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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
梵音忽然拍拍手掌,看向门外。
“凤长欢,你们进来吧!”
房中所有人,齐齐往大殿门口处看去。
伴随着一声门响,外面走进来一个红衣人,他搀着一个同样穿着黄色龙袍的人进来鞅。
那个人,居然长得跟凌御寒一模一样。
只是,他略显得苍老些病态些旎。
“啊?怎么回事?怎么会两个皇上?”
所有人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这个人,才是真正的皇上凌御寒!”
梵音走到那人跟前微微抱拳行礼。
抬眸时,他看向了对面那个穿黄袍之人,又道:“而今晚我们要讨伐的这个人,他根本就是个冒牌货。所以,他才会用皇后试药,会欺骗自己的孩子!”
“啊?怎么会?”
假皇帝踉跄了几步,不可思议的盯着那个苍老的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他明明已经将这个人囚禁在死亡之谷试药药,怎么会?
他记得,上次见他时,他已经因为试药变得奄奄一息,可是现在他怎么会出来?还看上去精神好了很多?
何况,他早就吩咐好了人,死亡之谷有任何的异动,便速速来报告他,难道——
假皇帝猛然惊恐,颤抖着手指指着梵音,“原来……是你!是你将他救出来的!”
“不错!是我!是我去死亡之谷将皇帝救出来的。”
梵音笑眯眯的点点头。
这话,要从一个月之前说起。
那日她被假皇帝派出的人刺杀,凤长欢将她救了之后,告诉她死亡之谷的事情,并告诉他东陵国皇室的秘密。
他说:“当今皇上,不是真正的皇帝。东陵国真正的皇帝凌御寒,被人囚禁在死亡之谷已经有十几年了。而这个假皇帝,他在东陵国十几年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用‘铁铸城堡’炼制传说中的长生不老之药。”
梵音那日听闻时,已然惊诧。
那一刻她才想起,为什么她用血茶救了皇后娘娘之后,皇帝会第一时间去了皇后寝宫。
当时她还乱七八糟的想什么,皇帝是个好女色的肤浅男人,认为他是想皇后再给他生一对双胞胎公主。
此刻想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
她给皇后解了毒,不正是破坏了假皇帝用皇后娘娘试药的计划吗?
自己的计划被破坏,他怎么可能会不在第一时间前去查看?
也正是那日假皇帝前去查看,才引得她回到暂住的小院便被人一批神秘人刺杀。
知晓了这个惊天真相之后,她马上见了夜王,推迟他们围堵“铁铸城堡”的计划,而她马不停蹄就赶往死亡之谷。
梵音历经五天的行程,终于到达了那里。
死亡之谷是一座幽深的谷底,那里不像她当初沉睡的蓬莱幽谷。
蓬莱幽谷虽然毒物多,但是花草植被也多,再怎么着也是充满生机的。
而死亡之谷,它里面全是腐朽的气息。
里面的花草是腐烂枯萎的,在里面呆着的人,全是些身患疾病半死不活的人。
梵音本以为会经历一场恶战才能够将真皇帝救出来。
不曾想,到里面才发现,那里所有看守的人,居然早已经被人杀了。
就在她惊诧之际,她看到了一个红衣人。
他缓缓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那个人长着国色天香的妖媚脸颊,手指上面有一根手指甲很长很长,像是尖利的匕首。
他站在她的跟前,一只手正握着一把长长的剑。
剑上,鲜血直流,汇成妖艳的血色瀑布。
而他大红色的衣服上,隐约有血迹斑斑。
那一刻,梵音无比惊诧。
凤长欢急着离开,竟然是先来到了死亡之谷,将这里所有的人全部替她摆平了。
她记得,他说的唯一的话就是:“跟我来!”
那句话,像是一个不容抗拒的命令。
梵音真的跟在了他的身后,跟着他进了一间密道。
很快,他们救出了真的皇帝,又让皇帝休养了几日之后才带他来到了冕城。
“我不把真的圣上救出来,怎么解开你的真实身份?”
梵音笑眯眯的瞥了一眼假皇帝,又看向真的凌御寒道:“皇上,今日就请您说出真相,戳穿这个人的阴谋!”
