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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
一抹温热的鲜血从戴明玉眉心激射而出,还未落地,便被冻结成细碎晶莹的冰珠,内里朱血殷红,外面迷蒙着一层幽蓝的光彩,叮铃当啷地摔了个粉碎。
“嘭!”
戴明玉的身体重重地砸落地上,压倒一片荒草枯枝,青蓝色的锦绣山河袍,亦难掩他渐渐变成冰蓝的身体,并在砸落之刻,摔裂成了好几块。
尸体断口之处,但有幽蓝光芒闪烁,渐渐灰败,眨眼之后,便即枯萎、腐烂、湮灭,好似经过千年时光而风化的烂木
只余一袭青袍静静地躺在草地上,徒劳压着一个人形的印记,好似它的主人依然穿着它一般。
“玉师,师兄,为,为什么……”
权游不敢置信地看着玉玑,瞳孔缩成了一个针点,手脚剧颤,依然未从自家师兄被杀的惨状中从清醒过来。
当与天罡宗真传弟子玉玑相遇之后,权游便认为这是自家师兄弟的极大幸事。
要知道,壶天门派虽列为异域九宗之一,乃少有的炼器大派,却也是战力最低的门派,处九宗之末。
莫说是上三宗的天罡、生死、无常一贯的高高在上,便是偏门里的流月、花间两个女子门派,实力比他们也要强上一线,纵是同为九宗下门的通幽、担山、神行其他三门也羞于他们为伍。
壶天门,是异域九宗名副其实的垫底存在,历来为其他八宗看不起。
异域的争斗,遵循的是最严格的弱肉强食法则,你强,就能吃肉,你弱,自要任人割肉。
壶天门为九宗最末,虽然在其他二三流的门派里算是庞然大物,但在其他八宗眼里也就那样了,虽不至于被欺压的很惨,但被刮削却是一定的。
否则,熙海泉和姚晃手上的锦绣袋又是哪里来的,难不成是担山门自家炼制的?
那却是壶天门敬供给其他八宗的礼物,用以讨好其他八宗,算的是,岁币吧。
壶天门,确实是异域九宗里混的最惨的那个。
门派实力不足,弟子的腰杆子也挺不起来,但凡壶天门弟子出门,遇到其他八宗的弟子,天然便低了一头,乃是最受气的存在,向来被人使唤。
然而玉玑不同,他不但没有上宗弟子颐指气使的傲气,未如八宗弟子那般瞧他们不起,更亲自指点了师兄弟二人的诸多修行上的困惑之处,让两人即有茅塞顿开之感,对玉玑更是感恩戴德。
初时,师兄弟两人因为与玉玑相遇时对方的狼狈模样,亦是警惕万分,生怕玉玑会提出一些极其为难人的要求。
毕竟,连天罡宗弟子都被打得衣不覆体,还是他二人借了他一件外袍才能勉强遮羞,不论玉玑遇上的对手是人是兽,都非权游二人能对抗的。
权游两人就怕玉玑咽不下那口气,要将他二人拉做打手,那时,便不是他们打人,而是别人虐打他们了。
讨好上宗弟子也是要分时候的,权游与戴明玉还算有几分的自知之明。或许,这是壶天门长期被其他八宗横压一头,才能拥有的优秀眼光。
如此,这一路行来,权游两兄弟几番想要与玉玑明说,试图分开行走,却怕得罪了天罡宗,只得默默压下。
但在几次瓜分灵草、蛮兽血骨之后,两人却改变了看法。
彼时,无论收获大小,无论收获之物是否极其珍惜,玉玑都能秉持公平、公正之心,按照出力大小分派收获,始终不曾占两人半分便宜,也无施舍意思。
这般对待,乃是一种平等交流的姿态,让备受其他八宗弟子欺负的他们,感动得眼泪哗哗的。
要知道,自从登岛之后,权游二人便一直独自行走林莽之中,就不曾遇到过其他八宗弟子。
非是不能,而是他们刻意避开,免得被人家抓住了使唤。
而玉玑的行为,与其他八宗弟子却有着天壤之别,两人俱是心服口服,再无怨气。
谁想,两人才放下警觉,一直言笑晏晏的玉师兄却突下了狠手,从戴明玉身后,直接点出一道摇光剑气,将一颗大好的六阳魁首射了个对穿,更顺手将尸体化为腐朽,来个死无对证。
其手段之狠辣、果决,权游便是已杀惯了人,将自己打磨的心硬如铁,此时亦被震骇了。
毕竟,过去是他杀别人,此时,是他被人杀。
是的,玉玑既已动手,杀了戴明玉,又如何肯放过他权游,让他将这个消息带回师门?
