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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红昌和其母武春惊诧万分!
夜已黑尽,她们心下因先前捉鸟的本事怀疑她是鬼魂,继而惶惶心忌,以至后来都哑然无语。
食毕小憩偿。
武赢天忽然间察觉远处草动林响,这帮人当是有数十之众。因为不知道来者是不是难民,“她”只是微声提醒身边的娘俩撄。
“夫人,红昌小妹,附近林中现人,此数十人恐因撞见火光而围了来,尔等切莫慌张,相信赢溪一人足以应付。”
“啊……”
母女俩惶恐地紧紧相拥!
夜里来这么多人,要是对方是强匪,三个弱女子如何应付?那绝对是一场躲不过去的灾难!莫说是财物,一切都完了。
数十人很快来到了火光照亮处。
他们个个持钢刀,是强匪无疑!
武春、任红昌娘俩惊吓得哆嗦。
只见领头的上前几步,收刀狂笑道:“呀呀……秀美之女!大汉好生盛情,竟以仙物招待吾等客人。”
他的话引出一阵群起轰笑,其余人也跟着收刀。
三个柔柔弱弱的女子而已,完全可以弃械办事。
武赢天见刀如见人!
其心刀割地疼痛,好在醉意未消,金丹没有作怪。
“她”站起身来偏头问:“诸位英雄可皆为冉駹国武士?”
领头的怔了怔,这个美色女子面对自己和众兄弟时竟然神定气闲,并且还看出了他们的来历,这让他疑惑不已。
强匪们被武赢天那非凡气度下的镇定自若压得暂时迷茫,一时无措。
领头的收敛了淫容,小心地问:“在下水西吾,与众兄弟皆属冉駹国人士,敢问姑娘何人?”
“她”叹:“吾乃岷山吾大将军之故人。”
“啊……”
强匪们顿时响起***动,大惊失色。
水西吾惊问道:“姑娘此话当真?”
武赢天也不作答,反问道:“岷山吾大将军如今可安好……婚娶否?”
国难往事不堪回首!
冉駹国兵败后臣服于大汉,水西吾乃是不甘耻辱方才愤然率领部下出走为匪,并劫杀汉人商贾来宣泄自己的憋屈。
水西吾痛声道:“将军与大汉来犯军队血战,不幸于雨夜遭遇山崩,绝援,也无路可退,惨死于汉嘉,女王将其圣葬塔山。”
他略微一顿,又道:“将军唯念亡踪之百岁良人赢溪,只惜待得白发苍苍未获归,将军至死未改专一之情。”
武赢天与强匪间朋友般的对话缓和了紧张害怕的氛围,武春、任红昌娘俩本来是已经不再颤抖了,可这番对话的内容又叫人不寒而栗。
百岁良人赢溪!
这分明就是说她们眼前的这个赢溪是冉駹国岷山吾大将军失踪的良人,而且都已经到了百岁!
太可怕了!
怎么可能?
她看上去明明只是不到20岁的样子。
武赢天心口滴血:“遗憾!自己的寻访师父之路因时间的错位而荡然无存,以至遗憾终身。悲哀……自己与岷山吾这貌似转眼间的匆匆一别竟然有了数十年之久!”
痛想:“他当时虽身受重伤,但终究没死在大汉,可是回去以后竟然一直在信守誓言孤身等自己!想不到他如此痴情!坚爱韧恋至乌发苦变白发也未再娶,最后悲凉地战死沙场,凄惨而终!”
男人也有敬佩的男人,这是一种欣赏,更是一种误会出来的罪孽。
充满愧疚并伤心至臻的武赢天痛哭道:“啊……岷山吾你何必苦苦等待一个不存在的赢溪?折煞我这不该专情的赢溪!”
“呃……”
心口巨痛之下,弱势的酒醉压不住情伤,“她”***后凄然跪地。
“啊……赢溪姐姐!”
任红昌忘却了对百岁依旧诡驻花容的胆怯,也忽视了强匪的存在,扑了过去。
“赢溪姑娘!”
武春随即也关心压过恐惧地跌撞过来。
水西吾和他的部下们则是观懵了,心里不停地自我质问和惊呼:“赢溪?其乃岷山吾将军之良人赢溪?妖邪……如此花美之人怎能年届百岁?”
就在众人被吐血情形惊得慌神的时候,武赢天瞬间走火入魔!
“她”肆无忌惮地立现出百岁苍老!
