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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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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火会一出手,当然就知道给不给力了。

    三日之后红姑悄悄上门,把齐演的资料给萧静姝一过目,萧静姝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娘。她面上隐约显出了几分波动,这倒是叫来之前已经粗略看过齐演情况的红姑有些不解了:萧娘子怎么,好像有些激动?

    无它,萧静姝看见了一句话:齐演似与安家二郎安钰之过从甚密。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所有的事情登时在她心里串成了一串,若按康卓所言,那怂恿他来撞她家车子的人就是齐演,那么现在,这个信息也很清晰的指向了另外一个方向:安钰之。

    这个从始至终动向成迷的男子,或许一直都暗戳戳的立在她的背后,只是时不时的在暗中伸出手来,想要拨动属于她命运的齿轮。

    萧静姝从来不喜欢被旁人左右自己的命运,好意也罢,坏意也罢,除非是她心甘情愿所选,否则都不算是什么好路。

    她的脸色不由自主的就多了几分阴沉,红姑明显的看出了她的情绪不悦,不禁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一直等她情绪平复了抬头一笑,这才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还在起伏不定的小心肝:方才萧娘子的表情好可怕呐!

    的确,只是片刻时间,萧静姝就已经想明白了。

    她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安钰之可能做过的事情:刺杀俪成,挑拨俪明和宁平郡主的关系,暗中保护住康卓以期策反俪明,将康卓送上萧府试探他们的反应,最主要的可能是试探她爹的反应,光光是在夷陵一地,他就已经策划了这一系列的行动。

    萧静姝忽然又想起了萧峻对她分析过的那些情况:俪明曾掌兵权,在军中颇有威望。他若一反,大梁根基动摇,无论他的反之后是成是败,天下风云都将随之而动。

    这世界上论及造反之事,本来就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只要一地有人率先带头竖起反旗,而朝廷稍有镇压不利,接下去就是处处星火,不得安宁了。

    安钰之要一步一步逼反俪成,萧静姝此时心中骤然一惊: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安家这一支,也有反意!

    安钰之是他家中二子,他上面还有父亲和长兄以及幼弟,这个策反的任务,为什么会落到他的头上?

    萧静姝越想越觉得迷雾重重,只是在看到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的红姑的时候不由的朝着她安抚一笑,开口谢道:“此事于我颇为重要,近几日有赖你们多多费心了。”

    红姑忙笑着摇了摇头:“萧娘子客气了,倒也真说不上费心,是那位齐公子自己以为自己掩藏的严严实实,却没把我们青楼女子放在眼里,所以我们才会这么轻易的就得到了消息。”

    这件事儿,显然不告诉老爹是不成的:安家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或者要对他们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到底还是要萧家的当家人来拿主意才行,不过消息要怎么传递,却是一个大问题。

    萧静姝仔细想了一想,决定把信息分为两封信:这是第一次用这种方式通信,她就决定采用易得的诗经作为底本。她寄去的第一封信就是说“这次会采用哪本书作为消息的来源”,而第二封信则只是把她要写的意思和这本书上字的位置一一对应,等郡守大人收到的时候,再按照第一封信去翻她到底写了什么内容就可以了。

    无论少收到哪一封信,这个信里的内容别人都是读不懂的。

    而第一封信她会通过自己家的渠道走,第二封信就通过离火会的渠道走,如此双管齐下,基本就可以保证万无一失了。

    安家的这件事实在太重大,安家既然有这样的图谋,日后也必为他们萧家大敌,任何一个有野心的反王都不会甘心屈居人下。

    萧静姝也很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对几乎是天下所有的男人,很小一部分的女人来说,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这是无法抵御的诱惑。

    安钰之……想来也并不会例外。

    她的心里却不由的有一些沉甸甸的:按照安钰之的策划来看,他对造反这件事计划的更深远也更长久,她甚至不敢去想,她看到的或许只是冰山露在水上的部分,他没露出来的,暗中做的准备又会有多少?

    他们萧家,真的能赢过一个处心积虑的野心家么?

    好在不久之后,萧峻的回信就从夷陵来了。

    信里先是高度赞赏了一下萧静姝对于信息保护的这种措施,如此这般就完全解决了恐怕信件落到别人手里的疑难,萧峻很高兴的大笔一挥表示:以后都照这个方法办!老爹撑你,肯定把这个办法推广开来!

    萧静姝看到这个也很高兴,不过也有点羞赧:她不过就是拾人牙慧,偶尔想起以前看信息战的报纸的时候似乎在哪里看过这个方式而已,却被老爹狠狠夸了一番差点儿没捧上天,虽然说知道老爹说的这么夸张也许倒有一半是因为“望女成龙”结果女儿真的争气懂事的那种欣慰而起,但剩下的那一半,已经足够让她纠结自己以前为什么这么爱藏拙以致偶尔拿出一点东西来,自家亲人就觉得特别欣慰……果然以后要改啊。

    不过关于安家的事情,萧峻的看法,却和萧静姝并不一样。

    萧静姝更多的是觉得安钰之这个人颇有值得敬畏和提防之处,萧峻却问了她几个问题:明明安钰之在他那一房并非长子也并非幼子,那为何是他独身入京?

    圣人喜欢把各地郡守太守的血脉留在京师,这其中有多少是看顾多少是戒备,当事人自己都很清楚。

    那么安钰之既非长又非幼,偏偏这质子的差事就是轮到了他的头上,他的心里,是否心甘情愿,他会不会也一样暗中有所不满?

