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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静姝从善如流,立刻如他所愿唤了一声:“安二郎,”换得对方又是灿烂一笑,俊秀面庞上写着满意和阳光灿烂。
光光一声“二郎”就笑得如同偷了鸡的狐狸?
萧静姝腹诽,但饶是她满腔古怪念头,也不得不承认,那一口白牙的灿烂笑容还真是挺让人觉得讨喜的。
“萧娘子来意,我能猜到一二,”安钰之敛了笑容说道,眉梢眼角却还是带着挥之不去的笑意,“是为了几日之后的马球赛事吧?只不知……娘子究竟有何见教?”略略一顿,他微微仰面看着萧静姝悠然笑道,“娘子方才也说了,人和人之间的交情,讲究的是你来我往。既然萧娘子方才愿意对我侃侃而谈并无保留,那么马球赛的事,在下也可以说一句,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以内,在下也愿意助娘子一臂之力。”
偷换概念……扶额。
萧静姝心里很清楚,她的侃侃而谈和安钰之所答应的“尽力而为”并不是一个级别上的,她的侃侃而谈是为了自己后头本来想好了的请求和分析做铺垫,并不是真的视对方为知己好友。只是安钰之的答应……最少是卖了她一个好大人情。
竟然都不听我的利诱威逼就直接开口特别爽快的说“你提条件我看着答应”了么……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微妙的不爽感呢。就好像准备了许久终于蓄力完毕的一拳却打在了棉花上一样,那种用力却打空了的感觉,并不是太舒服的。
心里情绪翻腾,萧静姝却一点没表现出来:“其实我的这个请求是有一点突兀的。”
安钰之只是微笑着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我希望那天在球场上,二郎你可以至始至终针对齐王,并且,只针对齐王一个人。”萧静姝终于把话说完了,然后就盯着安钰之看。
马球场上无父子,既然上得场,就要做好被人盯着针对的准备。
可是皇室贵胄身份到底摆在那里,齐王的球技又并非极端突出,没哪个高端选手会闲着没事儿自己撩的去跟他玩一对一的针锋相对。
大约也就是因为这样,齐王明明球技只是普普,但往往一到了场上就格外的爱“秀”,频频示意队友传球给他,非要自己出尽风头才满意。萧静姝曾经得到的那张情报上,对齐王也有这样的性格分析。
他出风头的后果,就是自己这方毫无团队精神,输的一败涂地。
萧静姝来拜托安钰之,就是想把这个弱点刨开。只有齐王的“秀”被压制了,他们其他人才有发挥的可能。甚至于,他打的不爽了,被针对的凄惨了,说不定还会自己主动下场,把这个位置让出来。
这是他们唯一的胜机。马球赛和足球赛篮球赛等等一样,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比赛,更考验的是团队合作的精神,她的球技很难在短时间之内大有提高,那么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的队伍里多一点润滑,而对方的队伍里……少一点合作的默契。
只是要针对齐王,安钰之却还必须得给他的那些队友们一个好理由,甚至他们的队伍若因此而输,他也要为此背上一定的责任。
由此而言,这的确是一个很突兀,甚至可以说是唐突的请求。
安钰之面上的笑容渐渐淡了,停下了原本不紧不慢的步伐,回头深深望了一眼萧静姝。
萧静姝毫不退让,只和他目光在空气中相撞,面色倔强而坚持。
良久,安钰之忽然一笑,重重点头:“好。”
“诶?”萧静姝不妨他又答应的这般爽快,当下又是略略一愕。
安钰之已经轻轻松松的恍若无事一般背着手继续小步往前走:“萧娘子有非赢不可的理由吗?作为我答应你的交换条件,不如告诉我这个吧。”
萧静姝不答反问:“可若我没猜错的话,对二郎你来说,这场球赛可以输?甚至……”输还比赢来的更好,不是么?
她话说一半,安钰之却已经耸了耸肩,冲着她笑道:“……萧娘子,有些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就不必拿出来说啦。”
输赢对我来说或许真的无关紧要,但帮你答允你本身就是一种情分了。
何况我答应的这么爽快,压根不需要你利诱威逼,你有什么理由竟然不领我的情?
安钰之的未尽之言,萧静姝基本也能想得到。
她抿了抿唇,只觉得唇间干涩,心跳却如鼓极弦。
……阿爹说的没错,这安家旁支的男人们,还真难应付啊!