秋水清扬的大眼睛已经深深地陷了下去!她那双粉琢玉手已经暗黑粗糙,上面还爬满了一条条蚯蚓似的血管!鲜活的青容春貌消失殆尽,她那胜似饱经百年风霜的脸上突然间刻满了皱纹!
“啊……”
所有强匪吓得或失足后跳,或仰身跌倒……
紧贴扶人的任红昌和武春近观之下差点没被吓晕过去,不由自主地发出犀利的尖叫声。
水西吾嚎叫一声滚爬起来,他已被眼前恐怖的景象夺去了理智,头也不回地远远逃去。
夜色鬼怖,妖颜杀心。
毋用说,其他的冉駹国老兵们也全都撒腿跑了。他们以为自己的邪念受到了岷山吾将军亡灵的诅咒,吓得胆破魂飞。
武赢天滞身少时后昏迷,扑通倒地。
任红昌和其母武春四肢瘫软无力地哭丧着脸爬进破庙,她们深陷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两难境地:近下是妖气袭人!远处则匪气可惧!
土灶之火渐渐地熄去,四周一片漆黑。
阴森的虫兽之声层层波来,卷入耳底。
良久良久之后,若有所思的任红昌放松了紧拥母亲的手。
她轻声言道:“娘亲,女儿不信赢溪姐姐乃妖物。其行为之事于吾等非但无害且增益多多,势属救命恩人。若非赢溪姐姐在场,惟恐娘与红昌早已落难于强匪之手。”
武春碎思一阵,断断续续叹道:
“女儿言之有理,为娘也不免困惑许久。”
“赢溪既为冉駹国大将军良人,许乃携武之人,其捕鸟捉鱼之技,当是来源于此。至于……其不老之貌,势必归为冉駹殊常武技之一。”
“观其伤情之痛,非妖!因妖乃属异物,无情。赢溪呕血现老,应为伤及驻颜武技之必果。”
“唉……其人可怜,其情可悲!”
听于此,任红昌起了泪色。她道:“赢溪姐姐与岷山吾将军之情世所罕见,叫红昌甚为感怀。”
武春捏了女儿一下,严声道:“该打,既知年岁,不得出言无礼乱于辈份,当尊呼祖母才是。”
任红昌惊醒道:“啊……娘亲责怪无错,女儿辱尊确实该打。”
武春喘息几口,拿定主意。
她对女儿道:“庙外风寒,红昌与为娘一道,速将赢溪祖母移至庙中来方为妥。”
“喏。”
任红昌率先起身出去。
娘俩合力将人抬进庙里的背风处,然后轻轻地放下。
武春摸索着探了探人,竟然发现其鼻孔根本就没有任何气息。她大惊道:“啊……气息全无,赢溪祖母已归天而去。”
因为人的身体一直柔软并热乎着,任红昌不相信娘亲的结论,震惊之下继续再探,结果她却意外地摸到了心跳。
任红昌道:“娘亲怎地下此误判,赢溪祖母尚有心动迹象,并无归天。”
武春又摸,果然有心跳!
她道:“怪哉!赢溪祖母有心动而无气息,真乃天下奇观。”
任红昌感叹道:“许是娘亲所猜无假,祖母确凿拥有冉駹之殊常武技。”
娘俩整晚都在担心伤情极重的赢溪祖母忽然间故去,还担忧害怕强匪重新回来,根本无法入睡。
忐忑不安地煎熬过漫长的一夜后,天终于渐亮了。
这一次,武赢天伤得很重!
“她”一伤再伤,身体被摧残得几近崩溃,是最严重的一次。
虽然金丹功力犹在,但身体器官损伤得非常厉害,生死间的天平简直加羽可倾。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昏迷,“她”连老态都没有改变,一直保持着皱纹密布的身体。
任红昌确定了人还活着,她问道:“娘亲,祖母依然在世,该如何定事?”
武春看了看人,咬牙回道:“赢溪祖母乃救命恩人,无论路途如何艰难辛苦,也须尽全力带祖母找郎中治病。”
暗有此意的任红昌释怀道:“红昌赞同娘亲!女儿先背一程,待劳累后再换娘亲。”
就这样,人事不醒的武赢天被两个巧逢的柔弱女子轮流背着,踏上了南下之路。
山路艰辛,日高饥渴。
上了官道后,走出才不到五里地,娘俩就汗流浃背,吭哧喘气。无奈体力堪弱,她们只好将人搁躺于路边阴凉的树下,稍事休息。
“咯嗒……咯嗒……”
大路响起震天的马蹄声!
