝一杯冰沙,买一盘说不上是盗版还是正版的磁带,看一场电影,对于很多女生来说就是一场完美的恋爱。林珊珊也不例外,她与陈阳,如同她和江曦一般,是从小认识的青梅竹马,住在一个大院里。用她的话来说,陈阳穿开裆裤时他两就认识了,所以他们不在一起天理不容。
江曦却只觉得这么热的天,翻墙爬出去只为了和一个已经看了十几年的男孩去“约会”,简直是……脑子有坑。她宁愿躲在教室里面对墙上吊死了一年有余的影子,反正上课铃一响起它就消失了。
下午两点,上课铃准时响起了。江曦打着张口伸了个懒腰,懒腰伸到一半她猛地僵住了,因为影子竟然没有按时消失,仍在那吊着,并且那个头的方向似乎稍稍转了个几十度,从江曦的角度来看,就是正对着她……
知了声声的夏天,她的心头却像浇了一桶冰水,她直觉它在看着她,它知道自己能看见她……
于是,受到惊吓的江曦也自然而然地逃了课,顶着灼灼烈阳她喘着气地奔上公交,看着越来越远的学校和自己的教室,她的心才慢慢地安定下来。从小的时候起她就知道自己偶尔能看见这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老人家常说小孩的眼睛干净,她也这么以为。可随着年龄的增加,那些黑暗里的、阴影里的、哀怨哭泣的、愤怒咆哮的、阴森诡谲的反而越来越多。她愈来愈害怕,愈来愈紧张,愈来愈无助而惊慌……
她感觉自己岌岌可危地站在悬崖边,随时都会掉进下方白骨森森的万丈深渊。
回到家里,江曦的心情已经平静上许多,面对三姑疑惑的询问也能镇定自若地将本来应付老师的谎话信手拈来:“我生理期来了……”
从小到大江曦都是一个乖孩子,所以偶尔撒撒谎,很自然地就取信了家,回到自己小屋里继续为即将到来的高考做复习。初夏的天变得极快,她才坐下没多久,大好晴天瞬间变了个模样,黑灰的云层在天边堆成了山,狂风吹得窗户啪嗒作响,吵得江曦不得不丢下书站起来拉起两扇对窗。
就这么站起的刹那,她远远瞧见大院对面林珊珊家门口站着一队奇装异服的人。而真正吸引她注意力的不是他们古怪的行头,而是他们的举止……
狂风大作阴天里,一个个高得像竹竿一样生硬的人们举着一把把破破烂烂的尖伞静默地站在小楼的门口,宛如举行着什么古老而禁忌的仪式般。明明外边风声急促,可他们的衣服连同举着的伞都是岿然不动。
江曦紧紧地握着窗扉,手里全是冷汗,直觉让她赶紧关上窗户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这最好的,可身体却始终动不了。她死死地盯着那些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们,终于他们有了动作,沿着台阶而上,似乎是想进入林珊珊家中。江曦说不出为什么自己倒吸了一口冷气,马上她就明白过来哪里不对劲了,是这些人的脚,长长的脚脖子底下空荡荡的,分明什么也没有……
然而就在他们入门时忽然像是被什么所阻拦了一般,江曦看见那群人在林家门前站了片刻,慢慢地,一顿一顿的,往后退,转身朝向了她……
江曦贴身的衣服被汗浸湿了,她的呼吸越来越快,越来越短,随着那群人的步步逼近她感觉自己的胸腔快要被前所有为的恐惧感所压破了。可能由于太过惊悚,后面发生的事她记不太清,只隐约记得在那些“人”离她只有十来步远时又出现了个他们的同伴,衣裳古怪,拎着伞,挡在他们之间。
“秽日当空,太岁行世。阴兵不缉未亡人,改道吧。”
江曦惊醒时耳边仍绕着这句话,清清冷冷,晕乎一会她再想时却怎么也想不起说话人的声音来。
她抬起头,窗户已然合上,屋檐下雨声淅淅沥沥,看样子一场大雨已下到了末梢,凉爽的水气钻进窗缝,让她抖擞了些许精神。看看时间,竟然已经快到六点了,平日这个时候三姑肯定要喊她吃饭了呀。
她摸摸饿着的肚子,外头突然响起了一阵喧哗,大声的呼喊夹杂哭泣声打破了雨声中的宁静,刹那充满了大院。刚刚站起来,房门猛地被人撞开,林珊珊*地站在门口,突然蹲下来嚎啕大哭:“江曦,陈阳他死了……死了……”
陈阳死了,死状据说极惨,开膛剖肚,肠子流了一地。警察最后定案为意外,可具体的真相只有当时和他在一起的林珊珊才知道。然而自那件事后林珊珊一家就搬出了z县,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见到回来拜年的她。
逐渐的,时间带走了那个雨夜里发生的一切以及它留给所有人的伤痛和阴影。江曦与林珊珊在高考之后的分别去了不同的地方上大学,再然后林珊珊遇到了现在的男朋友,准确来说是未婚夫,马上步入婚姻的殿堂。
可现在她对江曦说,她看见了陈阳,一个本该死在六年前的初恋情人。
到了h市,庄令一下车就发现了江曦心不在焉,阿宁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了一会,他主动问道:“怎么了?”
江曦揣着手机,吞吞吐吐道:“我有个好朋友,她最近心情不太好,发生了点事,我想去看看她。”
说完她有点不好意思,前一刻她还腆着脸跟庄令讨生活,说要做个全方位发展的雷达兼助手,现在正事还没干她就要请假……
“朋友?”庄令对这个词显然比较陌生,“麻烦的事吗?”
在庄少爷的意识里,所谓的麻烦事那就只能与妖魔鬼怪挂钩了,不过这次他猜得挺准,江曦立即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她不好意思的是请假尚且其次,主要林珊珊那要是真发生了什么,以她这点入门级的水平完全不足以应对啊,还是得靠无所不能的庄少嘛。
她狗腿地凑过去:“庄令~你陪我去看看她好不好?”
庄令淡淡看她,神情高冷,看在江曦眼里那分明就是“这点小事也来麻烦本少爷,杀鸡焉用牛刀”的不屑啊!于是她恨不得将此生最谄媚讨好的神情一次性发挥到极致:“少爷~~~”
“够狗腿,够没骨气,够……痛痛痛痛阿喵!”阿宁跳了起来。
江曦一边暗中对阿宁下黑手,一边可怜巴巴地看庄令,殊不知庄少爷心中只是在考量“第一次见未婚妻好友,是否要带上礼物”这样的礼节性问题。
但两人南辕北辙的想法不妨碍最终的结果,稍作考量后庄令决定了行程:“先去办完事,然后去商场,最后去见我们的朋友。”
江曦的朋友,自然也是他的朋友。
“咦?为什么要先去商场呀?”江曦摸不着头脑地被庄令拎着先去见了此行的“客户”,一个中欧混血的古董商人,而他请庄令来则是——看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