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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珀西关于二分之一火山和空间逆转有关系的推断并不一定正确,但只要有希望就是好的,周惟在短暂的绝望之后迅速打起了精神,准备度过在次空间的,可能比较漫长的一段时光。
说实话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从小他就是在各种麻烦堆里成长起来的,应对恶劣环境的经验那叫一个丰富。
何况还有麦考大帝和他的舰队在路上呢。
“定居”的第二天开始,周惟展开了物资贮存工作。次空间的雨还在下,他每天穿着雨衣,拖着拖车,到散落在火山周遭的城市遗迹中寻找可以使用所有物品,衣服、家具、器皿……最重要的当然是食物和水。为了尽可能地在这个不毛之地活下去,他将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弄到了一个离行宫很近的超市,并严格按保质期排序,以保证不浪费每一块饼干。
游荡在空无一人的废墟中,周惟不禁感叹世事无常,上个月他还坐在星寰的皇宫里数金币,这个月居然就在次空间淘罐头了。不过换个角度想,人生多这么一次经历也挺好,以前不是一直想参加末世真人游戏,总攒不够钱吗?现在免费的来了,想玩多久玩多久,简直不能更棒。
七八个标准日后,周惟大致攒够了一百天的食物,闲来无事,又开始琢磨修房——行宫二层一整面墙都是破的,凄风冷雨,虽然有珀西在睡觉一点都不冷,可总觉得太寒碜。于是他在一家破五金店找了些建筑胶,又花两天时间从一片断墙上拆了两车砖头,拉回住处砌墙。
珀西在周惟忙碌的这段日子里安心待在家休养,他的恢复力非常强大,虽然烧毁的鳞片暂时还没有长出来的迹象,但已经能正常行走,并做简单的滑翔了。看到周惟每天为生活奔波,他又感动又心疼,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自豪感——主君陛下真是养家糊口的一把好手,将来就算真的要定居抱龙峪,他们也一定能把小日子过得特红火!
而且会修房子的男人真man啊,尤其是他光着膀子穿着工装背带裤的样子,实在又帅又性感,一抡瓦刀,二头肌和三角肌隆起的弧度简直要人老命!
烧成狗的某人像痴汉一样蹲在忙碌的泥瓦工身后,深情凝视着对方健壮的背影。周惟冷不丁一回头,吓了一跳:“吓!你怎么了?脸烧坏了吗?抽筋?怎么流了这么多口水?”
“咳咳……”珀西尴尬地砸吧砸吧嘴,“可、可能吧,恢复期是这样的,呵呵,过两天就好了。”
“真可怜。”周惟唏嘘道,“要给你缝个口罩吗?”
“……不用了。”
等周惟砌好墙壁,装好窗户,二十个标准日已经悄悄滑了过去,虽然次空间没有白天也没有黑夜,但超时空机甲会严格计算时间,所以他们日子过得并不混乱,吃饭睡觉都定时定点。
第二十一个标准日,奇迹发生了,周惟一觉醒来,发现耳边忽然安静了下来,持续了二十天的雨声,没了。
“嘿!珀西,雨停了!”周惟趴在自己新修的窗户上往外看,又惊又喜,“快来看!”
珀西凑到他身旁看了看,并不像他那么乐观:“云没有散,风停了,温度在降低,降水还会继续的,只是大概会变成雪。”
珀西说得没错,七八个小时以后,天空开始飘雪,带着荧光点的雪花纷纷扬扬漫天飞舞,之后连成了大大的雪片,不久便将裸|露的火山岩尽数覆盖。一个标准日后,整个次空间都变成了冰雪世界。
“这情形简直和我在龙语幻境中看到的一模一样。”周惟裹着防寒服,站在楼梯尽头的露台上看向二分之一火山。视野中一片白茫茫,只勉强能看到火山口和雪山顶的轮廓,灰黑色的云笼罩在两座山交界处,比之前下雨时还要厚重。
珀西昂首四望,有些担忧地道:“雪太大了,格里佛这么久没有回来,不知道待在哪儿。”
“我稍后出去找找他。”周惟回到屋子里,从加勒的衣柜里找到一双厚厚的皮暖靴,套在脚上,“我得先去一趟酒窖,把那些瓶装酒带回来,免得天气太冷冻裂了——我平时都舍不得喝呢,如果洒了就亏大了。”
珀西迅速脑补了一下酒后乱性啥的,然后感觉自己的面部神经又有点不听使唤,连忙吸溜了一下口水,道:“不着急,天气这么冷,也许他逛够了自己就回来了。”
“还是去找找吧,反正有超时空机甲,找人很容易。”
