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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
“叶延!”步六孤里叫了一声。
叶延已经跑得虚脱了,听到副队长叫唤,又朝前跑了两步才反应过来,步六孤里朝他勾了勾手,他丢下沙袋走过来,趁着膝盖不住大喘气。
步六孤里叹了一口气:“你今年这样子又不能参加冬训了。”
谢灿看了叶延一眼,他也是胡汉混血的长相,但是相比贺六浑的高大,他只比谢灿高那么一点点,骨架子更加偏向汉人,在一群壮汉组成的一队中显得尤为娇小。他喘了一会儿,说:“我努力了……”
步六孤里将他指给谢灿:“这是我族弟步六孤叶延,看他的综合评分今年定然是没法去冬训的,你可以和他一起留在营中训练。”
一旁的贺赖贺六浑连忙附和:“这想法好。”他拍了拍谢灿瘦弱的肩膀,说,“等你的体能跟上来了,才能更好地胜任一队的队医。”
“人家是女孩子!”拓跋朗打断他,贺六浑什么意思,是想让谢灿也一起参加这帮壮汉的训练么?他们的强度就算是从小长在马背上的胡人女子都受不了。
贺六浑也才意识到,他光记得康乐现在已经是一队队员了,差点忘了她是个柔弱的女子。他朝着谢灿尴尬笑笑。
然而谢灿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她摇摇头说道:“拓跋朗,我觉得贺六浑的提议不错。”若不是身子柔弱,她不至于在齐国流落那么久……假如她武艺高强,在越宫的时候就能手刃谢灼!而不至于被狼狈钉在明渠边,任由苻铮宰割。
拓跋朗将她带回他的军队,给了她希望。现在回顾当初的自己,确实太过于冲动了,不管是刺杀苻铮还是刺杀谢灼,她都只凭借着一腔热血,却从未考虑,她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深宫弱女子,如何能打得过纵横沙场的苻铮?她甚至连谢灼身边的嬷嬷都打不过。她握了握拳,说:“拓跋朗,我这样一直柔柔弱弱的,也不好意思留在军营里,总会拖你们的后腿,我就和叶延一起训练吧。”
拓跋朗的计划本来是将该冬训的人赶走,然后召谢灿去他的帐子里,让她做点不需要体力的活,谁知谢灿主动要求一起训练,说得有理有据,他不忍拒绝。他还想说些什么,贺六浑却一锤定音:“行,阿康你就留着和那几个没法去冬训的一起训练吧,先把体能练上来,这么明年冬训还能带你。步六孤叶延虽然在队里吊车尾,不过教你还是绰绰有余,你先跟着他练着。我们冬训的还是找胡图师父的那个徒弟跟着……不过他包扎的手法还真是差劲,还不如我自己来。”贺六浑一边自顾自说着,一边召集起尚在训练的队员,向他们宣布了冬训提前的消息。
步六孤叶延其实还有两圈没跑完,他朝谢灿点了点头,又跑回去背起沙袋继续跑了起来。
拓跋朗有些心疼,他走过去想要拉谢灿的手,但是想到早上自己孟浪的表现已经让她不喜了,便缩回手来,问道:“你真的要跟他们训练?一队的训练很辛苦……”
谢灿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腿,说:“拓跋朗,既然我现在是一队的队员了,总不好拖人家的后腿。你的军队纪律不是最严明了么,总不能为我破例吧。”
拓跋朗叹息一声,确实如此,他定下来的军纪,自己都不好违背。他又说:“阿康,早上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我以后不会这样做了。”
谢灿搓了搓手:“恩……”
他不懂谢灿这个“恩”到底是原谅他了还是没有原谅,继续追问道:“那个……你原谅我了么?”
谢灿思索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
拓跋朗终于笑逐颜开:“那就好!”他还有别的事务要处理,现在总算得到了谢灿的原谅,心中一块石头落地,“那你以后还同不同我一起去察汗淖看日出?”
