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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一直蒙在鼓里的魏楚被自己的婚事吓了一跳,虽然有惊无险,但也让她不爽了好一阵。而早就有消息的桓昱就明显主动得多,他一从宫里出来,就急匆匆地策马回了韦府,一下马连口水都没喝,就赶着去书房见了韦竣山。
韦竣山听完他的一番话,皱了皱眉:“你真的打算娶魏家那位二娘子?”
韦温点点头,自从他在军营里站稳脚跟之后,韦家其实已经制不住他了,更别说这次出使荆州之前,皇帝封了他将军的称号,虽然不过是,但他手里是握着虎贲营的,光这一点就与一些空有虚名的将军天差地别。
不过,婚事嘛,总归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正统些,他也舍不得让魏楚平白受些流言蜚语。所以,少不得要费些口舌,说服韦竣山。
韦竣山见他神情坚定,显然是打定了主意,心里倒也不是很反对,但还是问了一句:“娶魏氏,可是有不一样的好处?裴氏、崔氏、薛氏,不行吗?我记得你和崔家五郎还是好友,这几家也都是世家贵女。”
桓昱很不耐烦他话里话外看不上魏楚身份的腔调,但他强忍下心里的不满,尽量冷静道:“韦家并不缺世家贵女,只缺兵权。”
新帝虽然上位了,但是魏家的重兵还驻扎在长安外,连荆州危机都能忍住按兵不动,这虎视眈眈的势头,朝堂上谁看不出魏覃的野心?韦家虽然想要兵权,可不想为人做嫁衣!
韦竣山把玩着手里的寿山石,漫不经心地看着桌上的字帖:“娶了魏氏女,魏覃也不会让你染指魏家的兵权。魏家可还有三个儿子呢。”
桓昱一笑:“若是魏家大娘子,确实如此,但是二娘子……”
韦竣山想起这位二娘子惯来凶名在外,可是能上场打仗和能瓜分家族权力,这两者之间依旧存在着天堑。他蹙眉,视线从字帖上转到桓昱身上:“这位二娘子的流民兵,已经交出去了,接手的是魏覃第三子,你确定她出嫁后还能摸到娘家的兵权。”
桓昱笑了一下,只说了一句:“出使荆州,这位魏女君同样以副将身份去了。”
韦竣山放下手里的寿山石,似乎在沉思:“整个朝廷都以为魏家放弃了荆州,没想到魏家人竟然偷偷去了,可是派一个女子……”
桓昱点头:“父亲知道凉州军打赢了吧?这功劳,魏女君要占大半。”
韦竣山这下真的吃了一惊:“当真?为父以为是你,竟然是魏家女?”
桓昱点头:“刘敬义将军虽然身受重伤,但是刘家的嫡系可都还坐镇凉州军,父亲认为单凭我一人调动得了他们吗?”
韦竣山见桓昱一脸认真,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顿时也严肃了几分,握着寿山石不停地踱步:“长安周边还能算是小打小闹,如果真的有本事退为陈大军……这能力即便是魏覃也得高看几分。”
桓昱一脸认同,还加了一句:“父亲别忘了,魏家三个儿子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真正主过战。而魏女君,刘敬义当众称其‘肖似魏覃’。”
听了桓昱这一通真真假假的话,又见他一脸慎重的样子,韦竣山倒是真的觉得魏楚奇货可居起来,他来来回回踱步了很久,才一拍案:“好,魏家那边,为父会去说,至于你母亲那边,我会让她闭嘴。”
桓昱本来根本没想到陆妙卿,现在听到韦竣山这么一说,他眯了眯眼:“母亲在为我张罗婚事?”
韦竣山啧了一声,样子很不耐烦:“她现在倒是知道要做个嫡母的样子了,不用理会她。”
桓昱心中嘲讽一下,他可不相信陆氏插手他的婚事,是做小伏低,将功补过。陆妙卿嚣张跋扈了半辈子,哪里还懂得隐忍?她只要稍有些城府,韦温就不可能存在。
韦竣山见桓昱半垂睫毛,以为他心里不高兴,顿时宽慰道:“陆家虽然倒了,但看在阿衡的面子上,为父也不能对陆氏怎么样。但是你放心,你的婚事,为父不会让她插手。”
桓昱早就知道韦竣山好面子,陆家一失势,他就休妻,这要是传到外面去,还不得毁了他精心维护的好名声?不管心里怎么想,桓昱很是乖顺地点了点头:“一切由父亲安排。”
韦竣山闻言,满意地抚了抚长须,一时间竟然生出了父子相得、家庭和睦的感觉。这要是让人知道了,只怕又是一场笑话。
韦竣山这边拍案打算去探魏家的口风,而另一边的薛家,却俨然怒不可遏。
春日正盛、宾客满堂,作为一家主母的乔氏却勉强带着一丝笑意,招待着来客,袖子里的手紧紧攒着帕子,指节发白、恨不能将它扭断。
她想到魏府昨天给她送来的口信,就觉得气血上涌,以前好歹还会让人来露个面,今天却压根不到场,这还是所有人都看见魏家二娘子回长安之后!魏家根本就是在打她薛家的脸!
