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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夫人剑锋上亮起灼眼的光晕。
下一刻,青色剑光如雷霆般向着鸿京城落下,瞬息与半空的金汤大阵相撞。
只见剑光蔓延之处,金色的光辉如河流一般流淌开,无数玄妙的咒文,无数玄妙的图案或线条一同被金色的河水卷起,牢牢将竹叶般的剑光拒之门外。
轰鸣声响彻百里,鸿京城内,无数人抬头看向天空。
麻雀军的新统领马天饶无比惊慌:“青城剑圣怎么来了?”
他视线未转回来,话音也没落时,一柄漆黑匕首如扑出毒蛇吐出蛇信一般迅速,时机抓得又准又狠,正好在马天饶即将把视线从天空收回的前一刻,轻轻吻上了他的脖子。
没有使用多余的技巧,漆黑匕首在马天饶的脖子上转了一圈,当不知道何时扑到马天饶面前的庄立拿着匕首后退时,马天饶的脑袋也跟着一起掉了下来。
杨冬熔想也不想一道符篆拍出,呪风所过,身首分离的尸身直接化为了泥土。
……以免虞操行操纵尸体留下后患。
这一切只发生在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里,距离青色剑光在头顶乍现更是不过瞬息。由此可见的庄立此人十分当机立断,在别人还在为青城剑圣的到来而吃惊时,唯有他第一个反应过来状况。
他们这三个人危险了。
算是青城剑圣,也无法一剑倾倒虞氏圣女留下的金汤大阵,他一直都劈不开这种可能性不算上,往好一点的方向估计,青城剑圣要劈破金汤大阵至少要三到四剑,甚至更多。
那么,在青城剑圣接连出剑,无法支援他们的当口,顾忌着青城剑圣的威胁,虞操行一定会说……
“速战速决!”虞操行一挥手,“在谌巍破阵之前拿下!”
被庄立之前狠戾一刀吓呆的麻雀们反映过来,围成圈,几个扑向庄立,几个扑向杨冬熔,剩下的去抓车元文,配合默契地同时动手。
如果没有累赘在身边,庄立恐怕一击得手马上躲入暗处了,算眼下没给他运起隐匿之术的空挡,他用轻功纵越,也能遛狗一样将扑向他的人遛得队形散乱,再各个击破。
然而今天他不仅不能用上隐匿之术——虞丞相正在庄立少数几个无法欺瞒过的人——还得站在原地不能移动太远。毕竟敌人们的目标并不是他这块碍路的石头,而是藏在石头后的太子殿下。
无法发挥自己特长的刺客威力至少下降一半,只要麻雀们提高警惕,庄立想像之前那样乘人不备也做不到。
被迫退位的麻雀军前统领过去一直干着杀人刺探的买卖,在何时杀人,在何地杀人,用什么杀人,天时地利人和,都是计算得好好的才会动手。今日第一次必须像个正经侠客来场一对多的正面交战,便被这天杀的形势逼迫到如此一个艰难的境地,为了防止车元文被暗器所伤甚至用自己当盾牌挡下,很快浑身狼狈起来。
另一边的杨冬熔比庄立还苦。
老五万子华拜在车山雪门下是前几年的事,杨冬熔年纪比几个小师兄小师姐大,位号却排在最末,自然是因为他入门最晚,一年半前才被车山雪捡回大供奉院。
之后为了帮他调理过去使用天赋不当留下的暗伤,又浪费半年的时间,这样算下来,杨冬熔学习祝呪才一年。
肉白骨的医祝秘术是为了治好自己的暗伤特地学的,除此之外,杨冬熔只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在祝呪方面的修为,连宫柔这个车山雪不督促偷懒的家伙都比不过。
车山雪的几个弟子,每一个身上都揣满了车山雪写完乱丢的符箓。如果那些东西在身上,杨冬熔说不定有机会将时间拖延到谌巍破阵之时,然而一个多月前,他在大兴小兴岭两手空空没有收获,又听闻师父身死的消息,匆匆赶回鸿京的路上,被庄立带着七八只麻雀埋伏。为了活命,杨冬熔将所有的符箓都消耗完了,依然九死一生才逃过。
眼下他两袖清风,只有几张回到大衍后自己写下的符箓,要对上一大队麻雀再加虞操行……
还没动手,杨冬熔背后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湿透了一层又一层。
然而他表面镇定无比,连眉毛都没动,在麻雀们围攻上来时做掏东西之状,果然让这些麻雀们脚下犹豫了一下。
这个时候,距离谌巍第一剑刚过两个呼吸,南方的天边再次亮起,他在城外落下第二剑——
仿佛有无数株翠竹在金光的河流上生长开,竹木所特有的顽强根系顺着阵法运转灵气氤氲所产生的幻象攀爬,然而堂堂大宗师的剑气可不是表面温顺的草木之根,无物能匹的锋锐密密麻麻又互相勾连,如同锁链一般没入金河之中,打乱其中的波涛暗涌漩涡遍布,竟让金汤大阵的运转缓慢下来。
看出杨冬熔狐假虎威,正要出手的虞操行见此一愣。
这劈法不是谌巍的路数。
虞操行对于青城掌门没有什么额外的研究,但此人的实力以及他和车山雪的关系已经足够惹人注意,更何况青城掌门声名赫赫,行事和他那柄怪模怪样的长剑一样有特点,算虞操行只少少阅览过他几场比斗的资料,也能看出青城掌门的风格向来一剑是一剑,只要能劈,绝对不会用多余的技巧。
比如现在这样的,他很少用。
现在城外出剑的分明是谌巍,破阵的风格却好似车山雪。
他也来了吗?
