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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柳兵卫十郎死后,对于大和一介来说,很多事情都不再有所谓。什么大青山,什么黑假面,浮云罢了。他本是一个无依无凭的孤儿,事到如今,最多也只是回到起点。
但那个被称为雪狗的人,多少算是个例外。
中年的男子想着这样的事,不远的地方,另一个男人正在说着话。
“来啊,杀了我……”
“整个黑假面都是你的。“
那来自黑假面的俊俏青年张着手臂,他用指缝夹着黑刀,倒垂着地面。
“黑假面?!”
“留下来为你陪葬吧。”
大和一介面无表情,他右臂屈肘向后,左臂笔直向前,中指指尖恰好对准刀尖的位置,横切着正前方的一大片区域。
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像是在为手枪拉动弹簧,左臂的皮肤磨着刀刃一点一点回缩到刀柄位置,御剑斋的中年男子缓缓闭上眼睛,一线滑落的黑发穿过眉间散漫的延伸,平添了一番不羁与落寞。
……
十五岁那年,大和一介曾经得过一场几乎致死的大病。这么多年生病的缘由已经记得不清晰了,但在那意识模糊高热又寒冷的梦里,大和一介第一次遇到了那个叫做雪狗的人。
是否是精神分裂,大和一介不知道,在那一年的冬天里,他陪着雪狗走了很长的一段路。
那一段时间,那一段的路途悠然漫长,当年同为少年人的雪狗站在雪原的山川里,遥望远方冰封的破旧村庄,那里是大和一介和雪狗降生的地方,有男人女人在放下了一天繁重的体力劳动之后,安详平静的坐在院落里遥看远方。
这么多年过去,记忆一层一层覆盖下来,像是天空正在飘落的白雪,银装素裹的覆盖了一切。而那时的大和一介,早已经忘记了那个破落的村庄,和那个在模糊的记忆里,似乎是安详又似乎是凶恶的老态龙钟的夫妇的脸。
但这一切,雪狗都记得。
他住在这一片荒原里,日复一年的,守望着那一片破败。
那一年的雪狗眼神清澈,如同后背的冰山般沉默寡言。
时间过去了很多年,人变了又变,然而在大和一介的心怀里,在人前总是以一副喋喋不休阴狠毒辣示人的雪狗,从始至终都是那坐在冰冷的雪崖上,在橘红色的落阳余晖中,默默注视着远方的沉默少年人。
大和一介坐在他的旁边,在遥远的有炊烟和琐碎的闲言碎语飘过来,他闻着空气里干燥的草木烟味,嘴巴里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等微光照射进眼睛,大和一介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他才看见是那个性格温和的大师兄,坐在他的床边,用白勺伴着药水和糖浆一点一点的往他的嘴边送过来。
当然,这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
而等树梢的叶黄了绿了,绿了黄了,雪狗偶尔会从雪原出来,在御剑斋那残破的道馆之下,看那些扛着刀剑走来走去的男人女人。
或许在雪狗的印象深处,对于这座破旧的道馆并没有过太多的刻画,他所有的记忆都留在了那片冰封里。
但有一位老人,他身材干枯,脸上的皮肤像是被风吹过的丘壑,雪狗是认识的。
从第一次见面,那老者沉默而不苟言笑的眼神,便令人印象深刻。他会坐在自己身边,倚着门廊默然看向远山的青翠,像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这让雪狗感到悲伤,他认为彼此同病相怜。
对于刀道一途,雪狗知道,他始终是没有大和一介那样的精才绝艳。
那老人在无意间也曾这样说过。
这样看来,那不言不语的老者知道很多事,这其中便包括他和大和一介的关系。
但从那以后,老人便从来不讲这些,大和一介也不讲,于是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
大和喜欢这道馆的破败,而雪狗则心系冰原,虽然有的时候,大和会邀请雪狗到道馆里‘住’两天,但更多的时间里,雪狗还是那样孤身一人,静静的站在雪山冰冷的石头上,不肯离去。
谈不上什么感情深厚,顶多算是年岁里星星点点的交集。格里菲斯一刀杀了雪狗,大和一介看在那为数不多的情分上,终究还是想为雪狗说点什么。
大和一介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眼角膜里有一种不正常的红晕,像是傍晚被渲染过的西边的天空。
长刀在深夜鸣颤,燥热的风从刀尖旋转而出,围绕着刀身形成一道淡白色的龙卷。
“那就用手中的长刀来诉说吧。”
刀尖直指格里菲斯,大和一介长刀的刀身和眼睛连成一线。
“零式——
一角牙突!!”