凌御寒点头,悠悠开始讲述。
“这个人,是朕的孪生哥哥凌御轩。他在十五岁的时候,忽然间迷上了道士修行炼丹之术以及长生不老之术。他的迷恋的非常疯狂,以至于不久之后便不顾东陵国皇室的颜面,毅然做了道士,从此离开冕城。
“朕的父皇为了维护皇家颜面,便对外宣称皇子凌御轩抱病身
亡。从此,凌御轩便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后来,朕登基。就在朕的两个皇儿出生后不久,凌御轩突然回来了。他用毒药威胁朕,为他出资建立一座坚固的城堡,供他炼制长生不老之药。
“朕无力抗衡,便答应了!从国库中支出打量的银两,花了近十年的时间,为他建造了那座‘铁铸城堡’。十五年前,凌御轩忽然将朕囚禁了。他自己穿上了龙袍,当了皇帝。肆意支配国库开支,私底下在‘铁铸城堡’中炼药。
“再后来,朕被他囚禁在了死亡之谷。那时才知道,为了试药,凌御轩居然抓了冕城好些的壮丁,将他们囚禁。不幸的是,朕也成了其中的一个试验对象。这一待,便是十几年!没想到,就连朕的皇后,朕那个没有出世的孙儿,也成了他试药的对象!”
凌御寒痛心疾首望向凌御轩,“你做出的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情,真是死一万次都不够!凌御轩,十多年前,你给朕服毒将朕囚禁,如今,我们所有人已经将你的阴谋识破,你还有什么能耐?”
“不会的!我不会输的!”
凌御轩终于完全被抽空了气力,他踉跄着步子,跌撞着。
“我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的!我不会输的!”
他忽然抬起头,疯癫一般的指着他们。
“不会的,我还有‘铁铸城堡’,我的秘密军队会将你们一网打尽!他们就在这里,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冲进来!”
“喂!凌御轩,我说你不要痴心妄想了!”
梵音笑嘻嘻的抱着手臂在他跟前踱了几步。
“就你那个‘铁铸城堡’,我回来时候,顺道在你的炼丹炉里面放上了一些木炭啊,硝石啊,还有硫磺啊什么的!很不幸的,它们那会儿‘嘭’的一声,早就爆炸了!难道,你睡得这么香,没有听到吗?
“至于,你那一支秘密军队。好像,他们原本都是皇家军队吧!你训练了这么多年,倒是训练出了一支很勇猛的部队啊!不过,他们理应听命于真命天子的。”
她忽然从怀中甩出了一个包袱,晃了晃,“凌御轩,只有这里面的东西,才能调动你的秘密军队吧!今日,理由交给真的天子。”
这些东西,是她今晚上才偷出来的。
与凤长欢救回了凌御寒之后,在他的讲述中,他们知道了这凌御轩的实力。
这些日子她没有露面,实际上是在查询凌御轩秘密部队的下落。
终于在今晚彻底搜寻,及时的将这个珍贵的调动那支强大军队的信物偷了出来。
话闭,她恭敬的交到凌御寒的手中。
站在旁边的凌夜风猛然醒悟。
他记得,梵音曾说,他派出去的凌钟帮了她的大忙。
看来,指的就凌钟协助她是用火药炸了“铁铸城堡”毁了凌御轩的另一部人力量吧!
“啊!你……你怎么会偷走?我藏得那么严实……”
凌御轩不可思议的盯着那个布袋,这个东西,他一直都随身带着,怎么会被人偷去?
他赶忙摸摸袖中,果然,里面什么都没有了。
“哎!亏你还拿活人试药呢!”
梵音忽然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
“我呢,恰好刚研制了一种让人精神恍惚的药,那会儿潜进来的时候,顺道让你做了一回试药的对象,尝尝被当试验品的滋味。
“看来,我比你强太多了。你炼药十几年,迫害了无数条生命,那什么长生不老药不仍旧没有练成?可是我呢,就用你一个人试药就成功了!”
梵音将手中的小瓷瓶收回去,禁不住又自恋了一回——她的血可以解毒,她的脑子还可以认毒造毒,她真的好厉害的说。
“怎么可能……”
凌御轩又踉跄了一步。
“你、你们……怎么会……”
“噗通!”
