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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清捂着被震得直颤的耳朵,抽气。
这个理由多充沛!想着一旦坐上这个位置,不仅以后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光是官员间的应酬都烦死人。虽然这都还能应付,可一旦事多了,她自由的时间就少了,那她就不能随时摆弄她的收藏品了,这才是绝对无法容忍的事!
“朱老头,让我辞官还是继续留在副掌史的位置,你自己选吧!”
话落,连忙闪身蹿了出去!
“臭小子——!”
身后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然后飞出一卷案宗砸在萧清的脑袋上!
萧清逃难似的来到曲晟的院子,伸手揉着后脑勺,嘴里嘀咕,“这臭老头,受伤了还这么精神…”
“萧大哥?”段纯望着走进来的萧清,一脸惊喜,“萧大哥你没事了?”
“我看着像有事的人?”缓缓走到段纯面前,打量他。手上拿着一个毛巾,右手还拄着一根拐杖,脸上带着几道血痕,面色微微泛白。
“有事的应该是你吧?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恩,那日在踏星楼不小心被石块砸到,所以就成这样了…”
“既然身上有伤,就该去休息。怎么还在这里?”
“我…”
“滚回去!老子现在不想看见你!”屋内忽然传来曲晟的厉喝,萧清微微蹙眉,发现对面的段纯脸更加苍白了。
萧清眸光微闪,转身走进屋中。
屋内透着浓浓的血腥味,曲晟正躺在内室的床上,额头,胳膊,身上都缠着绷带,隐隐有血丝渗出。胡子拉碴,眼窝凹陷,面带青黑。
“还能吼,看来你伤得不重。”萧清随意捞过样凳子,坐了下来。
“你怎么过来?不好好休息瞎跑什么?”曲晟诧异,随即望了眼诺诺站在一旁的段纯,“你还站在那干什么?!出去!”
“大人…”
“老子说了出去!怎么?还想让我亲自动手啊?”
“大人,都是小纯的错…如果你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伤的那么重…”
“你废话什么?!当时就算是别人,我也会去救!你别自以为是了!行了,说完了就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曲晟毫不留情的话让段纯脸色更白,紧抿双唇,诺诺道,“我…想留下来照顾你…”
“你没完了是吧?!我说了不用你照顾!听不懂是不?!”朱钧再次怒吼,似牵动了身上的伤口,脸上顿时一阵扭曲。
萧清挑眉,起身走向段纯,“你脸色不太好,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暂时交给我。”从他手中接过毛巾,拍了怕他的肩膀。
段纯勉强笑笑,“那…我就先回去了,谢谢萧大哥。”
萧清朝他点头,段纯转身,一瘸一拐走了出去。
萧清转过来,面无表情地将手上毛巾扔到了曲晟脸上,“就算是为了让他去休息,也不用把话说那么难听吧?那孩子嘴上不说,可心里一定会难过死,认为你厌烦他了。”
曲晟将脸上毛巾撇开,“我本来就对他没什么好感。”
萧清轻嗤,“得了吧你,若不是在乎他你会巴巴赶去救他,甚至弄成这副模样?你唬谁呢?”
“是我一时大意,不是因为他。”
“若是你将这话告诉小纯,他定然不会那么难过了。”
曲晟不说话了。
萧清内心微微叹息。
“你今天过来干什么?看你的样子似乎没受太大伤。”曲晟望着萧清,虽然脸色还不太好,但并未看到其他伤口,应该没有大碍。本来他得到消息,这家伙失踪了四天才被找到,没想到本事倒是不小,几乎没受什么伤。
曲晟不知,萧清被救出时,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肝脏与筋脉受损,奄奄一息。之所以恢复如此快,皆是因为某人每日源源不断为她输送内力,替她疗伤。而且萧清所用药物,皆是稀世圣品,所以仅过四日,她身上外伤几乎已经痊愈。
“看你死了没。还有,那日你竟然联合朱老头一起给我下套?”
曲晟面不改色,“你这不是也没中套吗?朱老头还不是拿你没办法。”躺在这都能听见那老头的吼声了,肯定没如愿。
“哼,你怎么不把这份口才用在小纯身上?这样他也不至于那么难过了。”萧清冷哼,随即从袖中拿出两个瓶子放在旁边桌上,“一个外用,一个内服,早晚各一次。”
曲晟扬眉,“什么药?”
萧清坏笑,“毒药。”
曲晟一脸“无聊”的表情,手挥了挥像赶苍蝇般,道,“行了,赶紧走吧,别在这碍我眼了。”
“没良心,特地来看你,连口茶都不给喝就赶人?”
“你哪是看我?是看尸体吧?”
萧清挑眉,这人还真是了解她。
“不陪你了,走了。”萧清起身。
“谁让你陪了…”曲晟脸色微黑,看着萧清离去,随即望向旁边的两瓶药,拿过打开盖子,一阵清幽的药香缓缓传来,沁人心脾。
这是…!
曲晟眼中闪过惊讶。这不是千金难求的疗伤圣品玄灵膏吗?这小子怎么会有?听闻这种药只有缥缈神医能够制作,难道…?
