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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背后,势力暗涌,臣营各自转移。熙妃无罪之事在拖延中无形惹恼了天下,长街小巷指指点点,文人粗客戳之以鼻。徐府深叹本是件值得庆幸的隆恩赦免,却成了万劫不复的深渊,该是命吧。最后,徐父向皇上请求辞官归去,皇上念宠妃生父任职期间兢兢业业,遂封爵位,赏赐田地,后半生从此了无忧愁。
皇上此举博得了不少徐势的好感,只要后宫有盛宠熙妃娘娘在,他们就能安然无忧了。加之皇上招揽,起初由徐父为首的势力全部投靠皇上徽下,只因熙妃这张牌现在还是好牌。
当深宫内的沈淑昭听到徐父辞退的消息时,她并不感到震惊。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以舍弃自己保全大局,这种事再平常不过。徐父现在若不收拾东西走人,往后走的就是全徐族。如今徐家长子次子皆得到皇上器重,何尝不是件好事。
此次由熙妃谋杀良嫔之事引发的朝廷变动,最终才算告一段落。
六宫陷入安稳期。
自从良嫔遇险后,皇上有意将她晋为妃作补偿,然而有朝臣反对——其中大多来自四大姓氏,因为他们之中有人子女都尚未坐到这份上——所以良妃的身份被搁置下,但皇上已下令,良嫔以后的待遇皆以妃为准,他已做了退让,以后都不能容人非议,遂良嫔身份地位骤然升高,太后党的妃嫔变得拉拢频繁。
元妃沈庄昭作为其中的领袖人物,自然理应做出表态。于是某个寻常的午后,良嫔赴约至承乾宫享茶。在元妃大宫女带领下,她步入正殿,周遭来往宫女诸多,她受到了所有人的注目。“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几乎是宫内众人的评价。
同时亦因为她是由沈嫔所救,所以元妃待良嫔的态度冷却许多。她对此并无所谓,自己的出身本就攀不上身为四大姓氏嫡长女的沈庄昭。“娘娘再走几步便是了。”大宫女指了指木廊尽头道,这时迎面走过一名宫女,十步距离。相互而来,三人寻常擦肩而过,可就在这个瞬间,良嫔的步子放缓停下,待宫女离去后,她久久不走,仿佛在原地感受着什么。片刻恍神后,她的脸色勃然大变,心事尽显。然走在身前的大宫女察觉不出背后异样,良嫔蹙起眉头抚住胸口,感受不安心跳。
她越走越慢,承乾宫的上方,在她眼里不再平静无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顾嫔成祸女的事还心有余悸,自己就遭性命之险,难道这就是六宫?
潜伏在乌云背后从不曾真正宁静的六宫?
秋尾扫过,冬临。
宫寺开始为先祖们燃起高香。
土地凄冷,冬雪酝酿云间,摇摇欲坠。皇城不似街上,这里是缥缈仙境,无边无际,活在此地如同置身永无止境的笙箫酒酿美梦。尊卑有秩,绝无喧哗,所以金宫这四周,人迹稀少,远不如街上热闹。
雪未至前,干枯成片突兀荒凉。宫妃在皇后的要求下,每人轮流一天来此上香抄写经文,来回是累了些,但是做好事,也无人反对。
日子缓慢流逝,后宫在少了熙妃顾嫔之后无比和平。
和平到仿佛与朝堂上的争锋相斗脱节。
直至家府那封信传达手边时,皇后才恍然间惊觉,硝烟仍在黑暗里蔓延——萧父寄来的秘信道尽被朝中辛酸,直指沈太后及沈府如今对皇后之位愈加虎视眈眈,梦如在宫内定要谨慎行事,千万不可被太后所伤。朝外的为父、兄长会尽力保全你后世一国之母的荣华,勿思过,府上皆好。
缓缓放下信,一言难尽的滋味弥漫开来,而面前那人儿的容貌逐步清晰眼前。
皇后心神复杂。
这便是现今沈太后想要推举上来夺取自己后位的女子。
她该作何回击?
如何保全自己?
初来到椒房殿商议宫寺计划的沈庄昭,此时对萧皇后内心想法毫无所知。她只看到皇后在读那不知是诗还是什么文字时眼神万般黯然悲哀,内心竟产生了丝怜悯。二人身份虽为对立,但她知皇后不似熙妃像带刺的人,较之更为冷静沉稳,尚可交流。真不可思议,她现在竟瞒着沈府独自一人出宫,还是同仇敌皇后身处一起。
世界真是莫测,只好这般感慨道。
信平躺案上。
对望时,皇后眼前止不住浮现信的内容。
对此沈庄昭却一副稍显担心的模样。
“你……”
皇后听见对面的美人别扭的开口,
“还好吗?”
这声问候让她断没想到。
元妃竟在关心自己?
而且她没有刻意虚伪之理,因为上次面见时二人彼此相待就已经足够糟糕,所以……这是真的相问?
想到这里,皇后心里升起不自在,她移开目光望向殿外,岂能告诉对方自己忧愁是因她而起?