哪怕放下桃府也要赶来,难道车山雪察觉了什么不对?
虞操行不过沉思了一瞬,那边被包围的三人中又起了变化。
得到指示的麻雀们瞄向了杨冬熔,一群人分作几拨,有明刀明枪上来的,还有隐匿了身形伺机等待空隙的,发现自己底子暴露的杨冬熔咬牙给自己施展医祝秘术,整个人更是猛地拔高长宽,变成一个面积宽广的圆润胖子,准备好了做一个皮厚血满的肉盾。
便是此刻,忽明忽暗的银光金光在他身边铺展开。
扑上来的麻雀惨叫退去,杨冬熔蓦地回头,发现出手的竟然是个头才到他胸口的车元文。
太子殿下,不,应该说大衍的年幼新皇手持双剑而立,一剑银白,一剑金黄,从剑锋上迸发的剑气在空中留下闪烁的点点金光银光,好似落入凡间的星子,将麻雀们逼退。
不少人看清这一幕,都非常吃惊。
车元文如此年少,过去在武艺上又声名不显,谁人想得到他竟然迈入了剑气外放的高手境界!
由此看来,他敢于离宫,也是有自己的底气的。
“杨大人,”车元文沉声道,“你是祝师,去我身后。”
发现自己让保护对象给保护了,杨六变到一半显得格外可笑的脸露出吃惊的表情。
他沉默片刻,依言后退几步,将还没来得及用在自己身上的医祝秘术化为一团柔和绿光拍在车元文身上,同时眼观八方,飞出一道金刚符替庄立挡下致命一击。
车元文和麻雀们对视,眼中的慌乱尽数沉淀,不见踪影。
麻雀刺客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往前一步,向他拱手道:“陛下,咱们并没有要对您怎么样的意思,城外叛军肆虐,城里也有大国师余孽活动,危险得很,您还是速速回宫吧。”
车元文把开头陛下两个字当做自己听错了,闻言只是冷哼一声,依然戒备。
麻雀们无奈对视。
虽然上司的上司并没发话,但他们明显不能伤到车元文啊。
于是他们改为使用攻心之招,道:“您知道吗?先帝驾崩了。”
先帝是谁?车元文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过了片刻才猛地一愣。
杨冬熔:“小心!”
不可能当真让车元文一个小孩顶上,一直关注着的杨六把剩下几张符箓一股脑的放出,金刚符火焰符寒冰符春风化雨符,将车元文笼罩,在他身周炸了个五颜六色。
下一刻这昂贵的“烟花”齐齐哑火,满头冷汗的杨冬熔定睛一看,发现刚才不知怎么神游天外的虞操行回过神,几个指诀便悄无声息地将符箓中的灵气湮灭。
虞操行明显不想再和他们纠缠了,手里捏着一条扭动挣扎的电蛇蓄势待发,轻轻一弹,要对他们放出。
同时,南边的天空上,第三剑落下。
茂盛的翠光竹林刹那灰飞烟灭,已经习惯角力的金汤大阵一拳打空,不知所措。甚至没发觉在剑光之林的掩护下,有人在自己身上撬开了一条小小裂口,安静潜入。
谌巍抱着车山雪风驰电掣闪过无数模糊的雕梁画栋,第四剑劈散了虞操行手中的电蛇。
车山雪被他塞到被包围三人的身边,站稳的下一刻,大国师把一打符箓塞进杨六手里。
师父为什么不自己用?这样的疑惑甚至没来得及在杨六心中浮起,他下意识抽出一张使用。
杨冬熔先为符箓中规矩沉眠的浩瀚灵力吃了一惊,然后才发现这好像不是师父过去让他们师兄弟几个顺便拿走用的普通符箓,上面写的好像是……
“化石为泥。”车山雪道。
符箓化为灰烬飘去,见到大国师后立刻退远了些的麻雀们立刻发现脚底不对劲。
当年修建鸿京时,无数劳役从北岭石山上送来成千上万的青石板,以致大衍奢侈地将鸿京二十七条主干大道铺了一遍。南来北往的人们路过鸿京,总要夸一夸街道是如何干净,地面是如何平整,没有坑坑洼洼,没有遍地淤泥。
而现在,麻雀们脚下的地面柔软好似面团,却带着诡异的黏度,无论他们怎样挣扎,运起内息,都无法将脚从地面拔出。
不只是脚了,眨眼的时间里,他们已经陷入了半个身躯。
只有车山雪四人脚下的地面依然坚实,却距离麻雀们甚远。
车山雪从那一打符箓里挑出一张点了点,杨冬熔连忙抽出,看上面的符文。
化泥为石。
杨冬熔打了一个寒颤,使用符箓。
三十多只麻雀全军覆没,连着马天饶的尸体,一起被深埋进地底。
还有两人同样站在符箓起效的范围里,却半点不受影响。
虞操行拂过他在剑气下迸裂的袖子,先和将几个年轻人护在身后的车山雪对视,又看向同他相对而立的谌巍,冷笑着抖落长鞭。(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