凌御轩跪倒在地上,“怎么会?我怎么会失败?我怎么可以失败?”
“你这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梵音依旧笑眯眯的盯着他。
“你走的这条路,是跟成功截然相反的方向,怎么会成功?丧尽天良,草菅人命……老天爷怎么会让你善终?”
她转身看向凌御寒,恭敬道:“皇上,梵音要解开的真相已经全部说完了。”
“来人!将这个叛贼给朕拿下!”
凌御寒话闭,凌钟马上带着人,将凌御轩五花大绑了起来。
整个过程,他连挣扎都没有。
因为,如此的惨败,让他早已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所有的想法……
东陵国的叛乱结束在了凌御寒最后一句威严的话中。
离开皇宫之后,凤长欢将梵音送回了小院,又告辞了。
他转身的那一刻,梵音却叫住了他。
下一刻,她却跑过去从背后拥住
了他。
她说:“凤长欢,我谢谢你救了我的命,还帮了这么多次!我想了好久觉得,就算是你不要的报答,我也不能真的知道感恩。所以,为了报答你的恩情,我今晚送给你一个熊抱!”
凤长欢的身体忽然僵住了。
等到身后的人撤开身子,他才转身,嘴唇动了好几次,终于开口道:“我是个坏人!”
“我知道!”
梵音无所谓的摇摇头。
“你……怎么知道?”
凤长欢一怔。
“你方才自己说的啊!”
梵音无辜的回答。
凤长欢忽然扯开嘴角,笑了。
或许这辈子,他都没有像此刻这般开心吧!
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子……
当初,他是为了完成主子的任务才会接近她。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喜欢上她了呢?他又是怎么喜欢上她的呢?
他总会在后面悄悄的跟着她,看着她古灵精怪的耍人,看着她为了脱身,什么样的阴谋诡计都使得出来。
原以为,他那么喜欢跟在她身后,是为了想得到她,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只是想要看到她。
他舍不得像对待其他女子那样对她来硬的,却更见不得别的男人碰她。
所以,他要挟柳云婷,跟他演了一场好戏。
那晚,柳云婷对他说:“你喜欢她!”
那句话,仿佛一个霹雳,将他从茫然中劈醒。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矛盾了。
原来是他喜欢她啊!
他很久之前就喜欢她了吧!
那个日子,久到——
她将柳云凤第一次骗入了池水中;又扛着铁铲砸上她的手背,第二次将她吓入池水中。然后,那个毒辣的女子便被她早就放在池水里面的蚂蝗爬了满身……
两年了,他却终于参透了那份喜欢的意思。
那就是,永远希望她好好的,不要受到任何的伤害,永远幸福快乐。
所以,就算是他没有了任务,他也会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只为护她安然无恙。
“谢谢你的熊抱!等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会出现。”
凤长欢缓缓地收回了笑容,终于转身离去。
梵音怔怔的站着,盯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良久没有回神。
这是个令她感动的傻男人啊!
她想不明白,这个男人为她付出这么多,到底图什么呢?
那日,他们去救真皇上的时候,他们经历了些什么呢?
他们一起进了凶险的密室之中,可是她却被责令站在一旁。
看着他独自一个人,毁掉了所有的机关暗器;同样,看到了他一不留神被暗箭刺中的手臂……
那时,梵音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滋味。
这个对她来说如此陌生的男人,居然两次为了他浴血奋战。
再后来,凤长欢将老皇帝带了出来。
那时,皇帝已经被毒药侵蚀的奄奄一息。
他说:“你的血可以解他的毒!”
那一刻,她恍然大悟——
她到这里的目的,就是用鲜血为真皇帝解毒。
所以,她必须要来;所以,他带她过来。
可是这一路,凤长欢却从未让她出手,将她保护的像是笼中的金丝雀……
梵音疑惑了,后来,他也给她解惑了。
他说:“我想你活着,活着走到终点!然后,活着越过终点,最后开开心心的过完一生。”
她问他:“凤长欢,你喜欢我是吗?”
他撇开了脸颊。
她又问:“你是觉得追不到我,所以才从不说的对吗?”
他还是不说话。
她说:“凤长欢,你说你喜欢我,说不定我会考虑一下跟你交往的。就算是我现在不喜欢你,可是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呀!”
