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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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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省亲结束了,荣国府上下或多或少都松了口气,卸下了紧绷许久的心,开始慢悠悠的处理起省亲后的整理事宜来。

    元春省亲归来,让荣国府上下都见识了什么是皇家的风范,知道了元春如今身份地位,二房再度的在荣国府内竖起了威仪,可王夫人心里并不满意。那晚邢夫人对元春的拒绝和贾母对宝钗的不屑,就像一根刺横在她心里,让她每每一想起,就心痛难当。自己这些日子处处忍让邢夫人,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贾赦支持点元春吗?没想到大房却这么不识相,根本不接这茬,甚至元春亲自说了,也断然拒绝,半点面子不给,丝毫不顾忌血脉亲情!既然这样,那我以后也不用跟你们客气了,咱们就走着瞧!还有贾母,根本不管自己的心意,一心否决宝钗,好啊,那我们就瞧瞧,我这个宝玉的生母,到底斗不斗得过你这个老不死!

    不说这边王夫人因为元宵晚上的几个插曲恨得咬牙切齿,这边贾母和邢夫人贾赦却都是满意地不得了,贾母就不消说了,狠狠打了王夫人的脸,告诉了荣国府众人,自己才是府里权利的最高点,贾赦和邢夫人却是意外之喜,不由得他们不惊喜非常。

    “开始本来只是单纯的不想和元春扯在一起,免得将来弄出什么事来,没想到,竟然阴差阳错的符合了皇帝的心意,歪打正着。”邢夫人摇摇头,笑得眉不见眼的。

    贾赦心情也很好:“早上皇帝莫名其妙地召了我去,夸赞我做事精干,一片赤诚,对上忠诚,说了一大通,还让我以后接着保持。弄得我莫名其妙的,要不是后面说起一心为公,心思纯正,我都想不起元春省亲的事来。这弯子,拐得可够大的。”

    “皇帝嘛,说话总不好太直白。而且现在几位妃子一起出宫省亲,咱们再省亲宴上落了娘娘面子,皇帝却夸赞了我们,这要明说了传开去,那不是说明他其实对后妃跟外面结交不满?另外那几家外戚收到消息,岂不是坏了皇帝的计划,皇帝自然是要拐着弯的来说话了。”只要自己家没事,这么点小事,邢夫人是绝对不会计较的,只要跟他们无关,管皇帝说话拐几个弯子!

    “话虽然是这么说。”贾赦苦笑一声,“可这不也说明,皇帝对元春,其实并不那么喜欢。指不定跟我们猜测的一样脸元春的晋位都是实力手段的。你也不是没看见现在贾政王夫人那边是多得意的,就是贾珍这些贾氏族人,这段时间尾巴都翘起来了,没少在外面惹事。皇帝又不是真的跟表面上一样对元春,对贾家高看一眼,以后惹出事来,贾家,可就是大祸临头啊。”

    说起这个,邢夫人也是担心:“皇帝这是在可以地纵容着,等所有人无法无天,犯下大错来,再一次收拾,彻底拔除。郑伯的手段,皇帝用得可真妙,利益当前,谁会去深究背后。只怕现在,王夫人贾政这些人还在得意皇帝的皇恩浩荡呢。”

    “就贾政那样,怕还得每天三支香地供着皇帝传下来的几道旨意呢!”贾赦也郁闷地附和道,夫妻两双双对望,都是长长一声叹息。

    泄气过了,仔细一想,贾赦总算又振作了起来:“总算贾氏一族里面,除了荣宁二府,其他的都没什么大出息,就是惹出祸来,也不会是什么大事,宁国府虽然与我们同姓贾,到底是分了家,贾珍又是族长,到时候犯了事,也轮不到我们荣国府去当垫背的。我们要操心的,也就是咱们府里这一亩三分地的事了。现在皇帝对我印象不错,我又循规蹈矩的,以后二房那里出事了,也轮不到我身上。”

    “是啊,前段时间,我已经叫人把王熙凤在外面惹出来的烂摊子收拾了一下,那些放贷的款子都收了,借条也烧了,又给了些银子让他们闭嘴,等过个两三年的,就算到时事情又被翻了出来,也没证据了。”邢夫人想起来就很憋得慌,“王熙凤自己惹出一堆的麻烦,害我死了一堆的脑细胞,还天天到我面前来献殷勤,她哪来这么厚的脸皮。”

    贾赦见她说得好笑,忍不住道:“你又没直接告诉她所有的事,她哪知道那么许多,只怕现在,还在想着要讨好你,以后好跟着去找贾琏呢。”

    邢夫人最看不惯的就是他这幸灾乐祸的模样,随手从桌上抓了快糕点狠狠地就塞进了他嘴里:“站着说话不腰疼,不是你被骚扰,你说得倒轻松!”