周惟踩着厚厚的积雪走下石阶,外面银装素裹,皑皑茫茫,有一种肃杀的美感。他停在门口欣赏了半分钟,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酒窖走去,那是一个半埋式地下室,里面装了七八箱硕果仅存的烈酒,御寒的好东西。
路过一处废墟的时候,周惟忽然听见一些轻微的响动声,像是弹簧受力的声音,“咯吱咯吱”,非常有节奏。循着声音过去,发现是一个被切了一半的游乐场,他以前路过过,但从没产生过进去玩的念头。
难道里面有幸存者?还是什么动物?周惟有些好奇,从裤袋里掏出超时空机甲贴在胸口,小心翼翼推开了破烂的铁栅门。
旋转飞船、儿童飞碟、宇宙探险通道……残破的游乐设施里空无一人,除了冷却的岩浆,就是厚厚的积雪。周惟绕过一大块火山石,发现一个孤兀的人影出现在电动木马转盘上——格里佛已经变回了人形,穿着单薄的黑t恤、黑长裤,戴着风帽,双手插在裤兜里,骑在一个土黄色的小木马上,机械地摇晃着。小小的木马被他压在屁股底下,正发出不堪重负的,可怜的呻|吟声。
他身材极高,肩宽腿长,骑在那么小一个儿童玩具上,活像是哈士奇日了吉娃娃。周惟哭笑不得,但见他伤势恢复得不错,都能变人了,很是松了口气,踩着雪过去,叫他:“格里佛?”
格里佛身形顿了一下,缓慢地转过头来,半天才像是认出了他,挑眉道:“哦,是你。”
看到他的正脸,周惟吓了一跳,不过二十几个标准日,他看上去瘦了足有四分之一,脸颊凹陷,眉骨突出,一向精心梳理的黑色卷发凌乱地披在脸颊两侧,从风帽里露出来的部分竟夹杂了丝丝灰色。
“卧槽,你这是怎么了?”周惟简直不敢相信这是那个活力十足的自由猎手,他这些天是在练什么神功,走火入魔了吗?
“没怎么,就是有点颓废,你懂的。”格里佛眼神落寞而阴沉,也不多做解释,捋了捋头发,问,“你还好吗?珀西怎么样?”
“我很好,他还在休养,暂时还不能飞太远。”周惟说,“你怎么弄成这样了?太惨了吧?没有找到东西吃吗?”指了指杂货店的方向,“那边,我留了很多罐头在最显眼的货架上,你没看见吗?”
“看见了,只是我没什么胃口。”格里佛有点恹恹的,骑在木马上继续摇晃。
周惟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厄玛是他的注定之人,他的男朋友,据珀西说,还是他的初恋。被初恋男朋友这样欺骗、迫害,换成一般人怕早就疯了,他还能好好坐在这骑木马……呃,不对,这不会就是要疯的表现吧?
麦考大帝有个傻儿子就够倒霉了,再来个疯儿子,那简直人间悲剧。
“嘿,你还好吗?”周惟跳上转盘,扶着木马让它停下来,认真看格里佛的眼睛,“格里佛你看着我,别再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了好吗?搬回来和我们一起住吧,三个人待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格里佛佝偻着腰骑在木马上,避开周惟的眼神,道:“你会照顾好珀西的,我知道,他也会保护好你。我只是……只有有些事情需要想清楚,想一个人静一静。”
“已经二十多天了,我想你该想的都已经想够了,不是吗?”周惟并不是个多事的人,但格里佛的事对他来说就和自己的事一样,如果说这世上他还有一个朋友,那应该就是格里佛了。
当然,珀西不算,他是萌宠。
“珀西跟我谈过了,关于你们的一切。”周惟决定开诚布公地跟他谈谈,“我知道厄玛对你来说非比寻常,他的背叛让你非常痛苦。但爱情不是全部,格里佛,世界这么大,人的一生这么长,总不能指着一个人活着吧?就算真要指着一个人活,你也要考虑值不值得的问题是不是?你觉得厄玛值得吗?”
听到那个让人锥心刺骨的名字,格里佛的眼神浮上阴戾的光,英挺的眉毛慢慢皱起:“我不想谈这个,周惟。”
“你看我像是没事喜欢聊天的人吗?”周惟看他如此憔悴,如此颓废,简直是在慢性自杀,竟然还不自知,不禁生气起来,“你要用这种方式折磨你的朋友和亲人吗?珀西说你们的父亲正在赶来拓扑星系,你要在他救你出去之前先把自己弄死在这个鬼地方吗?”
“我不会死,我好得很!”格里佛挥开他的手,“你是出来找食物的吗?你可以继续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可以吗?”