一身戎装的汉朝大队铁骑卷土而来,他们无视路边的美人加鞭北上,看来是因为有重要的战况而急行军。
众多马匹激起了漫天的灰尘,呛得娘俩均咳嗽不已。
心思细腻的任红昌赶紧施起衣袖去帮赢溪祖母挡尘。
“吁……”
一匹高头大马过去了又回来,而且就在她们面前停了下来。
骑马的将军对着任红昌是看了又看,显然是十分的感兴趣。
远岂如近,他干脆一个跃身下马,直接走到人前下细打量。
武春知道军队的不良作风,他们有营妓呈身侍宿作伴,征战在沙场,陶醉在肉林。担忧之人抢步到女儿前面,用身体阻拦这位来意不善的将军。
(注释:汉时的营妓多由女乐、寡妇、罪犯妻女、女俘等来充当,其作用是使武夫们热血沸腾、群情振奋、乐不思乡。)
她厉声喝止道:“将军请自重,光天化日之下不得辱没小女。”
此将军笑色抱拳,一礼一句地道:“夫人莫惧怕,在下薛诩,乃司徒王允门生。在下观令嫒貌似任管宫中头饰、冠冕之女官貂蝉,适才下马查探。薛诩一介武夫,行事卤莽,还望夫人切莫见怪。”
武春见他并无歹意,就落心地直言道:“小女确曾为女官貂蝉,薛将军有何指教?”
曾负责探询貂蝉下落的薛诩喜不自禁。
他隐有目的地劝言道:“司徒大人乃深明大义之丈夫,前景可待。据在下所知,司徒大人家中缺侍婢,夫人何不携令嫒前往其处投奔?”
虑者当即转颜,“将军所言无虚?”
言者表出诚恳,“薛诩军务在身,何来闲情无事使诳语,倘若夫人允诺貂蝉前行,在下愿备马相送。”
自从发生宫变后,武春正愁自己和女儿的生活没着落。
她此番和女儿一道回江陵并州郡九原县木耳村的老家,两人本想就此归根落定,无奈亲戚已散无踪,老屋也已毁于失火,这才又不得不再次出来另谋生路。
娘俩这一来一去辗转反复,劳累不说,还平生节枝。
现在有个不愿也不能抛弃的危重病人拖累着,路途异常艰难,就算到了洛阳也不一定能寻到谋生的好人家。
薛诩所说的话确实打动了身心疲惫不堪的武春。
她喜色道:“妥,劳烦将军备马。”
薛诩见貂蝉身边的老妇人昏迷不醒,关心地问:“此躺地之病重老妪是何人?
任红昌道:“老祖母。”
“哦……”
丢弃病危的老祖母实在是大逆不道的事,薛诩愁了愁。
此将军本想仅用快马送人,但眼下的情形却只能用车了,于是他只好费劲地转移出一车的物资辎重,以腾出空车来载人。
军队的马车载着三人调头回去。
这一趟路程总算怡人了,目的地也从洛阳改为了长安。
乘车虽然可免去脚力,但路途仍然遥远且艰辛,风餐露宿之下武春不慎感染恶性风寒,车内卧病者又增添一人。
薛诩口中的王允出身于名门旺族,饱受诗书教育,从小好大节,信奉敬天法祖、孝亲顺长、忠君爱国、尊师盛教的为人处世法则。
恪守天地君亲师信条的王允十分痛恨宦官专权,在其19岁初为郡吏时便杀掉了为害一县的宦官党羽,赵津。
壮年之后,他官拜豫州刺史,但却不自量力地与中常待张让拼力争斗,结果被诬陷下狱,倍经迫害,几乎丧命。
家人想尽办法将其捞出囚笼后,王允无奈地隐名埋姓,躲避于河内、陈留之间,静静地等待机会。
中平六年,汉灵帝死,何太后临朝。
外戚大将军何进执掌了朝政,并召王允参与策划诛灭宦官的计划。
王允这才终于熬过危机重蹈官场,先为从事中郎,后继任河南尹。
可惜……
外戚大将军何进辨人不谨,不慎遭小人泄谋,反被宦官设计杀掉。
稍后虽有袁绍率兵一举歼灭了宦官,但久怀不测之心的凉州刺史董卓却趁机移重兵于洛阳,废皇子,杀太后,立傀儡帝刘协扶持朝政,并迁都长安。
少时即入宫,任管宫中头饰、冠冕之女官,被代称貂婵的任红昌就是在此次宫变期间逃离的皇宫。
此后,王允已代杨彪为司徒,又兼守尚书今,是为朝廷重臣。
司徒王允经过牢狱之灾还是脾性不改,依然执着于忠君,他见董卓凶横不道,图谋篡夺帝位,便决心铲除这个大逆不道的奸贼。
然而……
董卓“挟天子以令诸侯”,手中又握有重兵,无法以强取胜。
经历过生死,学聪明老道了的司徒王允遂时时矫情曲意,当面一味逢承,佯装忠诚,以待后举。
董卓虽是多疑狡诈之人,但还是被善于演戏的王允所制造的迷雾所蒙蔽,居然对他推心置腹,以密友相待。
[长安……司徒王允官邸……]
门守来报,薛诩将军谴人护送貂蝉来了!
