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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唐僧只能吃素,武赢天实在素食怕了,当下这唾手可得的美味当然不容错过。
熟悉的感觉是令人愉快的,而河周围别样的风景是令人兴奋的,“她”的脑海里频频回忆起那些宛若隔世的过去……
酣畅淋漓的洗涤结束后,美人鱼接着将衣物取来清洗干净,穿戴好,运功逼干水分撄。
蓬松的衣料很是舒适,如果不仔细甄别布色的差别,其形象就如同未曾入过水一般偿。
吃完逆血内力烤鱼肉,“妖精”估摸着男人们也应该洗完毕了,“她”方才磨磨蹭蹭悠然回去。
果然,所有人都洗好了澡。
在玄奘法师的要求下,他们现在都只赤-裸着上半身,而且正准备着渡河,师弟们七嘴八舌唤“她”。
悟净:“大师兄,你去哪里了?这么久才回来。”
悟真:“大师兄,就差你一人了,诶……你干嘛不与我们一道洗澡啊?可舒服了!”
“……”
“谁说我没洗澡啊?”
悟空看了一眼极不自在的唐僧,笑辩道:“往上去几里,那里的风景别有洞天!我可是洗了个痛快。”
欢信道:“洗了便好,悟空师父,那我们就上路吧。”
他环顾着向手力们扬声道:“大家牵好自己的马,现在开始渡河,千万要照顾好货物,尤其是大绫,这东西相当宝贵,尽量别沾水,绝对遗失不得。”
手力们笑回:“遵命!”
随后,众人纷纷开始行渡。
雀河河源为湖水,年经流量稳定,除洪水外,一年四季流量变化很小。
先前,众人在洗澡时也顺便探过河道的情况,河水最深处仅是及腰,还算安全。
只不过……
这河底大大小小的石头甚多,容易造成磕拌与打滑。
轻装的马匹速度快,欢信率先渡过河去。唐僧不熟水性,他骑在马背上被悟空小心地牵过去。
后面的辎重人马见状大为落心,跟着加入横渡行列。
“咴儿儿……咴儿……”
“诶,小心!”
载着大绫的两匹马先后失去重心跌倒于水中,扑腾挣扎出巨大的水花,牵马的手力们慌作一团,待马儿重新站稳,却已是空身。
“混帐!还不赶快去捞!”
欢信揪心地怒吼:“若是货物丢了,拿你们问罪。”
责任相关的手力们惊谔之下立刻抛开马匹潜水而去。
武赢天本想下水相助,却见地位低下的手力们为了弥补过失正在奋力寻找,“她”意识到此时如果代劳将令他们的罪责加重,于是作罢。
不长时间之后,手力们已将大绫从水中抓提起来,唐僧的另外四名弟子上前帮忙,他们运转内力就手扛着湿重的大绫上了岸。
为了防备雨水侵蚀造成的霉变,所有大绫都是用油布严密裹缠来保护的,但它终究密封不严,绝对不能泡水。
大绫一上岸,欢信急忙上前检查。
可还未曾打开,才一掂重量他便哭丧着脸道:“哎呀呀,都湿透了,这可如何是好?”
唐僧看了看良好的天气,宽慰道:“今日太阳甚好,铺开晾晒即可,耽搁些行程并无大碍,御史大人不必过于挂怀。”
提起晾晒来,欢信却越加忧愁,来回走动。
左三步:“唉……事虽如此,谈何容易啊!想要把这大绫晒干就只能将其完全展开……”
右三步:“这,这大绫甚长又极易污损,不能落地,只可靠人拉扯抬着,光一匹就叫人吃不消,况且眼下还是八匹,恐怕两日都未必能完成。”
欢信如此一说,他身边的人个个都愁起了脸,除了悟空。
“她”知道自己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只是这么一来必然叫众人更加起疑其本就迷雾重重的真实身份。
可是此事如果不能够很快了结的话,那么,造成意外的这几个可怜手力就要遭殃,观殿中侍御史欢信的怒相便清楚,他们的日子不会好过。
不管取经之路有多漫长,手力们终究是高昌国的子民,早晚要归家,因承担过失而被扣除血汗钱是自然而然的事。
再则,因此耽误行程也是不容乐见的。
武赢天拿定主意后笑道:“这有何难,我保证半个时辰之内弄干全部湿了水的大绫。”
唰地一下!