他终于开口了:“你的此生,永远不属于我!”
她恨恨的道:“凤长欢,那你就是傻子!对一个不可能的人这么好,恨不得为她丢掉性命,你就是个傻子!”
“我就想做那个傻子!”
那时,她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后来,他又说:“你的路还很长,小心的走,千万不要走错了一步。我不过是生命中曾经一个令你愤恨的过客!”
梵音叹了口气,凤长欢已经不止一次的跟她说他是个坏人了。
有时候她都会错觉,可能他真的是个坏人,是个已经痛改前非的坏人。
不过她很确定,现在她就算是对他没有喜欢之情,也绝对没有讨厌之情。
有的只是感动感激吧!
所以,她才会说给他机会
,只要他表白,她会考虑。
可惜,终究是他不肯给他自己机会!
这晚,梵音做了一个诡异的梦。
她梦见,她从后面给凤长欢一个大大的熊抱,笑着说:“书中说,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今日你投我以救命之恩,我就投你一热烈熊抱!”
再然后,他转身,忽然在她的额头上轻点一吻。
随即,是他模糊却又清晰的声音道:“书上说,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投之以熊抱,报之以香吻!你方才那么好爽的给了本公子一个拥抱,为了答谢,本公子自然要送还一份厚礼了!”
梵音惊愕的抬眸,骤然间,她发觉凤长欢那张妖孽的脸颊看不清楚了。
他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令她又熟悉又陌生的人。
隐约中,她看到了他脸上温润的笑容,看到了他眸中温柔的春水,感受到了他周身温暖的味道。
隐约中,她看到他身上的衣服,时而变成紫色的,时而变成大红色的。
隐约中,她看到了那张脸,长得很俊逸,又很朦胧……
梵音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
那个奇怪的梦境,她没有做过多的考虑。
着急做后面的事情,因此她很快收拾了一下自己东西准备动身。
东陵国皇室中的巨大秘密已经真相大白,下一步,她得跟凌夜风换取她的报酬了。
她救了皇帝凌御寒,皇帝要重重酬谢她,问她想要什么。
梵音唯一想要的报酬就是翳珀灵珠,但从一个天子的角度考虑,她料定凌御寒肯定很难交出来,到时候因为这个闹出乱子就不好了。
她当然说不得这个愿望,所以只能通过夜王的口知晓翳珀灵珠的下落。
为了将凌御寒的报恩搪塞过去,她还是跟皇帝要了一些钱,说是要周游南碣作为盘缠。
梵音休息一夜,收拾好了东西,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就进了夜王府。
那一刻,她毫不意外的看到凌夜风蹲在花园中,仍旧在侍弄着花草。
这次她刚踏进院中,他已经知晓,开口道:“梵音姑娘,今日是来让我兑现承诺的吧!”
梵音笑着点头,“不错!这是一个方面。”
她走到花园跟前,放下包袱坐在了旁边一块石头上。
“夜王爷,除此之外,我想跟你最后一次聊聊天。我这一走,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相见。我们朋友一场,算是临别赠言吧!”
“好!”
凌夜风笑着点头,将方才给“五年生”施肥挖开的小坑填上。
“梵音姑娘想聊些什么呢?”
“我们,就聊聊王爷手中这棵草。”
梵音指指地上那“五年生”。
它的叶片又大了好多,看上去很肥,一看便知没有少施肥。
“我们,就聊聊,王爷觉得这棵‘五年生’,今年会不会开的很艳丽呢?”
她想听听看,凌夜风究竟又没有因为她昨日的劝告而想开。
凌夜风忽然怔住,轻抚花木的手一顿,最后肯定的点点头。
“会的!它会是今年王府中开的最艳丽、最有生机的花儿。”
“喔!那我知道了!”
梵音也点头,忽然笑了。
“好了,王爷!现在我洗耳恭听,您说说看,我要的东西在哪里吧!”
“在东陵国的东方,有一个普渡海。翳珀灵珠,就在海中那象征东方的上古神兽‘青龙’雕像的口中。”
凌夜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布袋。
“我这里有一张地图,上面有一些提示。里面还有一本书,记载我们东陵国一些神秘之事。或许对你的寻找之旅减轻一些困难!”