谢灿微微一怔,却也不好意思拒绝,只是尴尬笑笑。
“没事!”拓跋朗自信地说,“我总会让你喜欢我的。我还有别的事情,先走了!”说着愉快地吹着口哨离开了。
谢灿看着拓跋朗轻快的背影,他的腿还是一瘸一拐的,但是心情丝毫没有受到腿伤的影响,她的眸色暗了暗。且不说自己会不会如拓跋朗所说喜欢上他,自己这样的身份,怎么谈喜欢?拓跋朗是魏国皇族,她背负国仇家恨,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更何况,她当初答应拓跋朗来到军营做医女,目的本就不纯。她看中的,不过是察汗淖尔这一万兵力,他们来年开春,是要去攻打齐国的。
她低下头回到棚子里,收拾了下药箱。
贺赖贺六浑和步六孤里已经开始点兵点将,遴选明日去塞罕坝冬训的人选了,一百人中只有体能和武艺通过的人才能去塞罕坝。步六孤叶延是第一个被淘汰的,因为他的体能着实差劲。他刚刚把最后一圈跑完,丢了沙包走到场下,垂头丧气地要了一杯水。
谢灿对他有些印象,上午的时候他做俯卧撑也是最慢的,手上磨得鲜血淋漓,她处理了好一会儿。原来是步六孤里的弟弟。
“叶延。”她走过去。
步六孤叶延原本蹲在场边喘气,见谢灿过来,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阿康姑娘。”
见他的表情极为丧气,她笑着说道:“以后请多指教了。”说着抵上一条布巾。
叶延接过擦了一把汗,笑得有些勉强:“恩。”
到了下午训练结束的时候,贺赖贺六浑和步六孤里已经将能参加冬训的人统计了出来,共九十三人,另外有七人不能参加冬训,留在营中继续普通的训练,剩下的九十三人整理行囊明日天明出发徒步上塞罕坝。
谢灿收了药箱,准备回胡图师父的医帐,叶延在贺六浑的授意下过来陪她,顺便做翻译。
尽管不用参加冬训,但是留在营中的一队吊车尾们,训练强度比平时还是有所加大,谢灿不仅要跟着训练,还得抽空学习医术和胡语。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胡图师父和几个医帐的学徒就已经起来,虽然是军医,但是为了在行军中不拖后退,他们也得参加晨练,每天早上由胡图师父带着绕着军营跑上两圈。胡图师父年逾五十,但是依然硬朗,几个徒弟也是常年训练,速度很快,谢灿完全跟不上他们的脚步。
叶延等剩下的七个一队队员也在跑圈,他看见谢灿喘着粗气被胡图师父落下了好大一截,跑上去拉住她的胳膊:“你还行吧?”
谢灿才跑了半圈就已经面色雪白,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接下来的半圈基本就是被叶延扯着往前跑完的。结束晨练之后,她几乎要瘫倒,叶延皱了皱眉说:“你还是循序渐进,慢慢来吧。”
谢灿摇了摇头,她本来幻想明年攻齐的时候能够亲自冲锋,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现在唯一能做的就算锻炼好自己,能在前线做医女,亲眼见证拓跋朗的军队攻城,而不是到时候因为体力的不支,而被留在后方。
叶延见她坚持,便只叹了一口气。
早上跑完后她的腿侧酸胀,犹如灌铅,上午一队留守的训练没法参加了,宇文吉过来看望,教了她几个胡语单词,她也试着和胡图师父交流了下,学了些胡医。
中午的时候叶延又过来找她,告诉她教头给她量身定做了一套训练方法,谢灿喜出望外,连忙跑去校场。
一队的塞罕坝冬训延续了半个多月,终于进入腊月之后,他们从塞罕坝上回来了,一个个都浑身是伤,那个时候,谢灿也终于可以连续地绕着军营跑上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