光芒在暗淡的夜幕像繁星一样闪烁,寒冷的明亮划开了幕布,斩出一条白线。
黑色的刀在光芒的尽头矗立着,如同坚实的墙壁,那道细小的光射在黑色的墙壁之上,无声无息的。
格里菲斯奋力挥动着高科技的黑刀,纷纷霍霍的刀影之间,那道白线势如破竹。
人影交错而过,大妖手中的刀无力的扬了扬,他转头看了看那在其身后双手合刀,笔直向前背对着他的男子,苍白的嘴唇下意识的动了动。
“好快。”
鲜血流淌,胸腔上心脏部位的伤口爆发出来,贯穿了身体前后。
整个**无力的摇晃着,格里菲斯用刀拄着地面,缓缓单膝跪下。
大妖的嘴角死死的抿住,但在牙齿与唇线之间,已经有鲜红的血,一滴一滴的渗透出来。
“哈,区区人类……”
……
这世界上所有能自己动作的机器,他都需要发动机,他们是能量的源泉。在街上跑的小轿车、大巴,发电用的发电机,抽水用的水泵……
人体也是一样,人之所以还在运动,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你体内的发动机,也就是你的心脏,还在正常的跳动。
在格里菲斯目前所见的人类当中,只有玄间侧的长老乍伦坤先生利用其独特的团子异能,创可贴一样糊上了心脏被刺透之后的破口,接着若无其事的和人打生打死。
其他的人,被刺透了心脏,那便是被下了死亡通知单。
格里菲斯此时也是如此,他的心脏被如同光线一样的一角牙突刺破,全身的力量正在随着那小小的破口渐渐流走,身体如同空壳一般,很难再若之前一般厚重灵活。
大和一介的这一招显然类似于格里菲斯的‘奥义·双向虚念’,都是大量透支身体所强行激发的终极杀招。
零式——一角牙突虽然因为见识的缘故,格局还没有双向虚念那样宏伟有气魄,但却也已经威力十足了。
所以,大和一介发出了这一招之后,身体也在僵硬着。他的**本就没有被道格拉蛋白原质改良过的格里菲斯的身体的体质好,此时强行催动杀招,所产生的负荷,对于大和来讲,破坏力更大。
心脏像是被戳破的气球,血液从坏掉的缺口迸射出去,越来越微弱。
嘴角挂着一条血线的男子,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的穿刺,他低头看了看,呼吸在这里停顿了一下。
就这样结束吗?!
年轻的团长殿下努力的转头去看身后的那道僵硬背影,他的脸面因为失血而胀红,他的眼神渐渐模糊,然而徒然之间,他不知所谓的‘呵呵’笑出声音。格里菲斯缓缓拔起刀子,拄着刀柄慢慢站起来。
“不错的刀法……
只是轻了点。”
身体已经从巨大的负荷之中缓和一些的大和一介惊异的望着背后的那年轻男人,乱江的风雨在这个时候斜斜吹散了他的头发,贴在脸上。那人仰起头,眼神透过黑发的间隙,闪着狂乱的光。
“区区伤口,如何令我倒下!”
“太轻了,太轻了,太轻了……”他反复的念叨,声音像是要融化在风里。
而这时间的风雨随着男子的呢喃声又急促起来,成千上万的雨点落在两人之间,形成朦朦胧胧的万千雨线。
格里菲斯身形在雨雾里摇曳,湖面之上被雨水瓢泼而过的地方,点点晶莹透亮的水泡在黑夜里撑起小伞儿。
大妖打湿的衣服和头发在暴风里被甩向身体的一侧,他胸口的鲜血晕开,染红了上身衣服,来自高级象限的身体,在此时终于显示出了他强大生命力的一面。
画面在渐渐加强的风里开始摇晃,黑色的长刀横在风雨之间,它周围一切的事物在拼命往一侧偏离,北风肆虐,湖心泛起了波涛。大妖的身体和手中的刀是这一切事物之中唯一稳如泰山的东西。
“结束了……
大和君。”
……
距离蓉城市中心数百公里的地方,植被枯黄少有人烟的郊外。
真水宴一带着数十名精锐和来自大青山总部的专家、工程师们,走过了漫长的一段路程。他们之前对于黑假面的实力严重错估,发现力不能胜倒也走的干脆。
黑假面的团长显然没有让人轰掉总部又从容退走的习惯,真水小姐带着众人,连夜退守郊外,却仍是被那人尾随了上来。
“不知好歹的东西,既然着急送死,真水小姐,我们送他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