窗外景色漠凉,既无花亦无雪。
“本宫无事,现在还是谈正事为紧。”
“你说。”沈庄昭正襟危坐。
“宫寺本宫已命人打点好,至年末每位妃子抄写经书后,会去后阁上香虔诚跪拜,女尼会取得绕情珠藏于出寺后人人皆得的红佛手钏内予她,并叮嘱十日之内不可脱。此珠奇艺宝贵,碰酒后变会自行融化,成为绕情酒。即使遥远相隔,也会散发出催生绵情的香气。她与皇上用膳时必定会饮酒,只要绕情酒生了作用,多次之后御医必定会察出皇上龙体有异,至时再翻侍寝记录,除了她以外,还能有谁?”
“若是失败了呢?你怎能确保此珠一定会多日在她手腕上。”
皇后轻笑,“本宫自有办法。”
“还有那绕情珠究竟为何物?你是从哪处得来的?”
“元妃大可不必操心,天下没有萧府得不到之物。”
“皇后真是好势脉。”沈庄昭冷冷道,“但是沈嫔城府极深又心思缜密,此计并非万无一失,我不过是怕牵连至你我。”
“世间本就无以一谋应万策之事,唯有一谋多变方得万全,只要红佛珠套至她手间,本宫便会有百千种方法……令她死。”
她的话极大勾起了沈庄昭的兴趣,皇后的做派从来在太后那边听来都是狠和准,她入宫五月有余,见识了诸多事情,却从未看见皇后亲自出手的时候,这回她倒想好好领略一番。
“此事中需要我做何事?”
“你不是恨她夺去了太后的青睐吗,本宫便给你让她在太后面前身败名裂的机会。”
二人相视,浮现意味深长之笑。
墙角绿釉狻猊香炉向上徐徐飘去一缕烟。
灰霜的香尘。
燃着星火的残烬。
像极了宫寺里上香的柱子。
袅袅相缠。
入夜。偏远宫寺如稀疏遥星,尼姑闭门,烛灯熄灭,四景悄寂无声。
待她回厢房休憩时,从寺屋顶翻身落地黑影人,风过无痕,尚无人察觉。黑影人手脚灵活地朝着供香的门走去,撬锁,不出半会儿,推门轻开,那门发出嘎吱一声响,不轻不重地回荡在空屋里。黑影人环视一圈,走入同时将门随之合上。
突如其来的深夜意外“访客”并未给宫寺带来任何波动。
谁也不知这里曾被人闯入。
缺月被风蔽。
白露宫屋外有人敲门。
“殿下,娘娘,奴婢回来了。”
惜绿把门打开,上次救下良嫔的卫央手下随即出现。
红桌旁,沈淑昭、卫央与良嫔皆在候着。
“怎么样?”
“回娘娘,奴婢去了宫寺以后多番检查,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你确定?”莫忘显得有些不信。皇后既然要出手,怎么可能什么也不作准备?
手下诚诚恳恳回她:“莫姐姐,我就算胡说什么,也不能骗了长公主殿下去。”
“他处事向来细致,应当无错。”卫央道。
“难不成皇后想做的打算不在宫寺内?”莫忘扶下巴沉思。
沈淑昭此时道:“皇后诡计多端,任何地方和事都可成她陷害之始,防不胜防。若非良嫔姐姐发现元妃宫中有椒房殿内的桂香味,我等还未意识到她已经同皇后暗中有了联系。皇后不愧奇女子也,先有生辰宴拉拢三妹陷害长姐,后有今天拉拢长姐陷害于我,她若身为男子,可真是一流的说客。”
“妹妹也莫这么说,妾虽初见妹妹时为太后说客,可妹妹入宫以来从未做过任何陷害妃嫔之事,皇后却屡屡向你出手,心计实在叵测。”
“我不会对女子与稚子出重手。”沈淑昭仍尚存原则,“六宫女子有何不是依附家族为生?背后分崩离析,她们也会随之消亡。最可怜的是她们,最被为难的也是她们,又何苦相逼?”
卫央与良嫔听见她说后,虽未言语,但理解之情眸底流光。
“妹妹果然所想与其他女子不一样……”良嫔声音末了竟带分不易察觉的羡慕。
“话虽如此,可她们若伸手动在我头上,我断不会容忍。姐姐,多谢你前来相告我此事。”沈淑昭忽变温柔。
“哎,妾不过是那日偶然,在离开承乾宫宫女的身上闻到椒房殿常熏的香……”
“姐姐下次莫在妹妹面前自称妾了。你我共结谊这般久,总自称妾,倒显得生疏了。”
沈淑昭的示好良嫔无法拒绝,她隐隐忐忑,自己是真的能以友人的身份站在她身旁了吗?
“离我去宫寺还有段时日,先不急。”沈淑昭宽慰前去打探的男子。
手下挠挠头,“多谢娘娘包容,今日毫无所获实在有愧。”
“下次把带上我。”莫忘在旁边嚷嚷。
“你去甚好,只是你若也查不出来,恐宫寺里不是隐藏至深,就是确实没有异常。”卫央道。
“长公主放心,皇后若在宫寺留有一手,奴婢就是把寺庙翻上天,也得把害人的玩意儿找出来。”手下拱手坚定道。
明日的事情便这么定了下来。
皇后出手并非沈淑昭最担心的,前世交手多次,她和萧梦如不分上下,家族未倒前其实谁也不差,真正让她深感焦虑的,是沈庄昭站在了皇后的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