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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难道不曾听说,如今陛下大举调动兵马,一场大战看来是不可避免了。”辛夷笑着要她坐了,“我在读书,看到写不解之处,所以要你卢姐姐来指点。”
“好吧好吧,”蓓蓓安坐一旁,“不管陛下动什么兵马,又用不着咱们,我还是安安稳稳的喝着吃着,给陛下把孩子生着。”
“是是是,”郁歌轻笑,“史贵人是最会享福的,可惜你苏姐姐没这份闲心。”
不理蓓蓓,郁歌同辛夷直把这一篇读完才罢手,辛夷浅笑,“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看来,也是该收回护部,一统江山了。”
“一统江山说的简单,做起来哪有那样容易,几千年才有这一片乐土,你又怎知道这里从前没有战火纷飞?”郁歌笑着合上书卷,“也说的累了,你这里的武夷茶可还有?烹一杯来给我。”
“临武,去给卢贵人上茶,还有柏果饼和栗子糕,也不要忘了。”
“果然辛夷妹妹心细,记得我爱吃什么。”郁歌浅笑,随手翻起一旁的绣箩,“辛夷妹妹是在做针线吗?”
“姐姐别动!”蓓蓓过来一把护在怀里,“你要磕坏了这些,可就没了。”
“什么东西这么珍贵,连叫人看一看都不许,”辛夷作势要看,“是我看,也不许吗?”
“带过来就是给姐姐们看的,只是担心姐姐们不知情,给把这东西弄坏了。”蓓蓓笑着自己撩开了,“我想着给苏姐姐的孩子做件小衣裳,叫他出生就暖暖和和的,就是不知姐姐喜欢什么样式,所以来问一问。”
“你自己有了孩子,可就不要辛苦做这些了吧。”辛夷叮嘱她,“眼下你安胎是正经。”
“可是答应了姐姐的,蓓蓓可不想失言,姐姐快挑些样子,也好叫我早早的动手啊!”蓓蓓取出花样子,“姐姐你来看,喜欢什么样的尽管说。”
辛夷同郁歌拿着翻看,金龙,翔凤,都是喜庆吉祥的图纹,从前看着觉得艳俗,可是想到腹中的孩子,只觉得无论怎样,都是好的,郁歌笑着打趣,“样子都还不错,就是不知蓓蓓的小手绣出来,这飞龙是不是就摊在那儿了。”
“姐姐,”蓓蓓娇嗔,“姐姐就爱打趣人家,”说着,又拿出那一包蚕茧,“姐姐你看,寻常这里面都是絮着棉絮的,如今妹妹叫人带来了蚕茧,尤其细腻,对小孩子的肌肤又好,保证我的干儿子长得白白胖胖招人喜欢。”
“蚕茧,止血,止渴,解毒疗疮。主肠风便血,淋痛尿血,妇女血崩,消渴引饮,反胃叶食,痈疽脓成不溃;疳疮,我记得,还可以治小儿的多种疾患,果然是好的。”辛夷笑道。
郁歌拿起来一粒摩挲,“这些蚕茧色泽光亮,粒粒饱满,丝丝细密,可见是上茧,我记得这可是用来缫丝、织绸、制作上等蚕丝被的原料。一粒茧抽丝万丈,强度好,伸度佳,用它做成的锦缎光泽如珍珠般自然美丽。一般上茧都是用来缫丝的,手感柔滑细腻,舒适度、保暖度佳,便是用上十年几载也不会变形的。”
“卢姐姐果然识货,这可是我托了父亲从外祖那里带进来的呢,寻常宫里自己养的,也不及这一分。”蓓蓓骄傲道,“姐姐,你可要记得蓓蓓的功劳。”
“是是是,过会儿我亲自给你记载功劳簿上。”辛夷打趣她,这时候临武进来将茶点奉上,只是茶汤远没有平日的鲜亮翠绿,“临武,不是说了要武夷茶吗?这些都是什么?”
“小主,”临武言语闪躲,跪倒在地,“那茶叶不知被哪个丫头搁在哪儿寻不着了,奴才担心小主们等的着急,所以就烹了毛尖过来,也请路小主尝尝可好。”
“那也罢了,这毛尖我素日也还喜欢。”不待辛夷发火,郁歌已经浅尝了一口,“不错,是并州来的,看来咱们陛下不忘初心呢。”
“姐姐喜欢就好,”辛夷尴尬讪笑,挥手叫临武下去,几人又看了看花样子,挑了几个好的给蓓蓓,却见娉婷进来,在郁歌耳边也不知耳语了些什么,郁歌点头叫她下去,“本想着同二位妹妹用了晚膳才回去的,谁想着陛下过去了,看来是不行了。”
“陛下传你就快去,”辛夷要缨容为她打理衣裳,“路上慢些,小心着了凉。”
郁歌扶着娉婷的手出去,拐过宫墙,娉婷便同郁歌耳语,“如今苏婕妤不得宠,小主怎么也该顾念一下,怎么能当着她的面提及陛下召见的事呢?万一伤了她的胎气怎么办?”