过了知命之年,岁奔花甲的王允匆忙携良人出门相迎。
终于又见纤腰之楚楚兮,回风舞雪的貂蝉。王允笑叹道:“哎呀……貂蝉,老夫候之多时,以为此生再不得相见。”
老夫人从良人那里早就获知这个生性聪慧,善解人意,嘴甜心细的小官女,但一直没有机会谋面,今天则是首次见到她。
这个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编贝的貂蝉叫老夫人欢欣不已,才乍一见面她就从心底喜欢上了这个水灵俊俏的小姑娘。
因为……
她仅只是随便的一站,便像是三春的花朵盛开在府邸的雨露之中。
嘘寒问暖之下,任红昌却是满腹的悲伤。
她强颜不住,一改伶俐常态地泣然下跪道:“王大人,老夫人,家娘与祖母在途中染患重疾,还望大人和老夫人出手施救,貂蝉感激不尽!”
王允与其良人被任红昌出奇不意的举动惊了一下!
他们连忙跑到马车旁大致查看了一番两位病人的情况,见病情确实危急,就赶紧命人去请长安城内最好的郎中来拯治。
接下来的连续几日,司徒府的上下都围着这两个危重病人转悠。
祖母的病情十分怪异,有心动却无气息,如同活死人!结果竟把阅病无数的知名郎中吓得不轻,有几位甚至夺路而逃。
武春的病情也十分棘手,风寒之下暗藏大疾,两人都病重难治。
这郎中是换了一批又一批,最后实在不行,王允就出重金暗下找来了皇宫里的张太医和刘太医,病人这下才得到了真正的医治。
王允和其良人对这两个与事无关的外人视如己出,照顾得无微不至。任红昌看在眼里,感动在心里。
看似病入膏肓的赢溪祖母在张太医大胆地试用了大补气血之药后渐有起色,而任红昌那看似仅仅染了风寒的家娘却是叫两位太医都束手无策,于是身体情形每况愈下。
不幸……
武春竟在几日之后突然病故。
貂蝉之母的丧事办得极其隆重,就如同是王允的家人一般。出殡之时,老夫人拥着哭得泪人般的貂蝉,将她收为了义女。
王允道:“貂蝉且宽心,吾与良人必定待汝为亲生,老祖母也视如王家之祖母。”
十数日之后,武赢天的内伤在张太医、刘太医的精心调理下大大好转,她其实已能运出部分功力,可是这容貌依旧是老态。
丧事过后,任红昌虽然未走出失去娘亲的巨大痛苦,但当她听张太医说赢溪祖母已能开口说话时,脸上泛出了宽慰的淡淡微笑。
太医走后,任红昌立刻进屋来探视。
她用热乎的湿巾亲自帮祖母擦身,并软声说道:“赢溪祖母,尊上今日终于可开口言语,堪称大喜之事,日后定当会越来越好。”
“老祖母”动了动嘴皮,微声道:“红昌妹妹,赢溪听之不清,请放声言语。”
心思细腻的任红昌小心检查祖母的双耳,发现祖母的两只耳朵里都塞满了黑色的干血块,于是她找来酒水和耳勺慢慢地一边湿润一边帮她疏通。
双耳的血块全部清理干净后,武赢天终于能清晰地听到外界的声音。
“她”道:“谢过红昌妹妹,赢溪有一事不明,吾等身处何地,因何有如此众多之人来服侍照顾?”
任红昌道:“祖母尊上宽心养病,此乃红昌义父司徒王允大人之官邸。”
祖母?