眼见玉玑残忍地将身形转了过来,并指如剑,似乎要斩出一记七星剑气,权游只骇得面色惨白惨白。
“我与你拼了?”生死间有大恐怖,念及自己的生死问题,权游立时压下所有惊骇的情绪,大吼一声,猛地掷出腰间的锦绣袋。
不及巴掌大的小锦囊才飞上半空,咻忽一飘,迅速变大,袋口洞开,如空一只恶兽张开了血洞洞的巨口,幽深深,一眼望不见底,宛若无底洞,倒卷着嘶呖的黑风,吸噬着落叶、树枝,拔起了泥土,若天幕一般覆盖了下来。
将玉玑吞了下去……
“成了?”权游心中一喜,却没想到镇压一名天罡宗真传弟子会如此容易,神色依然有些发懵。
虽然起了反抗之心,亦告诫着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但权游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能战胜玉玑,之所以抛出法器锦绣袋,不过是为自己的逃走争取时间罢了,他甚至连正面对抗玉玑的想法都不敢有。
“哈哈哈……”刹那的呆滞之后,权游忽然张口大笑起来,笑声猖獗、肆意,姿态癫狂,身形不断摇动,手脚颤抖,好似打着摆子,激动得不能自已,尽显得意之情。
杀人放火金腰带,权游却是忽然想到即将从玉玑身上获得的好处,一时得志猖狂,倒是忘了自家师兄死的是如何凄惨,方才他惧怕的模样是如何的丢人。
“你很开心?不如说说到底有什么开心的,也让我开心开心。”略带沙哑的轻语从权游身后传来,充满了磁性,仿若带着神秘,是这般的好听,亦是这般的熟悉。
熟悉的权游立刻就想到那是玉玑的声音,毕竟,这一路走来,玉玑用着这样的嗓音可与他们说了老长的一段话呢。
那时,他可是暗中起誓要记住人家的声音一辈子呢,此时,他只恨不得立刻就忘了这个声音。
“玉,玉师兄……”权游一卡一顿地扭过头去,果然看见了玉玑那张稚嫩的,依稀可看见皮下肌理的面皮。
记得初遇时,他还曾腹诽过人家到底遭了多大的难,连面皮也没保住,硬生生地要重新生长出一层。
可惜,权游却再无了取笑他人的心思,或许他的面皮还能保住,但他的命是一定保不住了。
原来,刚才在锦绣袋罩下来时,玉玑便已引动了星光,进行了一次短距离的瞬时移动。
若是武者,纵是境界不如玉玑,亦可能察觉他移动时的异状,但修仙者的目力,终究要比武者弱上一些。
权游虽与玉玑是一样的境界,同处外法境中,但玉玑在星力加持下,已能在神通境修士相抗几下,比之权游又高了一层境界,而权游出身的壶天门本就不擅于战斗,自是无法发现玉玑移动过。
方才他那般洋洋得意的张狂姿态,想想便让人觉得好笑。
便如,一只小丑。
“师兄,师兄,还请饶我一命。”权游双膝跪地,爬将过去,扑在了玉玑的脚下,叩头不止,连连呼叫道:“师兄,是权游不识好歹,妄图与师兄的天威较量。但请师兄看在九宗同气连枝的份上,饶权游一命。我,我愿发下心魔毒誓,此后,以师兄为主,做师兄的一条狗,师兄指哪,我就咬哪,汪,汪汪。”
在玉玑现身之后,权游便知自己再无了机会,是死是活,只能凭借玉玑的心意如何。
因此,权游将自己的态度放得极低,已不将自己当成了人。
说话间,权游捣头如蒜,直将磕得自己鲜血淋漓,与因为惧怕而不能自已流出的眼泪鼻涕混合,将他糊了一脸。
这般模样,当真能让见者生怜,亦叫玉玑生出了怜悯。
却见玉玑忽然伸出手掌,轻轻拂在权游头上,为他理着乱发,温柔地笑道:“有这么一只狗,看来也不错呢!”
权游眼中露出一丝欣喜,努力做出讨好的姿态,叫唤着:“汪……呜!”
叫声才喊了半句,后半截却成了一声戛然而止的呜咽。
他的脖子,已被玉玑扭断了。
“可惜,我不喜欢你这样!”玉玑冷冰冰的说完,一掌麾下,卷起幽蓝的摇光剑气,霎时间将权游的身体冻成寒冰,继而崩做了粉糜。
权游却不知,如果说先前他还有几分可能在玉玑手上讨得活命机会的话,当他跪下磕头时,那最后一分的生机就已断了。
毕竟,他可是让玉玑想到了某些不开心的画面呢。
就在玉玑将权游二人处理了时,陆小凤就站在半里外的一株古树顶端,冰冷地看着这边。
在他看来,玉玑并非不能一次将二人同时解决,以他的实力,要偷袭两个只是外法境的修行者绝非难事。
但玉玑却故意杀一个留一个,便是要看到另一人的无力反抗,以满足他心中恶趣。
只是权游最后不小心坏了他的趣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