曲晟眼中闪过幽光,若有所思。
萧清来到一座偏僻院落,院外官兵朝他行礼,“萧大人。”
“恩。”萧清点头,径直走了进去。
此处是刑部原本存放杂物的地方,后来空置下来,位置又十分偏僻,很难察觉,朱钧便让人将何岩的尸体搬到了这来。
院内把守着几个官兵,皆认识萧清,行礼后替她打开了门。
一阵难闻的气味传来,萧清面无表情戴上口罩和手套,走了进去。
屋内并不大,正中央摆放着一具尸体。白布遮盖,几只苍蝇不停在周围打转,似被其尸臭味吸引。
萧清上前,将白布掀开,一具泛着青紫的尸体出现在眼前。即使戴着口罩,口罩中特地放了去味的草药,也无法将这种腥臭味遮住。
缓缓打量尸体,尸身已经开始浮肿,脸部,脖颈,四肢开始出现紫红色尸斑。萧清伸手在尸体上四处按压,从脸侧,手臂,胸口,腹部,大腿一一按压过,忽然手一顿,招手让外面几个官兵进来。
“大人有何吩咐?”
“把他衣服脱了。”
几个官兵一愣,还是应声道,“是。”准备上前时,却被萧清叫住,“把你们的口鼻遮住,手上套个东西。”
“大人,我们皮糙肉厚,不碍事的。”
萧清神色淡淡,“你是想用你们皮糙肉厚的手在尸体上留下痕迹?”
几个官兵一滞,面色讷讷的走了出去。须臾,回来后,脸上手上已经全部用黑布遮掩好。
“小心一点,不要伤到死者的肌肤。”
几人上前将死者衣服脱了下来,动作十分小心。须臾,等拖到只剩最后跨上一件时,动作踌躇了。
这个…也要脱吗?
“可以了,你们出去吧。”
“是。”几人如释重负,退了出去。
萧清上前,伸手将死者胯间最后一块遮蔽物除去,外面的官兵听到动静望过来,顿时身子一僵。
萧清面不改色打量尸体。
就其死亡时间来看,尸僵已经消失。尸体正处于初步腐败过程,四肢手腕,脚踝等位置有大片尸斑,脚踝处受伤位置呈现黑紫色,血液已经凝固。转身把一旁的箱子打开,眸光扫过,拿出一把细长的小刀,在尸体手腕处尸斑处拉开一道口,皮下组织呈现呈紫色和浅紫涩,已无血液从血管流出。
从这点可以看出,尸斑扩散已处于做末端的浸润期。伸出手指按压手腕肌肤,一道浅浅的暗红印记出现,久久未散去。这些都能表明,死者死亡时间已超过12个时辰。
目光移动,蓦地一顿。尸体腹部及两跨侧面尸斑呈黑褐色,与其他部位的尸斑有血不同。这应该是长时间按压,导致血液不畅才会出现的结果。
“你们抬放尸体时,可有长时间碰到死者腹部位置?”
屋外一官兵目不斜视回道,“回大人,小的们是用竹杠将其抬回来的,并未碰到死者腹部。”
“胳膊或手腕呢?”
“将尸体抬上去时,有碰到过。”
“其他时间没有碰过?”
“没有。”
萧清陷入沉思。
死者左侧胳膊的位置又一圈深色痕迹,很像是有人使劲箍住留下的。只是,既然刑部官兵并未长时间碰触此处,那死者胳膊上的痕迹是谁留下的?而且她在清鸾殿时,并未看到死者左臂胳膊处有这种痕迹,这表示此处尸斑应该是在死者死亡一到两个时辰内印上的。
只是距离卫染最后一次见死者的时间,到发现尸体的时间,大约也就一个多时辰,那也就是说,尸体腹部及胳膊上的痕迹,是在刑部官员将其抬走后发生的?
萧清微微蹙眉,忽然,脑中一闪,一个想法霹雳而出。
“你们确定是将他抬回来的,而不是扛回来的?”
“啊?”官兵疑惑。
萧清严肃望向几人,“当日是不是你们将死者尸体抬回的刑部?”
“回大人,正是。”
萧清朝几人走过去,“尸体腹部,胳膊处曾被长时间挤压,可是你们所为?”
“小人并不曾碰过尸体那处啊!”
“小的也没有…”
“将尸体安放到此处后,都有谁进来过?”
“除了朱大人和曲大人,就只有您了。”
“再无他人?”
“再无他人。”
萧清盯着他们的脸和眼睛,须臾,二话没说转身走了回去。
屋外官兵摸不着头脑,一脸疑惑。转身后的萧清脸色却蓦地阴沉下来。这几人,没有撒谎,而且,他们也没有这样做的必要。只能说明,是别人动了尸体。
若他推测无误,尸体身上之所以会出现这种痕迹,是因为死后曾被人扛着奔走过,为了稳固尸身,那人牢牢箍住死者胳膊,才会在胳膊处留下一圈紫黑色痕迹。
萧清双眼微眯,目光望向尸体面部。
浮肿青黑,有丝丝红点透出。瞳孔扩散,视网膜呈暗红色。表层肌肤微微胀起,下巴,脸侧,颈勾处隆起扁平的疙瘩,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拱出来般。
萧清眸光一厉,伸手抚上尸体脸部四处摸索,须臾,手一扬,“呲”一层薄薄的面具被她扯了下来!