    一个越是聪明的人,有时候也就会写的越多。

    人如果想的太多,即使他的理智告诉他不应该疑神疑鬼,到最后这种间隙还是会越来越大,越来越难以掩饰。

    萧峻也提到了安钰之除族之事,说安家内部因为这件事而分裂为两派,若安擎苍之后成功的达成了自己的盘算,那么他那一派就会占据上风,而他的算计若是全盘失败,那么他那一派,也会就此萎靡不振。

    安钰之做出了这样大的牺牲……试问,他是否甘心只是为人作嫁?

    萧峻提到的只是这一件事,萧静姝却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更多:她还记得很清楚,在离开夷陵之前,她向父亲要了一个承诺,以后将她当做男儿一视同仁的承诺。

    她爹答应了。但这个答应里,有多少成的原因是因为她是萧峻唯一的女儿,唯一的血脉,她却不敢去试探人心。

    假若她还有一个弟弟,或者她爹又续娶了妻子,在她努力的一切或许不过是为人做嫁衣的情况之下,她还能不能心甘情愿的在京都为质,接受命运种种未知的考验和挑战,萧静姝也根本不敢去拷问自己的心。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她一个女子尚且如此,那安钰之这样的几乎可以算是算无遗策的人,又怎么可能没有属于自己的私心呢……

    萧静姝的唇角渐渐挂起了一丝浅浅的笑:她也许是明白了,到底该如何和那个男人相处了呢。

    ***

    这一晚,正在花园里吃点心的某人又遭受了一次惨无人道的突然袭击。

    不过这一回,安钰之只能很无奈的表示:这年头流氓要来扫荡,挡也是挡不住的。

    鹿肉和梨花白的库存又少了一些,老管家忍不住的更加伛偻了腰:这样的两只吃货,以后谁家养得起啊?!谁家想娶这样的女流氓啊?咱家公子好歹也是翩翩公子一枚,萧娘子您就不能顾忌一点形象么?

    萧静姝却完全没注意到老管家的纠结,她这回来,反而比上一回更加理直气壮还轻车熟路。

    安钰之算计她算计的这么凶,她无非是现在没合适的机会也算计他一次,不过是吃他一点儿有什么?利息都不够呢。

    安钰之也顾不得哀悼他一去不返的安闲静谧时光跟飞了的好酒了,看她喝的差不多了,他这才叹了一口气开口:“萧娘子今日怎么会来?”

    言下之意,是说‘你这个人平时不来联络感情,分明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节奏,今天好像没发生什么事吧?怎么跑来了呢?’

    萧静姝抹了抹自己的嘴巴:“你知道礼部已经定下给未来的齐王妃下聘的日子的事儿了么?”

    安钰之闻言一凛---定下安采薇做齐王妃的事儿虽然说是旧新闻了,不过这段日子,他都是在为这件事儿而忙碌奔走呢。

    安家传承数百年,在这数百年之间,不是没有出现过旁支鲸吞了长房嫡脉,反而成为家主的事情的。

    在真正的危机之中,为了维持家族血脉的传承,安家自有他们自己的一套,弹劾家主,更换家主的流程。

    而只有安家自己人才知道,嫡支隐在水面之下的力量有多强大,那些始终藏在暗处的人脉有多密集,又能造成多大的影响力。

    对某一些人来说,这一个力量,是能扶着他们成功的扶手,也是往上再进一步的梯子,所以绝对不容放弃。

    但在这件事之中,他却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一步一步的完成才行。蛇吞象的局,并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

    哪怕就是光为了削弱嫡支的力量,安采薇嫁入了齐王府,齐王和安家嫡支合流成了下一任的皇帝,而大梁朝真的就此稳稳固固江山千秋万载……这是很多人都无法接受的事情。

    “你见过薇姐儿吧?或许你也劝过她了?”安钰之看着萧静姝关切的问道。

    “对,我劝过她。但她并不听。”萧静姝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甚至对我说,近期都不愿再见我再和我交谈了,我想,或许是因为她不想动摇自己的决心吧。”她漂亮的眼睛微微一挑,继而落在了安钰之若有所思的脸上,“你呢?你又是怎么看她要嫁给齐王这件事的?”

    安钰之似乎是微微皱了眉头:“作为不再是她堂兄的堂兄,我对这件事并没有太多置喙的余地。尽管我从始至终都并不看好齐王,可是若连薇姐儿自己都已经认命,那作为旁人,我们又还能做些什么呢?”

    “不,我们还大有可为。”萧静姝却断然下了这个结论。

    她用手蘸了酒盏里的残酒,在月光的照耀之下在桌上写了一个“郑”字,然后看向安钰之:“这桩婚事,薇姐儿是认命,但哪怕是齐王那样的飞鹰走狗之徒,光凭他的身份,也有的是名门淑媛趋之若鹜。齐王妃到底也是一品贵妇,对有些人来说,甚至是求也未必求的到的好姻缘。在薇姐儿轻轻巧巧就取了这个位置,有多少人心有不甘?若安二郎你真觉得这对薇姐儿来说是最坏的一条路,那么我想……你能做的并不只是静观其变而已。”

    挑起人心里潜藏的野心,鼓动旁人做一些他们原本未必会做的事情,这个……应该是你安二郎的强项才对。

    月光之下,萧静姝看着安钰之的眼眸波动如水,偏偏她的眼波虽然潋滟温柔,落在安钰之眼里,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魔性----她为什么会跟他这么说?她对他这个人,到底看透了多少?

    安钰之一时哑然,沉默良久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