“乔夫人安好,夫人这里的春景果然与别处不同,怨不得以前来过的几位夫人都还念叨着想要再来呢!”未见人影先闻笑声,来人挽着高髻,一身绛红深衣,凤目含笑,柳眉含情,端得是体态风流,来的这位就是楚维的夫人,她和楚维出身都不显赫,楚维更是武将出身,可是这两口子能耐都不小,楚维现在是大权在握的九卿之一,而他这位夫人更是以庶民出身,成功打入了世家夫人的圈子。
乔氏听到这句话,稍稍露出了一些真心的笑容,摆了摆手:“楚夫人谬赞了,夫人喜欢这里,是这院子的荣幸。”
楚夫人笑意盈盈:“哈哈,乔夫人过谦了。”
两人互相吹捧了一阵,乔夫人就让人领着楚夫人入座,不多时,陆妙卿就带着韦道蘅走了进来,乔夫人看到这两人,眼神微亮,热情地上前,轻轻握住韦道蘅的手,亲热道:“小娘子可算来了,阿如昨个儿还念叨着要见韦家姐姐呢,今个儿看到你,可别提多高兴了!”
乔氏的亲生女儿薛明如比魏媛大不了多少,和韦道蘅之间差得可不是一点两点,两人根本玩不到一块,也亏得乔氏说得出口。然而,韦道蘅见乔氏握住她的手,脸上就已经微红一片,根本不在意她说什么,只是胡乱地点点头。
陆氏看了自己女儿一眼,心知她从小就中意薛家的薛衍,如今更是迫切想要嫁入薛家。要说薛录之还在,对这桩婚事,她倒也满意,但是现在这一家连撑门庭的家主都没有,她就有点不高兴,更何况薛录之死了才一年多,薛衍可还得守近两年的孝,这两年既不能为官,又不能娶亲,可别提多耽误人了。
陆氏本来就因为韦竣山的警告,心里不舒坦,此刻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扯开话题:“夫人这院子,闻名长安,阿衡这丫头早就想来看看了。”
乔夫人见陆氏脸色不太好看,心里一咯噔,比起魏家那丫头,她自然更中意韦家阿衡,所以一直不遗余力地想要促成这两人的婚事,她知道阿衡心中有自己儿子,并不是很担心。然而,看陆氏的脸色,似乎不太高兴?
乔氏心里犯嘀咕,脸上依旧笑容满面,将陆氏母女引入座中,继续去接待其他女眷。不多时,几家女眷都来了,春光明媚,花园里奇珍异草无数,加上穿行其间衣着鲜艳的女眷们,一时之间园子里热闹非凡。
“今儿魏夫人怎么没来?”开口说话的是崔夫人,乔氏最近的宴会几乎都会请上魏家的人,魏家如日中天,大家也都心照不宣,然而四处看看都没见到魏家的人,崔夫人便有些疑惑了。
乔氏听到这话,掩唇一笑:“这不是魏家二娘子要办及笄礼了,魏夫人忙得都没有心思出来赏花了。”
冯夫人听到这话,恍然点头:“是了,魏家女君要及笄了呢,听闻正宾是皇后娘娘?”