“好!那就谢谢夜王爷肯告知了!那我就告辞!”
梵音接过包裹起身,背起了包袱,最终绝尘而去。
凌夜风起身,盯着她的背影却良久没有回神。
这个传奇女子,总喜欢跟他打哑谜啊!
她今日来问“五年生”,不过是在问琉璃郡主还有千金子而已。
因为这棵草,承载了她们两个人的记忆。
对于琉璃,他不否认,知晓真相的那一刻,他痛到了极致。
她居然是假皇帝凌御轩安插在他身边的人,居然是用来监视他的人,而他却傻傻的爱了这么久,念了这么久,也愧了这么久。
这样一个欺骗的坎儿,他觉得好难跨过。
昨晚,当他失魂落魄的走出皇宫的时候,梵音找到他,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她说:“夜王爷,感情上的真挚比什么都重要,不管那段情的出发点是怎样的,只要是真挚的,那它就绝对不可以成为你前进道路上的阻隔。逝去的真挚情感已经无法挽回,所以,还是直面自己的心,挽回另一段真挚之情吧!”
他明白她的意思。
梵音是要他想开,不要因为当年的欺骗便忽略了那份真情。
就算是琉璃在他身边别有所图,可是她却在用心、用爱、用生命在回馈他的爱。所以,他不应该只抓住她的欺瞒,而忽略了她的真心。
她要他将琉璃的那段感情永久珍藏,然后,重新试着去认清自己的心思,重新追寻另一段难能可贵的情谊。
所以,她方才才会询问那棵“五年生”。
她想知道,她说的那句话他究竟有没有想明白。
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了那个美丽的白衣女子。
她追逐了他七年。
她由一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变成了乖巧懂事的邻家女。
依稀记得,她总是无数次的透过书房的窗户望着里面空无一物的书桌,神情忧郁;
依稀记得,她细心的将他的书房外面的门窗擦的干干净净,擦的时候,她满脸笑容;
依稀记得,她乖巧的从来不会触及他的禁忌,无数次的干着下人的活,只为麻痹她那颗时刻隐痛的心。
依稀记得,她看到他的那一刻,雀跃的迎上来,得到的却是他的漠视与冷淡。
凌夜风再次蹲下了身子,缓缓地抚摸上了那棵“五年生”。
那是第一次,他看到她脸上浮现出了生机吧——那天,她看到了这棵坚强的花木,她雀跃着奔过去,却被那个坑狠狠的绊倒。
从此,那个女子开始了与这棵默然的花木交流的生活。
他在书房中,远远地听到了她的呢喃。
她说:“小花儿,你好厉害!居然在这么冷的天也可以发芽!”
她笑:“小花儿,你一定要长得壮实一点,再壮实一点,一直陪着我好不好?我很需要你!”
终于,在那个风雨交加、雷鸣电闪的冬日的雨夜,她哭着窜进花园,嚎哭着,抚摸着它,“求求你……不要死……”
他到底有多么的冷漠呢?
看着她淋着大雨,哭了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
终于,他心软了,他冲了出去,将挣扎的她抱进了房中。
她抱着他,说了好多话。
她说,她觉得他们上辈子就认识……
那句话触动了他!
他明白那种感觉的,也明白了,她对他的感觉。
不知为何,他居然有些好后悔,后悔在她昏倒的那一刻,他没能及时的转身接住她。
第二天,她带着病走了。
他没能说出挽留的话,可是,她走出王府时那阵声嘶力竭的痛哭声,终究还是刺痛了他。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这棵“五年生”,成了他手中的宝贝。
凌夜风那时想,他对这棵花木上心,是因为,它的身上,有她们两个人的痕迹吧!
可是现在呢?
他侍弄的比以前更加用心了!
他缓缓地抚摸着那棵小花,嘴角轻轻地勾起来。
良久,他缓缓开口:“如果,天涯海角,我去找你,你会不会给我这个机会?你说,你喜欢我是因为七年前我站在碧波湖游船上的孤独让你莫名的心疼——”
他叹了口气,“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忧郁?因为,我是一个迷失方向,失去了自我的小鸟。我一直在寻找自己,寻找家。
“如果再见时,我说我早已经被你打动,你会不会相信?我说我想你成为我一半的自己,一半的家,你会相信吗?你可不可以再陪我找回另一半的自己,另一半的家……”
他的眼角,忽然划过了泪,流下来,砸在了地上。
一阵寒凛的风,悠然吹过。
吹在他略带忧愁的脸上,也吹远了他悠悠的心声。
像是跳跃的精灵,缓缓地将他心底那渴望被知道的秘密传播进遥远的人儿耳中。
“呼!”