而面具下尸体的脸,根本就不是何岩!
“嘶——!”屋外传来抽气声,几个官兵嘴巴大张地望向那具尸体,“这…这…怎么回事?!”
“很明显,有人偷换了尸体。”萧清眸子泛着冷光,“去把朱大人找来!快!”
一声厉喝,让呆住的几个人顿时回了神,连忙冲了出去!
朱钧在来这里的路上,已经听通知他的官兵说了。匆匆赶到时,正看到萧清一脸平静地盯着地上的尸体。
“小萧啊,怎么回事?尸体真的被换了?”
萧清指着一旁的面具,“你自己看。”
朱钧上前,看见一张有些损坏的面具摊在地上,旁边是一个陌生男人的脸。
顿时脸色铁青,转身怒斥,“怎么回事?!本官让你们守在这,你们竟然还让人将尸体换了?!这么大的动作你们都不知?干什么去了?!”
“请大人恕罪!”屋外众人齐刷刷跪下,面露惶恐。
萧清眸子沉肃。是何人竟然能说很不知鬼不觉将尸体换走?就算是武功再高强的人,要想扛着一个尸体进入这间屋子,根本就不可能!
眸子在屋内四处打量。四周紧密严实,没有出口。只有一个小窗户,还在官兵守卫的门旁边。头顶是青黑砖瓦,就算那人将砖瓦掀开,又如何将尸体送入屋内而不发出一丝声音?而且原来的尸体呢?是带走了?还是毁尸灭迹了?
“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如此粗心大意?!”
“大人饶命!下官这几日寸步不离守在这里,并未发现有行踪诡异之人出现啊!”
那边,朱钧正在审问屋外守卫的官兵。
“除了本官,曲侍郎和萧副史,还有何人进入过这间别院?”
“送饭的吉伯,还有修墙的小瓜。”
“墙怎么了?”
“回大人,那日地动,墙外那颗杨树砸了下来,砸坏了屋子后面的墙,所以小瓜过来将院墙重新修补了一下。”
萧清听到这里,忽然转身,“你说院子曾经被砸坏过?”
“是…”
“那尸体呢?你们可有移动?”
“曲大人曾交代过,不能随意搬运尸体,免得损坏尸身,所以我们并没有移动过。”
一旁朱钧开口,“小萧,会不会有人衬着混乱,将尸体换了出去?”
萧清摇头,“不太可能。当时守卫官兵都聚集在屋内,犯人更没有机会将尸体运出去。何况,犯人又是如何知道会有地动发生?提前潜伏在周围,而且还扛着一具尸体?这种结论不切实际。”
一名官兵开口,“会不会是屋内有什么地洞之类的?有人从地洞内将尸体换了?”
萧清扫了他一眼,“你在屋内发现地洞了?”
“也许有什么机关?”
“若真有什么机关,地洞打开的声音你们会听不到?何况,刑部有谁会在这里挖这种机关?就算是犯人,能在短短四五天内就打通一个暗道?那还真是个人才!”
这人还真是会想。
朱钧道,“小萧,你的意思,是刑部中的人偷偷将尸体换了?”
萧清点头,“目前只有这个比较符合逻辑。”
朱钧转身,“你说是谁将墙壁修好的?”
“那人叫余可,我们都叫他小瓜,他负责咱们刑部的墙院的修护。”
“当日他可有何异样?”
“…并没有啊!”
“他是怎么修理损坏屋子的?你将细节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不要有遗漏!”
“是。小人将他找来,他看了坍塌的地方后就出去了。然后运来了一些新的砖瓦,花了半日时间把墙重新修好后,就走了。”
朱钧皱眉,这样听起来也并未有什么异样。
“他是用何物将砖瓦运过来的?”一旁萧清忽然开口。
“是用一辆手推车。”
“那他走时,可带走了什么?”
那官兵有些讶异望向萧清,似乎在疑惑她怎么知道,“小瓜将一些碎裂的砖瓦用推车运了出去。”
朱钧听闻,脸上闪过深思,“或许,是将尸体藏在推车里…?”
众人一愣。
大人的意思,难道是怀疑小瓜?可是小瓜在刑部待了三年了,怎么可能会是犯人?
朱钧继续问,“他走时你们可有仔细检查他的推车?”
几人摇头,“并没有,我们看到屋内一切正常,就没想到有人会将尸体换了。”
小瓜平日里跟他们就十分亲密,根本没想过会怀疑他,又怎么可能特意去检查他的推车呢?
“去将他带来,本官要亲自问话!”
“是!”
朱钧脸色阴沉。小萧请求陛下将刺杀一案的唯一线索交给刑部保管,没想到犯人竟然在他眼皮底下将尸体换了!这根本就是在他的脸!而且,尸体被换走,那么此次刺杀案的线索就断了!幕后真凶就会永远逍遥法外!
都怪他一时大意!朱钧胸口憋着一团火,难受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