    “这有什么难的。”难得清闲,贾赦干脆也翘起来二郎腿陪着邢夫人说笑,三两下嚼了点心咽进肚里,贾赦颇有些看不惯邢夫人那不知道该拿王熙凤怎么办的模样,“你干干脆脆把王熙凤送到贾琏身边去不就结了?眼不见心不烦!”

    “呸!”邢夫人一眼瞪过去,“那不是太便宜她了!她以前那么对我,我凭什么让她如愿啊!不懂你就别乱说话,这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那又能有多难?不就是想着要教训王熙凤嘛,明明看见她就烦,还就不肯松手让她赶紧闪人。贾赦摇摇头,女人的心思啊,就是奇怪。

    “算了算了,不说王熙凤了,大不了,回头我不见她就是了。”邢夫人也就是抱怨两句,既然暂时想不出办法,干脆也把这事扔到了脑后,倒是刚才贾赦提起贾琏,让她想起来,好久都没听见他的消息了:“算算时间,贾琏应该也上任快三个月了吧,怎么样,有消息来吗?他干的怎么样?”

    说起贾琏,贾赦也来了谈兴:“前些天有来过消息,看你忙就没说。这个贾琏,你还别说,我们以前就光看他被王熙凤压着,以为他没用,真没想到,他出去了以后,还真做的不错。”

    自来到这里,邢夫人还真少见到贾赦这般夸人,本事随口一问,当即也来了兴致,忙问道:“他做什么了你这么高评价他?我记得你以前可是很不待见他的。”

    “以前他那不是蠢嘛。”被邢夫人这么说,贾赦可没半点不好意思,“明明大房的儿子,却蠢得跟着二房屁股后面走,捡人家的残羹剩饭,连自己老婆在外面闯出大祸来都不知道,废物一个,我待见他就怪了……”

    “行了行了,谁想听你唠叨这个,赶紧给我说说贾琏。”故意的吧你,吊我胃口,邢夫人一眼横过去,贾赦彻底熄了火,摸摸鼻子,老老实实地给邢夫人说起了贾琏的现况来。

    贾琏去的是湖北的江凌县,当初贾赦给他找这个差事的时候就有了思量,先是这里位于长江边上,百姓生活还好,政务并不困难,二来就是此处隶属荆州,荆州知州是个识趣的,自己虽然和他没什么交情,但自己另一个至交却和他是姻亲,要有事也可以托个人说话,三嘛却是真的想要考验贾琏的。江凌县与公安县——也就是明朝有名的公安派三袁的老家——相邻,这里文风浓厚,也多书香门第世家,本地势力交杂,这些势力虽不至于联合起来对付外来的官员,可对于那种胸无点墨的官员,却是最为厌恶的。贾赦想着,要是贾琏能在跟这些人的磨合中学会官场中的隐忍,交际,增长一下自己,必是大有益处。

    果然,贾琏还没江凌,当地的人就把他的祖宗八代都给摸清楚了,知道竟是半点功名没有,靠着荫蔽上来的,登时就轻视了他几分,等贾琏到了,竟连个接风洗尘宴都没有,狠狠被人落了面子。其后办事也没人愿意配合,阳奉阴违,只当贾琏是个摆设。贾琏虽有实权,可是两眼一抹黑,对江凌县的情况一无所知,也不敢随便动手,细细算下来,每天除了看看公文逛逛街,竟是半点政事也沾不上手。贾赦虽然也给贾琏安排了两个人当谋士帮衬他,可敌情不明,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贾琏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开始,就跟所有人想的那样,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派去的那两人啊,看到贾琏一连几天没睡好,后面渐渐地,竟连衙门的公文都不看了,每天就往街上跑,都以为他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还给我写信,让我好好劝劝他,让他振作起来。”贾赦看着兴致盎然的邢夫人,解释道,“可不是忙着修园子、元春省亲,我还有公务,我就把这事给忘了。”说到这里,贾赦也有些不好意思,虽然贾琏不是他真正的儿子,可到底他占着个名儿,贾琏遇到烦心事,身边的人来求助,结果他一回头就给忘了,怎么都有点说不过去。不过邢夫人倒是可以理解,又不是真是自己儿子,哪里会顾到那么多,叮嘱贾赦下次注意点,又催着他赶紧往下说,贾赦这方舒口气,接着说了下去,“结果不久前那两人又给我来了封信,内容啊,跟上一封却是截然相反的,居然说他们对贾琏心服口服了!”

    贾琏在江凌为官,却得不到底下人的配合,被当地势力官员完全架空了,他自己又不去看公文,反而到处乱跑,慢慢的,所有人更加认为他就是个豪门里出来的纨绔子弟,根本没有才能,完全把他看低了,就连贾琏身边的人,也都以为贾琏是认输了,一个个垂头丧气。可突然有一天,贾琏就领着人把当地有名的家族李家的嫡孙给抓了起来,当即把江凌这地面都给炸开了锅。

    “要说他啊,那是真大胆,完全地硬碰硬啊。”贾赦啧啧叹了两声,“谁说他没骨气的,这小子,骨子硬着呢。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两个愣头青衙役,穿着官袍,大摇大摆地在大街上就把人给逮回了衙门。据说走到半路那些反对势力就全赶了来让他放人,他可好,任好话说尽,一句话,就是不放!也不怕人晚上给他蒙个黑布袋拖到巷子里打!”