风忽然吹的大了。
恍惚间,变为千里之外翻滚的浪潮,汹涌澎湃,激昂万里……
这风,是风啸辰渊的大风,这浪潮,更是风啸辰渊的浪潮。
而这一切的阴云翻滚,浪潮迭起,狂风骤雨,都是因为那个传奇女子的一路前行!
她就像是一条线,将所有的人与事,情与景,真相与诡异,欺骗与深爱,背叛与不弃,牢牢地拴在了一起,牵在了一起。
当那阵风吹上梵音的脸颊时,她莫名的打了个冷战,紧了紧身上的包袱。
这才想起,她已经牵着马儿走了好久了,如今马儿休息的差不多了,她也是时候要骑上了。
按照图纸上的示意,普渡海在东陵国以东,她算过,如果她骑马加步行的话一个多月的行程,中途会经过好几个村镇,是一段不短的旅程。
梵音骑上马儿飞奔的时候,她特别想唱一首歌:“走
东方,路迢迢水长长,一村又一庄。看斜阳,落下去又上来,眼看从冬走到春……”
图纸上除了画着普渡海的方位,村镇的方位,上面还写了一首怪异的诗,似乎是提示了翳珀灵珠所在的具体位置。
诗是这么写的——
普渡东海,东海之东。
岸边石老,石老岸边。
月月潮汐,圆月潮汐。
潮汐礁石,礁石之底。
百年有石,百岁神兽。
神兽之口,中有珍奇。
莫要贪念,莫要怀敛。
生生息息,不间不断。
鬼蜮之处,闲人莫入。
梵音细细品了一下这首诗的内涵,很快了然。
应该是说翳珀灵珠在普渡海的正东方向,在每个月圆时日,潮汐会触到一块礁石,在礁石的底下是有那青龙之像,青龙口中会有翳珀灵珠。
她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到了普渡海的西岸,等到她转悠至东岸,便已经到了四月份。
天气变暖,阳光也变得越发的明媚。
那首诗中说,必须要等到月圆时才可以知道那处礁石的标志究竟在什么位置。
那就意味着,梵音必须要在普渡海的东岸至待上近半个月。
梵音又看了一下地图,上面标记着,东海岸之东最近之处,有个神秘的原始部落,叫做“魑魅部落”。
她赶忙从包袱中找出了那本书,从里面找出了那本书。
没有翻几页,她便找到了对这个神秘部落的解释。
说这个魑魅部落在普渡海东海岸的东面,这里的人崇尚鬼怪。
这个部落中每四个月的月圆之日都会有一个盛大的祭祀活动。
那日,他们在普渡海东海岸大摆盛宴,庆祝普渡之神。
并且,还会为普渡之神献上一位漂亮的女子。
书上解释说,最开始仙祭的所有女子都是当地部落中的。
可是随着仙祭次数的增多,部落中的漂亮女子越来越少,以至于部落中的漂亮的后代也是越来越少。
随着时间的推移,部落中逐渐兴起了选丑大赛,越丑的人反而地位越高,受到的待遇也越高。
尤其是丑女人,在这个部落中相当的吃香。
于是乎,时间流逝,漂亮的基因流传的越来越少,这个部落中的人长得也越来越丑,最终真的应了他们的名字“魑魅部落”。
梵音合上书,嘴角的笑容越发的扩大了。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居然还有人以丑为美,越丑越美!
这个部落,真是丑女人翻身的好机会。
她摸摸自己额头上的画上去的血红色的胎记,诡异一笑。
自己这副尊容,如果去这个部落暂住十几天,应该会受到优待的吧!