“若她真的在乎这些,这些日子还能过的这般消闲满意吗?”郁歌轻笑,“不过宫里这些人,也实在太拜高踩低了些。”
“怎么?是有人委屈苏婕妤吗?”娉婷惊问,“难道,又是韦妃的意思?”
“韦妃如今自顾不暇,除了同皇后较劲,哪里都不上心,何况就她的直筒子脑筋,哪有这些心思?”郁歌自己说完都觉得奇怪,若不是她,这宫里又有谁会这样苛责辛夷呢?
眼下已经不能顾及太多,赤芍宫中洛偃已经孤坐半日,对着她留下的一盘残棋,手中黑子久久不能落下,郁歌忙着行礼福身,“臣妾不在宫中,委屈陛下苦等,是臣妾的罪过。”
洛偃低头不语,眼睛还盯在棋局之中,徐福偷偷示意她去看棋局,郁歌起身对坐了,也取一黑子,就在那围棋右脚白子汇聚之处,点下一子,“陛下觉得这样可好?”
“这......”洛偃手指过去,那黑子周围已经被白子层层包裹,看似是一举死棋,可是也就是这一颗黑子,将这整盘棋局中黑子的不利局势大大扭转,竟然可以同其他众多处处连接,祥观许久,洛偃大手拍在桌上,“妙哉!真是一步好棋。”
“陛下谬赞,”郁歌巧笑,“不过这棋局也不是臣妾的手笔,当日破这棋局的,是臣妾的父亲。”
“左相?”洛偃沉思,也不住感叹,“他是这样的心思细腻之人。”
“这棋局是嫔妾祖父留下的,父亲用了进十年,才破解此局,便是嫔妾入宫时,父亲将这棋局交于嫔妾,他说人心该当如此,黑白分明,也该如这棋局,进退得宜。”郁歌浅笑,这笑容里的温柔恬淡,是她同旁人一起时,从来没有的,孤高,却不清冷。
洛偃手中棋子紧握,神经却紧绷,她提及的那人,便是死在自己脚下的吧,他不杀伯仁,伯仁却也是为他而死,一时间,这殿中的温度并降到冰点,娉婷进上茶盏,郁歌亲手递给洛偃,“陛下尝尝,味道可好?”
入喉无味,洛偃的喉头,只有血腥的甜腻。
见洛偃愣神,郁歌讪笑一丝,自顾自说下去,“方才去翊锦宫看辛夷妹妹的胎,说了好些话,口渴了想要用些茶水,陛下猜是什么茶?”
“什么茶?”洛偃赔上一丝苦笑,“她那里还是有些好茶的吧。”
“嫔妾平日里都是用武夷茶的,谁知今日竟然拿不出,臣妾今日用的,是并州的芦芽毛尖,味道也很不错呢。”郁歌轻笑,却看着洛偃的反应,果然,他的眼眸迅捷的放大,而后,又缓缓的合起来,“你喜欢就好。”洛偃在叹气,这其中,已经有了许多的情愫在。
足足一个月,他不愿再提及那个地方,想到那个女子,他不敢想到她的血泪,忆起她的哭诉,这些日子,所有人也都很小心的避开那里,就是这样的自我催眠着,他竟然也相信,时光会治疗这一切的伤痕,他总有一日,会不愧疚,不难过,忘记这一切。
可惜,刻意的遗忘往往于事无补。
他是要借着郁歌的口将自己对左相的厚望传达的,只是再出言,已经忘了该说什么,熬到晚膳,终于借口朝务,逃出赤芍宫。
“起驾肱景殿。”徐福扬声高呼,却被洛偃摆手拦下。
暖轿在赤芍宫门前停了许久,才听见一声喝令,“去锦华楼。”
锦华楼,楼高风大,确实不是冬日里该去的,可是今日,他就是想去那里看看,也许是那里,可以看到翊锦宫的灯火,也许是那里,可以看到,那日的她。
“小主,陛下本是欢喜的,小主为何偏偏要提及翊锦宫?谁都知道,陛下如今,最不喜欢的,就是那里了。”娉婷不安,“若是陛下因此怪罪小主,可怎么办?”
“娉婷,你可会生陌生人的气?”郁歌卸下钗环,回身问她。
娉婷不解,“陌生人同奴婢无冤无仇,奴婢为何要生气?”
“这就是了,生气,是因为仇恨深重。”郁歌冷笑,宽衣睡倒,心底的死灰,就该时时拨弄些火星起来才好。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