众人的目光齐聚悟空……
这个蒙面人自打认识起就神神秘秘而又令人心存畏惧,就连玄奘法师对此徒都显出不与寻常的态度。
在他人眼里,这蒙面的悟空其表象古怪,其行事另类,其本领骇人,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住他。
除开打斗的凶煞无敌,唐僧对于延西仙子的本事知之甚少。他惊而求证道:“悟空,你有何法子?”
一般情况下,师徒之间只有弟子不了解师父的底细,哪有师父不解弟子之技的道理?
玄奘法师竟不知晓自己徒弟的本领,这令欢信与其他弟子都很狐疑。
欢信目视了两眼树林,凭着常识猜问:“悟空师父,你该不会是想架柴生火来烘烤吧,这可万万使不得!就算不被烧毁,大绫也必定脏于黑烟灰,臭于呛烟味,价值全无。”
为了给气氛升温,悟空哈哈长笑,“御史大人说的没错,就是用烤的方法。”
闻者无人不愣!“啊”声四起。
“她”话音腾地一转,“不过呢……我可不是用柴薪明火,而是用天界的无影神火!”
“什么什么……天界的无影神火?!”
“她”的师弟们把脖子伸得老长,唐僧把持不住,与欢信一道火鸡了!手力们语言不通,不辩其意,傻眼候望着,但觉得其中定有名堂。
一句诓言激出人生百态!
悟空忍不住噗嗤乐道:“看你们一个个都什么表情啊!不相信是么?”
欢信鼓眼吐言:“悟空师父,赶路为先,当下我等根本没有任何闲情逸致来消遣,你这天界的无影神火一说该不会是插科打诨吧?”
悟空不乐意地闷声哼了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四名师弟右言其它。
“她”叮嘱道:“神火虽不伤布料,但它却会伤人,所以还请师弟们帮个忙,砍些树叉来架支大绫。”
“好的好的,我们这就去。”
悟智、悟净、悟能、悟真口上爽快,但心下无不是揣着满腹的疑惑迅速去操办。
[片刻之后……]
整队人马全都过了河,树叉桩也架好了。
手力得闻翻译后,所有人都带着万分的好奇来围观悟空这所谓的天界神火烤大绫,吵闹声如街市,场面比看戏都来得欢。
悟智、悟净将除去油布的第一匹大绫架好,然后退去旁边眼巴巴地候着下文。
为免有人因为好奇进入逆血功力的波及范围而发生意外,警示之言多多益善。
“她”再次提醒道:“再说一遍,只可看,任何人都不得靠近我和大绫!否则性命不保!”
欢信跟着将悟空的话翻译给手力们,无人不缩脚。
悟空环顾人墙一番后探出了“她”的双手,在距离布料尺许的地方运使出逆血功力,从左往右缓缓移动。
“呲呲……吱……”
木架上滴水的大绫顿时玄然腾起团团的白色雾气!
这般情形就犹如将水激泼到烧红的炭火上一般茫茫云起,俨然侔于鬼神。
“哦……”
这一群看客被诡异的景象惊得魂不守舍,随即或是各种兽状,各种禽状,原先的喧闹声嘎然而止。
“她”来来回回地移动手掌,直至大绫再无水气冒出,再无碎声伴耳,干了。
“好了。”
悟空回正身姿扫视一番。
“她”自信满满地扬声道,“这一匹大绫已完全干透,诸位若是有什么疑虑,手干净的可亲自上来摸摸看。”
师弟们情不自禁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并有意无意地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纷纷前来验证。
悟净:“哎哟……真的干了!”
悟真:“呃……简直不可思议!”
悟能:“天界无影神火,这是何等的神奇!”
悟智:“大师兄,你究竟是神仙下凡还是真佛伪形?”