想罢,她从包袱中拽出一块布子,将头发一包,重新绑好了包袱,抬脚往前面走去。
梵音到达魑魅部落时已经是晚上,那里正举行着盛大的篝火晚会。
到处都是火堆,将黑夜照的彤红。
虽然不像是白天看的那么清楚,至少能够看到这黑夜中所有轮廓的。
有大有小,火堆之上正烤着香喷喷的羊肉。
最中间的位置是最大的燃烧最旺盛的火堆,上面烤着最大的一只羊。
火苗上窜,下面的柴火时不时的发出“咔嚓”的烧的旺盛的声音。
火堆旁边都围满了人群,在中间最大的那个火堆的正北方向有一个帐篷,帐篷下面是一张桌子,桌子旁边坐着一男一女两人。
他们服饰华丽,穿着上档次,头上带着烛光闪闪的宝石。
他们的脸看不清楚,但从服饰上不难猜测,他们就是这魑魅部落的首领跟首领夫人。
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还放着一个袖珍型的小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全身缀满五颜六色花朵的奇怪动物。
它外面穿着大红色外套,肚子上穿着大红色的肚兜。
外套上面,插着小小的五彩斑斓的鲜花。
它露在外面的毛发是纯黑色的,在彤红的火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奇光。
此刻,它正抓着一把瓜子,吃的优哉游哉。
梵音远远地望见了,好奇似的的又稍稍靠近了一些中间的位置。
实际上,她是被那烤羊肉的香气吸引过去的,那些的晚会活动她才不会感兴趣,她就是对好肉填饱肚子最感兴趣。
她深吸了吸鼻子,让空气中的香气尽可能多的吸收一些,暂时解解馋。
今日的宴会很是盛大,大家都沉浸在自己开心之中,再加上火堆照明度有限,倒是没有人注意到旁边多出了一个穿着怪异、背着包袱的奇怪女子。
“大家先静一静!”
正中间位置的部落首领忽然起
身,张开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
“今日,是我们魑魅部落一个非常特殊的日子。”
他忽然伸手指指桌子上坐着的吃的正香的肥球,“这位是受普度之神之命来到我们魑魅部落的‘神牛圣女’。”
说到这里,椅子上坐着的那位肥球,拽拽的将自己的屁股挪起来,对着周围的人招招手,以表现自己圣女之神圣。
“啊?神牛?”
“圣女?”
四周的众人盯着桌子上面肥肥的、不像老鼠、不像兔子、不像猪、不像羊更不像牛的那肥球惊讶的张大了嘴。
“大家莫要惊讶!”
首领摆摆手,“神牛圣女告诉我说,今日会有神女降临我魑魅部落,将会给我们带来前所未有的恩赐。半月之后,神女将会亲自为我们主持盛大的祭祀仪式。到时候,普渡之神会永远保佑我魑魅部落风调雨顺,无灾无难。”
正说着,桌上的某只肥球拿起了一根长长的木棍,戳了戳首领的衣服示意他靠近些。
然后,它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递给他。
首领看完之后,笑着点点头,继续对众人道:“方才神牛圣女告诉我说,神女已经到来,它现在马上需要作法,为我们找出神女的下落!大家屏住呼吸,不要乱动。”
刹那间,四周站着的众人变成了雕像,静静的虔诚的望着桌上怪异的神牛圣女。
对于这个奇怪的动物,他们是非常之惊奇的。
明明长得四不像,却叫什么“神牛”?牛有它这么小吗?
还有,圣女有它这诡异模样的吗?
在众人惊诧的眸子中,神牛圣女将木棍搭在椅子把上,退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接着将自己的肥肿的身体挤上去,又艰难的站在上面,最后才威武霸气的将那长长的木棍握在了爪子里面。
它晃动着木棍,又是伸胳膊,又是腿;又是扭腰,又是转屁股;又是左挥,又是右甩……
总之,将所有诡异姿势都呈现了一遍之后,这才双手合十,将木棍包在里面,口中“唧唧唧唧”的念念有词了一般。
下一刻,“唰”的一声,它将手中的木棍朝着正前方指了出去,顺道抬头示意了一下首领。
他马上会意,起身冲所有人道:“神牛圣女已经为我们找到了神女的准确方位,她就在正南方。”
大家纷纷让开了一条道,视线齐齐的朝向那里。
再然后,他们看到了正在火堆旁边、偷摸撕羊肉吃的正香的梵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