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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光清脆的响声引来了一直都在不远处偷听他们说话的范无咎,机缘巧合之下,范无咎正好来找屠胡交代一些事情,不巧却碰到了张儒跟屠胡十分激烈的言语交锋。…頂點小說,
本以为不过是一些小矛盾,不料屠胡的某些话语彻底激起了张儒的怒火,竟然挨了一个十分干脆的巴掌。
屠胡捂着脸,不顾鼻孔流出来的猩红热血,一脸仇视的看着张儒。
范无咎一个闪身出现在两人中间,推了张儒一把,佯怒道:“张文轩,你干什么,孩子还小,有什么话你就不能好好说,非得动手啊!”
张儒这回连范无咎的面子都不给,冷着脸道:“范老,你让开!今日若是不将这没心没肺的臭小子打醒,他日必成大明祸患。”
范无咎对张儒吹胡子瞪眼,手臂一直横在两人中间,然后转身问道:“你小子怎么回事?”
屠胡带着怨气将两人的谈话原原本本说了。
这下,只听了后半截的范无咎也不知该怎么说了。
他是明人,作为一个大明的子民,他之所以愿意留在定边侯府,一是因为定边侯张儒的所作所为让他看到了某些希望。另外一个层面上的意思,无非就是作为大明子民,要为大明出一点力而已。
他这样的江湖游侠,最不愿的就是进入锦衣卫这样的特务机构,成为某一人的鹰犬。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够真正将他们的本事放在心里的人,但是这样的人不是他们的主子,顶多只能算是他们的朋友。
而张儒,恰如其分的担当着这样的角色。
于公来说,屠胡的话让张儒有理由给他这一个巴掌,范无咎也无话可说。就算是张儒把屠胡的一条腿打断,他也不能说什么。
大明终究是汉人的大明,是将蒙古鞑子赶出了中原的大明。而屠胡的话,不仅背着卖国的罪名,而且很容易让他们这些跟屠胡亲近的人也跟着一起背黑锅。
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临了来个糊涂一时,这可不是范无咎想要的结果。
屠胡已经将近二十,是个懂事的孩子了。若是马同袍手中蹦出这样的话,张儒动手了,范无咎一定会劈头盖脸的训斥。可屠胡说这话,实在太不应该。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他说这话,第一个对不起的,就是鸦角山苦战而亡,却保留了他这唯一香火的鸦角山堡寨守军。
张儒寒着脸道:“范老,你自己跟他说吧!我先出去透口气。”
他的手在发抖,目光十分复杂,夹杂着悲伤、痛苦、失望、愤怒等多种情绪在其中。他害怕,害怕自己会一怒之下拔出绣春刀了结屠胡的性命,更害怕有朝一日,屠胡会成为威胁大明北疆的毒瘤。
到那时候,他将成为大明的罪人,真正意义上的罪人。
等他踉跄着脚步离开之后,范无咎语重心长的对屠胡道:“孩子,你刚才的话,真的说错了。”
屠胡梗着脖子道:“我没错。”
范无咎叹气道:“你说说,你哪里没错。”
屠胡十分有道理的道:“从鸦角山回来之后,对我最好的是七七姐姐,我伤心的时候陪在身边的是七七姐姐,生病的时候照顾我的也是七七姐姐。
凭什么他就连一个名分都给不了七七姐姐,还要时不时往家里带狐狸精。凭什么那么善良的七七姐姐要走,而其他人可以做这个宅子的女主人。
对我和同袍来说,七七姐姐是我们的姐姐,也是我们的母亲。”
范无咎引导道:“站在你个人的立场来考虑,你的想法一点都没错。但是你要想一想,你能够从鸦角山回来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那个被你骂成猪狗不如的侯爷,大明可能不会再有一个成为鞑靼小王子的屠胡,只会多一个不知什么时候会因为冻饿而死的乞丐。
你挑起两族战争,说起来轻而易举,可是真正实践起来,却关系到大明和鞑靼几十上百万无辜人的性命。
这几年的心血全部白费,这些年的努力全部白费。
你要是真的这样做了,有朝一日你可有脸面见九泉之下大明历年战死的袍泽兄弟?你可有颜面面对埋骨鸦角山关城下面的累累白骨?你可有颜面面对那个你当成姐姐也当成母亲的温婉女子苏七七?
