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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被西卡气出内伤,齐默没有熄灭那根象征着他尊严的香烟,而是理智的带偏了话题:“西卡,你每天都在这卖艺么?”
实诚孩子也有实诚孩子的好处,容易被带偏,真诚的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除了去克里特先生那演出,其他时间,没有特别的事件,我都会在这里演出。”
“收入怎么样?”
“不太多,只够勉强糊口。”
“累吗?”
“还好,平常一般到12点,下午写歌。”
问了几句没营养的话,齐默犹豫了一会,才问出下一个问题。
“后悔吗?”
西卡一怔,随后笑了起来,很是灿烂。
“齐默先生,是克里特先生和你说的吧?”
就在一分钟之前,齐默还在说没去过克里特那,老脸一红,咳了一声,点了点头。
“不仅不后悔,我还特别庆幸,齐默先生。”
庆幸?
看着眼前这实诚孩子的消瘦脸颊,齐默很难相信,难道这老实孩子变了?开始学会骗人了?
西卡坦然迎上了齐默的狐疑目光:“是的,庆幸,先生,这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日子,我不用和恼人的数字打交道,我每天接触的都是我喜欢的东西,我能和吉他一起生活,虽然不富足,却让我能感受到每一次呼吸,心脏的每一次跳动,让我感觉我还活着,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日子,齐默先生。”
这种过于富丽堂皇,精神属性太过强烈的话语让齐默忍不住就要嗤笑起来,在他的理解中,这和小绵羊的为舞台放弃生命和马爸爸的福报996没有什么不同。
西卡目光中的坚定却让齐默将嗤笑硬生生的卡在了胸里,再加上一口不吐不快的烟气,齐默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
西卡赶忙拍打着齐默的后背:“齐默先生,你还好吗?”
好一阵,齐默才止住咳嗽,咳出了眼泪的眼睛中,西卡的脸有些模糊,这种传销学用来骗鬼的话,齐默却相信西卡是认真的,那双坚定有力的眼睛,内心没有足够的信仰,是折射不出这种力量的。
莫名的,他就脑补起了西卡和克里特的第一次的第一次会面,当时的克里特,应该也是如同现在的自己一样吧?
深深的呼了两口气,齐默擦去了眼角的泪花,看似随意,实则认真的问道:“那么你是为什么走上音乐这条路的呢?”
齐默不准备问出的话语,这一刻还是问出了口,人心总是向阳,就像大多数犯罪分子需要自我麻痹才能犯罪,西卡的坚定让他忘记了之前的假定。
“那是一次很偶然的机会,我去一位同事家里参加聚会,他是一位狂热的民谣粉,家里有着许多唱片,他和我们介绍的收藏,然后用他淘到的留声机播放唱片,那一刻,我的鸡皮疙瘩从身上开始,直到心里。我不记得那天我是怎样回的家,我当晚失眠了,满脑子都是那些歌。”
西卡说的神采飞扬,齐默想起了当年他第一次制作的时候,也是像他一样的兴奋投入,废寝忘食,忘乎所以。
“我产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我要做音乐,每个听到的人都觉得我疯了,我有着常人羡慕的工作,为什么要做这种算不出回报的事情。可是这个想法一扎根就疯狂的生长,最终占据我的整个身体,大脑,心脏,血管,皮肤,每一寸都在和我诉说着对音乐的向往和渴望,然后我就辞职了。”
西卡说的平淡,齐默却能感受到他语气的惊心动魄,这是一个放弃了事业生命和社交生命,可能也放弃了家庭生命的男人,这个决定一定有着外人难以体会的决然与辛酸。
齐默踌躇片刻,第二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后悔吗?”
西卡失笑,摇了摇头:“从来没有过,先生,就像我前面说的,我很幸福。”
西卡的幸福是由内而外的,那种愉悦做不得假。
“是什么支持你一路走过来呢?”
“弹琴,唱歌,只是每天能够弹琴唱歌,我就很开心了。”
西卡笑的开怀,那是一种全身心奉献的热爱,齐默陷入深思,当年自己也有过这种全情投入,是什么时候变了呢?
是他制作的歌曲被否决的时候吗?还是新人投怀送抱的时候?又或者是自己手下的精品被市场淹没的时候?
太多太多的不如意消磨了他的热爱,最终他也变的市侩,变的精明,尊崇了小叔的教诲,变成了沉默的大多数。
没来由的,他脑海中就想起了那句话,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识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
齐默涨红了脸,感到无比的愤怒,你不会因为爱因斯坦考了满分而嫉妒,但是倒数第一考的比你高则会,这是一种无能的愤怒。
齐默收拾了一下心情,努力让即将开口的话语显得不那么刻薄:“可是你没有天分,你永远也不可能成功,你会一辈子在这个角落里唱着你写的歌谣,穷困潦倒,难以继日。”
西卡的笑容逐渐消失,没有预料中恼羞成怒而挥舞过来的拳头,他只是深深的低下头,用力的抱着吉他,能听见手指和面板木头的摩擦声,沉默着没有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齐默期待的失态始终没有出现,沉默啃食着齐默内心的小小希望,人总是这样,当自己归于堕落,就希望周边的人与自己一起堕落。
“也许如此,可是我不会放弃的。”西卡的声音有些哑,抬起头后,眼角有些许水雾,沧桑的稚嫩脸庞上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因为,只是唱歌就很好了啊。”
齐默所有建立起来的伪装和防线被冲刷的一干二净,他的嘴唇轻微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语。
西卡似乎也放下心中的所有情绪,体现出一种蓬勃的生机,他站起身来,对着齐默深深的鞠了一躬:“齐默先生,谢谢你今天的开导,是我想的太多了,音乐拥有就好了,何必非要留名呢。”
抱紧了吉他,爽朗的笑了笑:“齐默先生,你知道吗,就在两个月前,我都准备放弃了,你的事例给了我很深的体会,让我相信草根如我,也一定会有出头的一天,感谢你这两次的拯救,现在我要去工作了,失陪。”
回到了对面的街角,西卡弹起了吉他,声音依旧飘忽,齐默却感受了蓬勃的朝阳力量,西卡闭眼歌唱的场景深深的刻在了齐默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