“……”
法师送声:“南无阿弥陀佛,如来含笑,放光明云,出微妙音,感谢佛主为弟子所做的一切。”
唐僧独自站在外圈,他眼望西天良久,心中恭敬而思。
“延西仙子只怕当是真佛化形,佛以女身现,一则是为考验弟子的持戒,二则是为度化各种不测。”
“佛祖用心良苦,事以依苦境而消除身见,以逆缘而坚固净愿,随分随力修习净业。此一毛一渧、一沙一尘,或毫发许,却是帮弟子渐渐度脱,使获大利,早悟正果。”
“呲呲……吱……”
***乱之后,手力们将干透的第一匹大绫用油布认真包裹好。
第二匹大绫被放在了树叉桩上继续进行天界无影神火的烘烤,随后又是第三匹、第四匹……直至烤干湿水的全部八匹大绫。
悟空没有食言,事实就如他所说,从开始到结束,连半个时辰都不需要。
打点完毕后,唐僧一行踏上了征程。
武赢天起初的担忧并非是多余的,众人对“她”的态度确实发生了明显的改变——敬仰中夹杂着莫名的畏惧。
不论自卑与敬仰都会导致心与行的距离。
“妖精“发现,就连平时喜欢说笑的师弟们也拘谨起来,不敢随意与她闲嘴搭话,还有意保持一定的距离。
为了缓和与稀释隔阂感,武赢天做了不少的尝试与努力,可即便是“她”主动起话头,笑声朗朗,也仅得寥寥几句回应,实在无聊之极。
这名“女子”本就后天生得敏感,更何况“她”是伶俐的“妖精”。
见自己因一再地展露才能而被大家疏远,武赢天只得去寻唐僧来破解枯燥而又单调的行走。
“她”驭马粘人过去,偏头看了看对方,然后直接用婆罗门语道:“师父,你继续传授我外番语言吧,许久没学习运用,生疏不说,简直都快遗忘了。”
“口音依然很纯正,哪里有生疏?”
唐僧小吃一惊后送出微笑,他也用婆罗门语来说话,“悟空,难得你如此上心,那好,我们就学另一门外番语……”
“……”
玄奘法师与悟空师徒二人一路嘀嘀咕咕十分专注地说个不停。
虽然他们的交流充满了怪异,其他人连半个字都听不懂,但这番情景却具有无形的感染力,不长时间之后,后面的人也跟着热闹起来,三五成群地自说话题。
局面的改变令武赢天欢心不已,其心自话。
“还是这样最好,既学到了本事又造就出了融洽的气氛!”
“我以后就专心致志地跟着唐僧学外番语,不说全部吧,起码得学会它十门八门的,不然还不白白可惜了这么好的师父和这大把大把闲暇出来的宝贵光阴。”
心无旁骛的专心致志之下,“妖精”的学习进度堪称飞速!仅是短短的数日之后就精通了三门外番语!
语言学习的飞跃进展不仅弟子自己惊奇,就连师父也颇感意外和震惊。
“悟空,你的学习速度较之以前快出许多,看来你是悟而不空,已经掌握到了融会贯通的诀窍!”
“师父太小瞧人了,弟子学习神速不是因为掌握了融会贯通诀窍,其实我也具有与师父一样的那份语言聪慧。”
武赢天暗猜是【逆血经】重新塑造了自己,改变除了无上的武功之外,还意外收获有极高的心智。
于是“她”便得意洋洋地继续乐道,“原来在沙漠里的时候,连说话都困难,哪还有心思来学?现在境地不同了,神清气爽,天生的这份能力当然也就恢复了。”
唐僧半信半疑:她若真是如此,那理当通晓不少的杂门语言,可事实上却似乎没有。
僧人也有诙谐之处。
他打趣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往后可都要以三日一门外番语的速度来进行传授了!”
“没问题。”
“此话当真?”
“自然是当真!”
面布遮掩之下的人坏笑,“师父你别忘了,我可是妖精!要知道,妖精是从来都不打诳语的。”
“哈哈哈哈……”
唐僧被逗得忍不住一通畅笑,“这么自信!那好,我现在就开始传授孟斐斯语,我倒要看看,你三日之内能否掌握?”
(注解:孟斐斯语即古埃及语。)
“她”接招道:“来吧!”