武赢天心下非常惊谔,举手一瞥,见自己真的老如枯木,怪不得小姑娘对自己改了口。
“她”很奇怪:自己前后的变化如此之大,就像妖魔鬼怪一样可怕吓人,而这个红昌小妹和她的娘亲武春竟然不害怕,还不辞辛劳地将自己带到义父家养病,这对母女真是难得的慈心善良之人。
随后,武赢天于她的义父叫司徒王允而忽然间心动地联想到一个人。“她”心想:红昌妹妹该不会是中国古代四大美女之一,堪称闭月的貂婵吧!
“貂蝉。”
一个持重的老人踏声而入,他就是司徒王允。
他笑道:“义父在宫中听得张太医言道,祖母今日竟可开口了,可喜可贺,特来探望老人家。”
“貂蝉给义父大人请安。”
任红昌起身施礼道:“祖母确可开口言语了。”
武赢天的脑子顿时一片金星一阵云雾地混乱!
“她”闭目暗激想:“老天,任红昌就是貂蝉!貂蝉就是任红昌!这个小姑娘竟然就是传芳百世的貂蝉……我说呢,她怎么生得如此美貌非凡!先见卫子夫又见貂禅,想我武赢天也不虚渡此生了。”
貂蝉发现刚才还对自己说话的祖母已经闭上眼睛,好像已入睡,她急忙在嘴边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挽着义父司徒王允出去。
出屋掩门后,她轻声道:“义父,祖母已然困睡去,不便打扰,吾等暂且离去,稍后再行探望。”
武赢天的体力仍然虚弱,但“她”的听力却恢复到了正常。
院中人不时而起的悄声暗语都被耳灵之人听了个仔细,“她”也因此知道了貂蝉的母亲武春病故的消息,结果又是一阵神伤,还好这次没出什么大碍。
[数日之后……]
貂蝉照常来看望祖母。
武赢天此时已经大好,不但能下床走动,功力也能驱使少许了,但为了保持已经固定于他人眼中的形象,“她”没有转换回本己的容貌。
人人都喊任红昌为貂禅,她也干脆自我应下,武赢天更是乐于顺应这不凡的称呼。
“她”道:“貂蝉,赢溪之病难为司徒府众人了,真是罪过。好在此刻自觉已近康复,日后不必再行刻意照料,貂蝉妹妹命众人歇一歇,并替赢溪谢谢司徒大人和老夫人。”
貂蝉笑道:“祖母乃罕见百岁寿星,可谓天地福禄寿三星合一,祖母之福耀满堂,可谓是司徒府之福,司徒府上上下下求之不得,貂蝉之义父与义母照料祖母是情发自然,赢溪祖母自然享受即可。”
武赢天听罢虽悦,却也因为自己所听到的密谈而叹气。“她”道:“非也,若赢溪真为福禄寿三星合一,司徒大人也不必暗下困绕万分。”
貂蝉脸色一变,惊问:“啊……义父有何困绕?还请祖母尊上明示。”
【逆血经】可将习练者的思维塑造得极其敏锐。
但……
此时此刻的武赢天因后期调理药物的毒副作用过大导致头脑昏昏沉沉,说话几乎是不经过任何思考,完全不考虑后果。
“她”一反常态地自我炫耀道:“赢溪听力极好,众生之语皆难逃,如貂蝉娘亲武春之意外病故,又如司徒大人请太医所耗费的银两数目,赢溪统统知晓。”
貂蝉怔了怔!
因为顾及到祖母虚弱不堪的身体,不愉快之事众人都一直瞒着她老人家,不想如此这般下心思,最终还是被她异常出众的耳朵捕获到,无可隐瞒。
不仅如此……
义父在太医身上花去的银两数目是个秘密,就连她这个做义女的都不知道,而这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躺在屋子里的老祖母竟然也暗下了知,这太不可思议了!
武赢天又道:“赢溪倾听数日,辩明司徒大人确为行事清明之大善人,但朝中奸人当道,其苦于无策,每日深夜哀叹不已,十分忧愁。”
精明的貂蝉知道义父王允近日来愁眉不转,特别是昨晚更加是坐立不安。这一切,她都了然于心,只是不知原由。
“祖母可知奸人名讳?”
“董卓。”
“董卓!”