楚夫人眉眼微挑,神情微讶:“原来是皇后娘娘,难怪未曾听见魏家请正宾的消息。”
萧夫人抚了抚袖子,低垂的眉眼之中满是怨恨,她一想到自己女儿,真真正正的世家嫡女,刚一及笄就改名换姓地给人做妾,而魏家二娘子,不过是一介武夫的女儿,却能让皇后亲自做正宾,心里就跟火灼一样疼。
陆氏亦是愤恨不平,她陆家王朝是被魏家所灭,她最痛恨的外室子又要去求娶魏家女儿,不论是哪一条,都是往她肺管子里戳,但她不敢闹,韦竣山的警告还言犹在耳,她不能轻举妄动。
一时之间,对魏家有恨意的,都缄口不言,与魏家交好的,或是有意交好的,倒是一个两个都开了口,一时之间,院中倒都是说魏家好话的了。
韦道蘅和魏楚是对头,听见吹捧她的话,自然不高兴得很,但她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她见身边没人注意,就焦急地扯了扯陆氏的袖子:“阿娘,乔夫人可曾和你提过我和……的事。”
韦道蘅是鼓足了勇气才问出这么一句,陆氏垂眸看她一眼,轻哼:“薛家小郎不行。”
韦道蘅急了,哀求道:“阿娘,为什么?他……他从前就在廷尉署任职,阿爹向来看重他,为什么不行!”
陆氏听到她提韦竣山,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了?我决定不了那个孽种的婚事,我还决定不了你的了?”
韦道蘅一听这话,脸色顿时灰败:“阿娘,你……你怎么能这么说,他真的很有能力,你怎么能这样就决定了我的终身。”
陆氏见她脸色煞白,毕竟是唯一的女儿,到底还是心疼的,攒紧她的手:“薛家小郎要守孝三年,你等得起吗?”
韦道蘅急道:“三年后,我也不过十六,崔姐姐现在也是十六,都还没定亲呢,为什么我不行!”
陆氏见她死心眼,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强硬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韦道蘅闻言,垂下头,攒紧了拳头,一声不吭,陆氏以为她安分了,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席间,乔氏一直有意无意地和韦道蘅搭话,韦道蘅都是笑容满面地回话,反倒是陆氏的脸色一直不太积极,这一看之下,乔氏就明白问题所在,陆氏不乐意把女儿嫁给薛家。
她心里顿时有些恼怒了,她们家虽然失了顶梁柱,但是阿衍争气,更何况还有他父亲的封谥和爵位,不管怎么样,都不会亏待韦家女儿,陆氏这副模样是做给谁看?陆家都亡了,她竟然还如此眼高于顶!
这一场宴会,表面上宾主尽欢,但是私底下,却各有各的算盘。宴罢,韦道蘅跟着陆氏回到韦府,她谎称不舒服,送走了陆氏,转头就去书房找到了韦竣山。
韦竣山见韦道蘅一脸踟蹰地站在门边,倒是难得有几分慈父的兴致,主动招了招手:“阿衡找为父何事?”
韦道蘅抬眸看他,一咬牙,直接进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父亲,请父亲救救阿衡!”
韦竣山大吃一惊,连忙将她扶起:“你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韦道蘅没有直接说自己想要嫁给薛衍,只说了母亲不顾她的意愿,就打算把她许人,她不愿意,但是又不敢违背母亲,实是左右为难,彻夜难眠,无奈之下才不得已地向父亲求助。
韦竣山一听这话,立刻就气了:“我早就告诉她,不要再插手府里的事!早些日子想要摆布阿昱的婚事,我警告过她,没想到转个头就要插手你的婚事!”
韦道蘅见父亲暴怒,心中惊惧,她并不愿意母亲受责难,连忙一把拖住父亲的衣角,伏地地哀哭:“父亲,请您不要怪罪母亲,她痛失大哥,只剩下我一女,所以患得患失,要求苛刻,女儿本就该遵从母亲的心意,是女儿不孝……您要是因此怪罪母亲,女儿万死难辞其咎。”
韦竣山见她哭得眼眶通红,叹了口气,扶她站起来:“既然阿衡如此说,为父就当做不知道。阿衡的婚事,为父会为你做主,必不会让你母亲胡乱把你许人。”
韦道蘅点点头,拭了拭眼泪,轻声道:“今日薛夫人宴请诸夫人,薛夫人对我稍显热情,母亲就生了疑心,我实在不想与母亲争吵,但又……”
韦竣山闻言,问道:“哪位薛夫人?”
韦道蘅紧张地扭了扭帕子:“原光禄卿薛大人的夫人。”
韦竣山恍然,眼神一亮:“哦,是薛衍的母亲。”
韦道蘅睫毛微颤,心中十分紧张:“嗯。”
韦竣山忽然大笑起来,满意地捋了捋胡须:“薛小郎芝兰玉树,在整个长安城都是首屈一指。他还在为父手下任过职,能力也不错。”
韦道蘅心下暗喜,没有搭话。
韦竣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向韦道蘅:“阿衡放心,为父心里已经有数了。”
韦道蘅一听这话,立刻红着脸垂头,韦竣山见她这样的表现,笑得愈加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