“……”
不知不觉中,人马来到长龙蜿蜒处。
众人群起欢呼……
原来是又要过河了,又可续行畅快。
通过欢信的解说众人才得知,原来景色秀丽的此水还是先前的那条孔雀河,难怪它会这般迷人,有种无法言语的熟悉。
这一次,每个人都很小心,顺利地渡了过去,没有劳烦悟空动用“她”的“天界无影神火”。
到了河对岸,马队没有再动,他们照例是趁机准备在河边休整一夜,然后才继续西行。
[是夜……]
孔雀河里热闹非凡,还好是月暗云走,身形难细辩,男子们肆意的赤身洗澡给武赢天与唐僧带来的尴尬极其有限。
知道旁人压根就听不懂孟斐斯语,武赢天大胆地活学活用道:“玄奘,我们也各自去洗洗风尘吧,再往后,恐怕再难碰到如此美妙的浴身之处了。”
“好,稍后便去。”
意识到孟斐斯语言很生僻,唐僧也壮胆直言,“延西,他们不知你是女子之身,所以才这般毫无忌讳,难为你了。”
“她”领受好意地笑劝,“其实,就是知道也没什么,反正吃亏的他们自己,我又没光着身子给别人看。”
“你这……”
唐僧对这番话甚是不解,微微摇头,“你这想法真是与众不同,很怪异,不过……但凡能看开便是好事。”
“不管愿意与否,现实已是如此,不看开怎么行?”武赢天呵呵辞别道,“那我就先走了。”
悟空前脚刚走不久,欢信就进帐篷来相邀,“玄奘法师,我们也去河里净净身吧,在进入龟慈国之前的百里路途,再无河流可逢。”
“御史大人来得恰好,贫道正有此意。”
唐僧笑而动身,“走吧……”
[两日之后……]
“神奇,神奇,当真神奇!”
唐僧用孟斐斯语盛赞武赢天道,“你果然是妖精,叫人刮目相看,我学此门孟斐斯语时颇为费劲,耗时最久,不承想到了你这里却变得如此简单,不足三日便已烂熟。”
“谢谢师父夸奖。”
“她”笑得很灿烂,“玄奘,其实……我之所以能学这么迅速,完全是你这个师父的功劳,若是没有你摸索积累出来的诀窍与经验相助,恐怕额外再加上三日也难成其事。”
“哈哈哈哈……”
谈笑间,一座城池已是戳入眼目。
欢信兴奋道:“龟兹国到了!”
就在众人雀跃可以得到良好歇息之刻,欢信却突然提醒道:“可是……该国与阿耆尼国交往颇深,玄奘法师是为我高昌王的御弟身份,按照上次的经验来看,恐怕会惹来尴尬或麻烦,所以大家最好低调地进入龟兹境内……切记!切记!”
有了眉目可见的目标,马队精神大作,很快就抵达了龟兹国的伊逻卢城门,在等待士兵验关的空暇时间里,一阵阵乐音忽然从附近悠然飘来。
正在更换袈裟的唐僧激灵道:“大家快听,这便是龟兹音乐,似仙言如佛语,相当美妙!”
由龟兹人演绎的地地道道的龟兹乐与中原地区经过改造和融合的“龟兹乐”大不相同,唐僧的心情是非常地激动和愉快。
武赢天聆听之后释然,心慨万分。
“原来这就是龟兹音乐!以前可是听过不少,相当熟悉,却万万没想到它竟是出自于西域三十六国中的龟兹国。”
“唉……面对浩瀚的历史,我知识的欠缺,我的孤陋寡闻越来越叫人心生惭愧,无地自容!”
静待良久之后,伊逻卢城内的喧闹声逐渐四起,眼见黑压压的人群向着城门急急赶来。
人的名,树的影。
大唐高僧玄奘法师西行取经的消息早已传遍了西域各国,龟兹的国王与大臣,龟兹第一高僧,西域佛教的领袖级人物木叉毱多,还有数千名其它僧人,全都来到王城的东门外迎接。
老迈的龟兹国王苏伐勃鴃远远便送笑迎道:“思惟诸佛,观身过患,慈憋众生,求最胜果四缘修观而发菩提心,我仿佛看到了万丈佛光!”
他紧步踏前,“恭迎大唐慧学高僧佛临我龟兹。”
对方的态度令唐僧心下顿时一热,回施僧礼道:“南无阿弥陀佛,菩萨初发心,缘无上道,我当作佛,是名菩提心。有劳尊王御驾亲迎,贫道愧受王恩。”
年近花甲的苏伐勃鴃身形旋即一转,抬手笑道:“玄奘法师,请……”
武赢天暗下感慨云云。
“从高昌到阿耆尼,再到龟兹,不论国家大小,实力强弱,立场如何,信奉何种佛教,西域各国都有一个鲜明的共同点!”
“他们对过境的高僧无不是非常的重视和尊重,几乎是倾全国之力相待,佛教在此时的西域当真是无比的兴盛呐!”