    邢夫人听着正入神呢,见他走了题,忙拍拍他胳膊:“别说那有的没有的,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照你说的,贾琏在当地根本没势力,他就这么把人给抓了,等对手回过神来,倒霉地不还是他。他这未免太莽撞了吧?”

    贾赦忍不住就嗤笑了起来:“你真当他傻啊,一把人带回衙门,他就强硬地升堂把这案子给定下了!”

    江凌这地方,文化历史够久,书香门第也多,要说这地方,最有影响力的,也就是安、何、李、朱四家,官场上有人,手里有钱,虽不能和贾家比,可在江凌的地界上,势力却很大。四家又同气连枝,紧紧抱成了一团,他们要强硬起来,这县令,根本就没办法做事。可是大家族,总有那么点不对付的地方。贾琏抓的李家的嫡孙就是一个。要说这李公子别的毛病还真没用,读书好,人也孝顺,十五岁,就考上秀才了,是李家未来的接班人,很受长辈疼爱。可惜,却有一个错处。

    “他的奶兄,居然顶着主子的名声在外面占了人家的田地,把原主家的老父都给逼死了,剩下的人碍着李家的权势,也不敢去对峙,怕再遭罪。结果啊,就便宜了贾琏那个臭小子。公堂上,一股脑的把所有的罪名都推给了李公子,说他枉为读书人,居然做此丧尽天良之事,判他谋财害命,还说要奏本朝中,夺了他的功名。”

    “谋财害命?”邢夫人脸色古怪,险些没笑出来,“一个下人,谅也不敢贪太多田地,怎么可能入李家孙子的眼,谋财害命,人家富贵窝里的人,怎么可能贪这点小便宜,明眼人一看不就知道这是诬陷?”

    贾赦也是摇头叹息:“这事巧就巧在,李家那下人当时贪心,夺人地时就打着李家这个孙少爷的名头,还被不少人知道。贾琏把这些人全给找了来作证,李家就是再推说是下人做的,可死了父亲,又被贾琏拉拢的那些证人怎么可能改口?还不是死命里的作践那李家孙少爷?毕竟要没有李家这张大旗,那下人,也不敢那么嚣张!贾琏当时还说,家有万贯家财,却还贪此小财,以至害人性命,鼠目寸光,让人痛心~”

    邢夫人想到贾琏说出这番话时可能的装模作样,好险没笑出来,可想了想,又有些不落忍:“可到底李家孙少爷并没有做这事,贾琏这般的发落他,可是毁了他的前程,这、不好吧?”

    贾赦安抚地笑笑:“没事,贾琏还没这么蠢,把李家孙少爷废了,他有什么好处?他啊,精着呢。”

    这事一出,四家还就联合起来给贾琏施压,还有叫嚣着说要给贾琏好看的,可贾琏又怎么会怕?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谁敢来我就先废了李家那小子的架势。也不管谁来求情,愣是把李家那孙子关在牢里,自己亲信看着,吃不让好好吃,谁不让好好睡的,没多久,担心的李家人就受不了。

    “贾琏提出了条件,要他翻案可以,但是四家就要放出手里的权利,而且贾琏还要打发掉衙门里四家的人,四家不准反对。事关利益,这一来,四家就开始闹矛盾了。李家为了孙子,自然可以妥协,可其他三家哪里肯?还是李家三求四求的,又来跟贾琏说情,最后大家各退一步,四家损失不少,贾琏也在衙门里安插了不少人,总算初步可以掌握县衙的权利了。”

    “那李家那个小子……”

    “当然是放了,贾琏后面有我们在,又不怕那些人,抓那小子本来就是为了打开局面,目的都达到了,自不会再生事端,不过御下不严,最终害了一条性命,李家这次受罪,不算冤枉。”贾赦对贾琏地做法还是挺认同的,“知道自己背景在,上峰不会太插手自己的事,就处事强硬,雷厉风行的打开了局面,虽说手段粗暴了些,可行之有效。贾琏这小子,往日啊,我还真小看了他!”

    贾琏也是大房的人,他出息,就是大房多了一层保障,邢夫人也很是为他高兴,只是:“为官一任,只希望贾琏也能造福一方了。”

    听到这句话,贾赦登时严肃了脸:“这点你放心,贾琏不是那不懂事的。”眼神一寒,沉声又道,“他要真敢为非作歹,我也饶不了他!”他派去的人,可不是真的就只是帮着贾琏出出主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