貂蝉早知此人恶名,她与娘亲逃离洛阳全因此无良匹夫,娘亲此番流离病故,究根结底当归罪于董卓所制造的宫变。
其心念:不想,义父也受困于此人,此仇不报,貂蝉愧对娘亲,愧对义父义母。
头脑糊涂的武赢天接着再呈口舌之快。
“赢溪昨日深夜听得司徒大人告之老夫人,北地招安降士数百人到来,董卓出横门,百官相送。”
“董卓乘机留百官宴饮,却在座前将降士数百人或断其手足,或凿去眼睛,或割去舌头,或将众人放在大锅中熬煮。”
“百官俱都因此战栗失箸,而董卓却饮食谈笑自若。”
貂蝉惊呼:“啊……竟如此残忍之极!”
只是为了说话而说话的武赢天继续。
“不仅如此,董卓饮食间还授意吕布当场将司徒大人至交,司空张温大人揪下朝堂。不久,侍从将一红盘托张温人头入献。”
“董卓草菅人命仍不止步,竟命吕布借劝酒之名,特意将人头呈于司徒大人观看。唉……恶人只手遮天,堂堂一朝廷大臣之命竟不及花贼草寇。”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祖母尊上好生歇息,貂蝉有事先行告别。”
言毕,貂蝉礼别武赢天而去。
浑浑噩噩的武赢天不知道自己实言相告的话竟然改变了貂蝉的一生,使她成为了可悲可赞的一代美女。
若没有“她”的介入,一切都并非如此!
时空异客浑然不觉自己一直在改变所谓的历史,“她”所了解的部分既定历史其实正是由自己亲手缔造出来的!
历史,是盖棺定论的事件!
当时,尚且无武赢天此人!
那么……
这岂不是一个巨大的矛盾?
更是……
一个无法自圆其说的悖论?
无维度的传递!
当时空发生对折时就已然发生了无维度的传递!
时间空间,以及存在其中的亿万事件重新曲列!
无维度的传递根本无法用常规的物理学来诠释。
空间和时间的真正本质是什么?
无尺度的……
无维度的……
循环矢量能!
人类自认为历史是永恒不变的过去,那是因为时空构想的狭隘。
宇宙本无界定历史,因为它自身都在不断弯曲漩绎,永无定数!
[是夜……]
从朝中归来的司徒王允被下人告之,貂蝉在花园等他。
更漏三下。
夜月正圆。
料峭春寒中。
朦胧的光影。
韵美之人沐在絮絮的月光中简直就是一幅空灵秀逸的图画。
待王允来到身边,貂蝉突然跪言道:“义父大人,貂禅愿除董卓为义父解忧,即便毁身也万死不辞!”
苦于应对之法的王允心知肚明,感动万千之余将人带至可行密谈的画阁。
进入画阁之后,王允教貂蝉于中端坐,窗外月自风清,书房内红烛吐蕊。
身怀莫大愧疚的人禁不住扑通跪拜于地,吓的貂禅脸色煞白,跟着跪下。
貂蝉哭道:“义父大人切莫如此,折煞貂蝉了!”
义父义女两人毅然就地相拥,抱头痛哭。
尔后,王允道:“董卓身边不乏各色美女,貂禅若仅凭美貌欲掳获其欢心,恐非易事,必须另寻法则。”
“何法则?”
“勾栏花魁之技!”
“貂禅甘愿习获勾栏之技,还望义父大人施手成全。”
“苦煞貂禅了!”
王允听罢,再次痛泣相拥。
他道:“此事只得倚赖鸨母,待义父为貂禅寻来。”
次日午时,用重金聘请的鸨母宁湄湄乘轿来了,她在司徒府停留的时间不长,很快就领着人乘轿暗密出去。
为了掩人耳目,貂禅假名霍芗,她的学习和起居被安排在了榉芳斋。
榉芳斋这个只供王公贵族享受的高档别苑有个闲置的后院,它现在派上了用场,被迅速清理出来做临时学府。
按照约定,霍芗此番进去就不出来了,直至三日之后学技完成。
处于隐秘考虑,宁湄湄进出只走后门,并且由王允暗派的专人把守,其余人等不得进入。
关于霍芗的情况,王允特别交代宁湄湄,如何教授她都可以,但有一条必须牢记,那就是:坚决不得沾染男子,使之破身!
否则……
后续的金子拒付!
可能……
还会有杀身之祸!
这个特殊的要求叫鸨母很是费了番脑子!
她以往给女儿们传授技艺时都是采用双人配合,当面指点,可现在这套招数已经行不通,而没有实际的操作是很难圆满学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