龟兹语属于吐火罗语方言,武赢天尚未学习,所以不懂。
欢信他虽然略通一二,但也仅限于客套的那三五句话,别的实难应付。
至于其他人,那就不必说了,当然是听得满头雾水,大家均只能依什么语言都能信手拈来的玄奘法师马首是瞻。
龟兹国王苏伐勃鴃出宫时便紧急命人在王城东门外搭起一座巨大的帐篷,并搬来佛像,奏起音乐,所有人都手捧鲜花坐在大道两旁。
待玄奘到达以后,数千人依次起立,向玄奘献花。
面对如此熟悉的场景,唐僧不免触情生情,暗暗湿了眼角。
武赢天何尝不是如此!
这一幕太像当初进入高昌国的情景了,令人情绪大为波动。
玄奘在高昌逗留期间曾拜麹文泰兄长介绍过一些周边国度的习俗,所以每收下一盆鲜花,他就端着盆子恭恭敬敬地走到佛像前面去散花,表示入乡随俗和对佛祖的尊重。
欢迎仪式结束后,玄奘就与龟兹国的王公大臣高僧们一起入座。
好客归好客,但是,能由心以最高规格善待唐僧的人唯有高昌国王麹文泰独一个。
眼下的情形与之前几个国家的待遇都不同,这一次,玄奘没有被奉为上座,而是被安排在了高僧木叉毱多的下首。
座位排尊卑。
这个细微的变化自然没有逃过玄奘的眼睛,不过此事佐证了木叉毱多在龟兹的地位和佛学造诣。
玄奘并没有因为屈居次座而耿耿于怀。
然而……
四目交错之下,玄奘却从木叉毱多倨傲淡漠的神情中看到了不屑与挑衅,他忽然意识到:这位坐在上首的西域胡僧对自己抱有成见,很可能难以向其讨教佛法。
唐僧尚且有感知,更何况敏锐的武赢天?
“她”不由得从先前的暖心转为寒心,除了少许打抱不平的心思外,更多的是挂念起那位叫人刻骨铭心的麹文泰。
乐器齐奏,盛大的音乐和舞蹈包围了在座的每一位人。
可惜……
因为座次立辩地位,不管介意与否,龟兹的美妙之音对于客人一方来讲已是黯然失色,因为微妙的心情才是主导音乐层次的灵魂。
在一系列盛大的接待仪式后,玄奘在众人的陪伴下进入王城。
当时在王城东南还有一座寺院,里面的僧人都是高昌人,并且奉命参加了欢迎仪式。
当他们听说玄奘法师乃是高昌王的“御弟”后,就纷纷请愿,希望玄奘法师能够先去他们那儿居住一晚。
苏伐勃鴃很清楚这座寺院又小又陈旧,实在不堪用来招待贵客,于是脸面上露出不快。
他在一边做手势制止,一边呵道:“放肆!玄奘法师并非普通的僧人,你们那里的条件太差,有辱我龟兹国的颜面,不可不可。”
“南无阿弥陀佛,尊王请息怒。”
在玄奘看来,对王兄麹文泰的情义远比奢华的招待来得重要。
他赶紧回话,“佛家本就崇尚磨练与清苦,贫道很乐意过去住上一宿,而且这也是为贫道的王兄尽一份微薄之力。”
当提到麹文泰时,苏伐勃鴃顿时黑了脸!
玄奘想起欢信的警告,于是连忙递上信件,并吩咐弟子们呈上大绫。他恭敬道:“尊王在上,这是贫道的王兄特地嘱咐一定要面呈敬送的,还望尊王笑纳。”
收礼终究是喜事,谁会当场不赏脸?
况且……
麹文泰在给龟兹国的这封信函中的语气是带肯请之意。
苏伐勃鴃接过信来粗略一看便立刻乌云转晴,并笑道:“路途坎坷,难为法师劳苦携带了,本王收下便是。”
心顺,什么都好商量。
他顿而颔首道:“既然法师有意替兄长叙安,本王也就做个顺水人情,让来自高昌的僧人们先行招待法师。”
“万谢尊王体恤!”