周惟不为所动,单手按住晃动的木马,道:“听着格里佛,如果爱情能杀死一个人,那就不是爱,而是穿肠的□□!别傻了,即使你不甘心,放不下,也不用采取这种消极自残的方式来发泄痛苦吧?像个男人一样行吗?想办法离开这儿,找到那个伤害你的人,该打的打,该杀的杀,该爱的话就继续爱,躲在这儿摇木马算怎么回事?”
“……”格里佛紧紧咬着牙齿,沉默地从木马上跳下来,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周惟大步跟上:“嘿,格里佛!站住!别逃避,我们把话说清楚……”
格里佛忍无可忍地停下来:“听着,周惟,我的心理学得过a,我在三个星系有心理医生执照,我不用你来开导我。你知道被最爱的人欺骗和背叛的滋味吗?你能想象珀西想要利用你,杀死你吗?”
周惟一愣,条件反射地想说那不可能,在脑子里轮了一圈又不太确定了,认真想了想,道:“那也没有什么要紧,我还是我,我会继续好好活下去,这世界离了谁不是好好在转呢?”说完觉得自己说话有点不够委婉,又挽救了一下,“当然我们情况和你不太一样,珀西只是我的龙,我无法想象你对厄玛的那种感情,我只是实话实说……我是说你的举我们的例子并没有什么可参照性。”
格里佛看了他半天,确定他说的“和珀西谈过了一切”云云都是扯淡,那货根本什么都没说清楚。
也可能是不敢说。
“算了。”格里佛被人狗血淋头地训了一顿,缓缓竟觉得心情有了点儿奇妙的放松。说实话他这些天过得挺不容易,总是一闭着眼就看到逆转即将结束时,他跌落在火山上,厄玛瞪大眼睛看着他的样子。他永远都记得那时候厄玛的眼神,犹疑、绝望……还有深深的恐惧。
厄玛怕他,怕他变成龙的样子,怕到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宁愿相信他已经死了。
这种终极的、彻底的抛弃比任何背叛都要可怕,都要令人绝望,格里佛深深地意识到,在“物种”这个层面,厄玛首先就接受不了他。就像必须杀死周惟一样,在厄玛心目中,任何与“龙”有关的生物,都是邪恶的、肮脏的、恐怖的,不可饶恕的……异类。
独处的日子里,格里佛反反复复地想,如果厄玛只是因为国仇家恨而欺骗他,他会不会原谅他,放下这一切,和他重新开始。
换在从前,这种犹豫对他来说简直不可想象,作为贝克王国最骄傲的小王子,格里佛从来不会姑息那些曾经伤害和背叛过他的人。但经过二十多天的纠结,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他爱厄玛,即使对方一直在欺骗他,利用他,只要还肯接受他,他就愿意原谅。他会帮厄玛用正确的方式处理那些被他搞糟的事情,帮他向珀西和周惟忏悔,甚至愿意和他一起被流放。
然而他知道,他没有机会了,厄玛从根源上,就接受不了他这个人。有的时候,他甚至觉得就这样困在次空间也挺好的,起码不用出去,不用面对那些他接受不了,无法面对的事情。
这个想法闪过脑海的时候,格里佛真觉得自己疯了,完全变成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是不是爱一个人就会变得卑微,变得低贱,变得毫无原则?
还是,他只是爱错了人?
隔着风雪,周惟从格里佛纠结的眼神中依稀看出了他的犹疑,放缓声音道:“格里佛,我没学过什么心理学,也不懂那些个大道理,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看着你为了不值当的事情作践自己,让亲者痛,仇者快。我知道你还爱着厄玛,如果你放不下他,我可以不追究他对我做过的那些事,等咱们出去了,我和珀西离开这,你们自己解决你们的事情。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你,我不想你背负太多的压力。”
顿了顿,又道:“但你首先得走出来,想清楚,别逃避。”
走出来,想清楚,别逃避……格里佛默念这句话,凉飕飕的雪片打在脸上,过去的二十多个浑浑噩噩的日子忽然像是被太阳暴晒一般,慢慢褪色,慢慢消失,恍如隔世。
周惟感觉他身上的低气压在缓缓消失,不着痕迹地舒了口气,道:“珀西说,空间转换可能和火山喷发有关,如果能研究清楚二分之一火山,也许能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
格里佛这些天都沉溺在痛苦中,经他一说才注意到火山和空间转换的联系,仔细一想还真是,珀西的推断很有道理。
“不管怎么样,一起喝一杯吧。”周惟将背包丢给他,转身往门口走去,“走吧,跟我去拿酒,我把它们藏在酒窖里了,你是找不到的。”
任何时候,酒都是解愁的好东西,格里佛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跟上了周惟的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