萧静姝沉默半响,终于点了点头:“对,我的确有非赢不可的理由。”
她略略一顿:“齐王性子骄纵难驯,他看上了我家侍女却被挡了回去,心里必定不快。可于我而言,我若连自己府上的人也保不住,以后如何在京都立足?那岂不是阿猫阿狗都能在我头上踩一脚了?”所以哪怕明知这是个陷阱,是旁人试探的局,她也只能踩下去,可踩了归踩了,总还是要想方法弥补,将伤害降到最低,“齐王对我说,球赛若赢,他得了杜好好,就自然不再挂心他人,我府上侍女也能得安稳,可他若输,一定迁怒旁人,我府上的翠娘一生命运或许就此改变。到时我若心有不甘,与他针锋相对,只要这局势一成,不管输赢,不管谁对谁错,皇后娘娘定必心中生隙……诓论安荣公主和齐王素来亲近,我日后在京中必定举步维艰。”对这个时代的贵族们来说,一个侍女的命运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况,对皇后娘娘来说,她一个郡守的女儿有什么了不起的?
要不是念着表亲的关系,连那些礼物的赠送都不会有。
当初一封信就逼得她入了京都从此远离家人,如今她要是还敢为了府上的侍女跟齐王过不去……
呵呵。活腻了?
权势比人强。
故此,哪怕没有球赛的事儿,哪怕齐王没提这个条件,她本来也就得自己想个法子消了齐王的火才行。
萧静姝抬眸,深深看着面前一脸沉思状的安钰之,语意依旧平缓,但话语之中却似图穷匕见,渐次铺垫之后陡然露出了锋芒:“安公子,你和我处境何其相似?你我父亲都是一方大员,只不过,你父亲出身陇西贵族,我萧家却是南方贵族……你是嫡次子,我是嫡长女,但说到底,殊途同归,旁人在我们身上所求的,所绑缚的,所寄托的,都是一样的。”
安钰之倏然一震,面上第一次露出了淡淡惊容。
“你是男子,所以你要示人以弱甚至最好心胸狭隘迷恋酒色,可我是女郎,却并不需要这么多的束缚……安公子,所以这场赛,我可以赢,而且我可以赢得干脆利落我可以因此而扬名,可你,输比赢更有利!”萧静姝以斩钉截铁的语气,下了这样的定论。
因为你输了,才可以远离常山郡王他们一伙人,你输了,才能远离整个漩涡的中心。
萧静姝是女子,世人总觉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皇帝假若给萧静姝指婚高门大户会十分放心,但若是安钰之交游广阔还和藩王郡王交好,那恐怕就是杀身之祸了。
有时候,身为女儿身也是一种优势啊。
喂,安家小子,这个你是羡慕不来的吧?
良久,安钰之默默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唔”。
然后就……没有了。
萧静姝又有那种一拳打在棉花上好想吐血的感觉。
“……”她看着安钰之的神色大抵格外不善,所以对方默默的看了她一眼,半响又十分潇洒好看的耸了耸肩:“萧娘子,该答应你的我都答应你了,你为何还要利诱威逼我呢,唉。”
想让你多领一份人情都不肯,哪有这么难相处的小娘子啊!
***
从安府出来,萧静姝还是觉得有些恍惚。
和那人说话的时候也许不觉得,但等出了安府,她却发觉,自己方才的情绪是有多亢奋,整个人就好像吃了兴奋剂似的,当时和对方对话脑力激荡完全不觉,过后却有种……用力过猛之后的恍惚。
安钰之答应她答应的很爽快,说到了球场之上肯定钉死齐王,保证压得他别说“秀”人一脸了,保准一个球也别想进。
不过当萧静姝再想问“那你怎么跟常山郡王他们交代”的时候,安钰之却是带着几分莞尔的看了她一眼不说话,萧静姝立马就秒懂了他的意思:你反正不领我的情,我就不说,你自己猜去。
……这人怎么就这么不肯吃亏啊!
不过这么一来,萧静姝的心里却对即将到来的那场马球赛,有了更多的期待。
等回到了萧府,春华却过来通报:“石宏又来了。”
“他也是该来了。”萧静姝点了点头,“请他到偏厅,我换完衣服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