稍后,玄奘一行人马全部移往高昌僧人所在的寺院。
是夜,玄奘与欢信、弟子及手力一干人等皆被僧人们团团围住,说这说那,好不热闹。
武赢天不是高昌人,与麹文泰也没有直接的关系,于是“她”自得其乐地在院中散步赏月,终也愉快。
第二天接近中午时,有数名官员奉苏伐勃鴃之命前来相邀,在王宫里为玄奘举行盛大的宴会。
尽管僧人双方都意犹未尽,但国王的邀请是不可推辞的,于是玄奘一行告别了高昌众僧,前往王宫。
寒暄过后,众人入席。
刚一使筷,玄奘便发现食物里竟有一份三净肉!
此位贵客的脸色立时很难看,姿势也随即僵固。
武赢天自己虽极其喜好肉食,但也不免生奇怪。
“她”心下嘀咕:“不是斋饭么?怎么会有肉?这是故意刁难,还是……”
苏伐勃鴃显然也发现了唐僧的异样。
他问:“法师,怎么了?是否是这斋饭不合心意?”
玄奘强出和颜来解释,“南无阿弥陀佛,三净肉是小乘渐教所开许的,而贫道所学的大乘却不是这样。”
“哈哈哈……其实万佛终归一家,法师何必将彼此分得这般清楚?”
苏伐勃鴃可是个无肉不承欢的人,他劝道:“不论大乘、小乘,它都是佛教,法师不如入乡随俗地体验一下这别有滋味的斋饭。”
对方贵为尊王,自己又寄人篱下,玄奘实在不便与之反驳。
于是他隐忍道:“尊王的待客之心贫道诚谢领受,只是这饮食习惯已经成为定数,实难更改,还望尊王体谅。”
眼见如此,苏伐勃鴃只得委屈自己而微行道歉,并吩咐左右将席间的三净肉悉数撤下。
斋饭虽说已撤换,但这顿看似丰盛的宴席早已令玄奘胃口全无,他几乎没吃什么。
由于龟兹信奉小乘佛教,所以这里的僧人可以吃肉,在这样盛大的宴会上,肉还是最为主要的食物。
现在肉没了,这就相当于主菜没有了!
没了主菜那还有个什么吃劲?
龟兹国一方的众人因此而食之索然无味,于是这顿费心准备的宴席成了令双方都扫兴的塞口之物,早早便结束。
无聊的会餐结束后,玄奘便向国王告辞。
随后他动身前往位于王城西北一座名叫阿奢理儿的寺院,他要去拜会当地的佛教领袖,西域著名高僧木叉毱多。
这次的行程,唐僧只带了悟空一名“弟子”,关于这一点,备受怜爱者小有疑问。
“她”看了看引路的官员,用孟斐斯语问:“玄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阿奢理儿寺,咱们去拜会这里的高僧木叉毱多。”
“哦……”
“她”还是有问题,“那你为何不一并带上其他弟子?”
他道:“不知你注意到没有,这个木叉毱多一开始就对我有些敌意,他虽然博学,但气量却很小。”
“她”颔首,“那还用说……我早都发现了!”
玄奘继续释道:“如果我带了很多人去看他,这自然而起的气势无形中会给人一种压迫感,所以只能简从,否则必招更大的厌恶。”
武赢天随即提高了音量,一瓢凉话泼过去:“那你还去做这热脸贴冷屁股的蠢事,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热脸贴冷屁股……看你,说话好个另类。”
玄奘闷笑了一下,“这是抹不开的礼数,我们寄人篱下,当忍。再说了,有你这个妖精在我身边,心里就塌实许多,完全可以无所顾忌。”
“那是……”
武赢天得意地偏起头,二人小笑了一阵,弄得引路官频频回首。
就如预想的那般,这一次,玄奘并没有受到初到王城时的那般隆重的礼遇,寺里的僧人们只是把他们当作普通的客人来接待。
庄严宏伟的阿奢理儿寺并不十分欢迎这两位来自东方的僧人,木叉毱多的傲慢与淡漠更让玄奘与悟空感受到了严重的疏离。
木叉毱多曾经在婆罗门国留学二十几年,各种经文均有涉猎,尤其擅长梵语,回到西域后受到龟兹国王和民众的极度崇敬。
有才之人大多都自负,木叉毱多也不例外。
他之所以对玄奘倨傲淡漠,原因有二。
首先,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僧人能有多少佛学修为?看着玄奘那张稚气的脸就来气!
其次,玄奘受到的推崇和礼遇几乎与之相当,这让人心理很不舒服,当然要给玄奘脸色看。
自见面伊始,武赢天就被对方的傲慢神色气得把牙咬得嘎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