你谁都对不起,你不仅自己会成为民族的罪人,也会连累侯爷成为民族的罪人。
史书上会给你们两个都戴上枷锁,永远都没法摘除的枷锁。
你再想想,你这么做你的七七姐姐会高兴吗?他希望看到自己心爱的男子深陷囹圄?还是希望看到自己的弟弟为了自己再起兵戈?
她不会,她是个善良的女子,他不希望看到任何人死去。
孩子,大人的事情你不懂,现在张文轩和苏七七之间的事情,已经不是一件简单的两个人之前的风花雪月的故事了。这里面牵扯的东西很多,多到连张文轩自己也需要时间才能理顺。
白莲教多大?
朝廷不知道,张文轩不知道,就连苏七七也未必知道。
她是白莲教的出身,她和江采薇两个人都是白莲教的红阳女。一个陪在张文轩身边,另外一个势必就会因为各种压力成为张文轩的敌对派。
战场刀兵相见,最不想跟苏七七刀兵相见的人不是你,而是曾经在某份感情里付出了真心的张文轩。
他现在不动,不是他不在乎两个女子,而是他现在还没有找到对付这种症状的药。你如果去了草原之后掀起血雨腥风,最后倒霉的人是谁?得到利益的人又是谁?
屠胡,你不要忘了,你骨子里流淌着的是汉人的鲜血。就算是饿死,被打死,战死,也不要忘了,你是汉人的种。
弱宋之后被蒙古人奴役百年还不够?你还想出现第二个元蒙?你还希望咱汉家儿郎的第一个儿子是必死无疑的结局?你还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跟先人一样被压迫得抬不起头来?”
范无咎难得说这么多话,但是没一句话,都说道了屠胡心坎里。
那番话不过是屠胡情急之下说出来的,没经过任何思考。经过范无咎这么一分析,他也觉得自己的话实在太过分。
人都有逆鳞,如果说苏七七没走之前张儒的逆鳞是皇帝和苏七七的话,那么现在他的逆鳞就是大明的江山社稷。
而屠胡,好死不死的触到了张儒的逆鳞。
屠胡低头认错:“无咎爷爷,我错了。”
范无咎呵呵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去给侯爷道个歉,自己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侯爷会原谅你的。”
屠胡点点头,满脸羞愧的朝外面走去。
离院子不愿,一颗梧桐树下,张儒看着树干上刻着的三个字怔怔出神,名字的旁边还有未干的血迹。
那是张儒出了院子之后一怒之下砸出来的,他的右手关节处血肉模糊。
屠胡蹑手蹑脚的朝张儒走过去,在离他还有六七步的位置停下来,低声嗫嚅道:“侯爷,我错了。”
张儒对此置若罔闻,依然望着树干上苏七七三个大字出神。
良久,他转过头,脸上神色冰冷,语气更是阴寒得快要结冰了:“你错在哪了。”
“我不该说那些话。”屠胡小声道。
张儒提高声音:“屠胡,你记住,我张文轩既然能够于万军之中把你这鸦角山唯一的香火给救出来,就有能耐让你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无论你将来走到什么地方,无论你的亲人是什么人,你都不要忘了,是大明的水土养育了你,你骨子里流淌的,是大明子民的血液。
我不怕你恨我入骨,也不怕你他日寻仇。我只怕我定边侯府出去的人,会成为千夫所指的恶人。
大人的事,不是你这个年纪的人能够掺和的,也不需要你来掺和。”
屠胡声音哽咽:“屠胡知错。”
张儒道:“你真的知错了吗?”
屠胡大声道:“屠胡知错。”
张儒叹气道:“人心隔肚皮,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的话。三日后,你可以离开京城,去草原,按照定边侯府的吩咐做事。当然,你也可以不听朝廷调遣,去了草原,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那是你的地盘了。”
屠胡默不作声,似乎在考虑什么。
张儒挥手道:“你回去准备准备吧,这两天多陪陪同袍。”
屠胡忽然道:“侯爷,我请求侯爷派人跟着我去草原。”
此举只是为了表明心迹,为了不让张儒猜疑。
张儒不由对屠胡高看了许多,看来这小子,也不是真的那么鲁莽无状。同时,他也多了几分警惕,这样一个懂得藏拙的人,按理来说不应该说出之前那样的话语。
想到这里,张儒笑了笑:“没有这个必要。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张文轩既然要用你,就肯定会信你。去吧,好好收拾收拾,去了之后别漏了马脚。”
面对张儒如此坚定的态度,屠胡无奈,只得说了声遵命,然后离开了梧桐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