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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悦菡并未想到此时阮黎望会来,见了他也是楞了下。不过旋即便也恢复了平静的笑颜,微微福了福身道:“给皇上请安,臣妾不知皇上深夜来此,仪容不整,还望皇上赎罪。”
阮黎望原本进来鸾阙宫之时也便是有些心神恍惚,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要做些什么,再见了苏悦菡平日里从未见过素雅清逸的一面,心里有些异样,更是有一刻才回过神来。毕竟才走的时候,总是个不太愉快的场景,此时再见面多少也有点尴尬,轻轻咳嗽了声,镇定了下,才说道:“梓童不必多礼,快快平身。朕也是路过,临时起意,也没让人通传,怪不得你的。”
待苏悦菡站直了身子望着阮黎望,他忽然却又不知道接下来该又说些什么,看见还傻站在跟前的春暖,赶紧没话找话道:“朕也恕你无罪,下去吧。”
春暖犹豫着想走,可是看着滚到阮黎望脚边已经熄了的烛灯,也不知道该不该去捡起来。苏悦菡看见春暖在那边有些发傻,便走过去帮她拾起了烛灯,交到春暖手里说道:“下去备茶吧。”一转头,又询问地看着阮黎望道:“皇上既然来了,就在臣妾这里喝杯茶吧。”
苏悦菡那乌溜溜的长发,一垂首间,瀑布般的倾泻而下,再一转身,只是随意地整了下垂到身前的发丝,轻轻一甩,那淡雅的幽香便狠狠地装进了阮黎望的鼻尖。若有似无,却透着那么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就好像此时的苏悦菡,脂粉不施,没有了平日里那份无容忽视的逼人气势,反倒多了份小姑娘般的清纯与天真。阮黎望心中的焦躁,似是一下子就消散不少。只是心口有些怪怪的感觉,若说以往对苏悦菡总是有着一些些淡淡的排斥之感,眼前这个看上去娇小而无害的姑娘,却让他仿似产生了一丝怜惜。心尖,最敏感的那一处,恍若被轻轻的一弹,微颤,心慌。
回了回神,听见苏悦菡的话,阮黎望倒是有些心存感激,她这梯子搬得恰到好处,倒也解了自己的不自在,几乎是有些急切地点头道:“好,好,那就吃杯茶。”
再唤宫人又把周遭才熄灭的灯点亮,帝后二人落座,隔着中间的小案,就着亮光,阮黎望便又偷眼去看苏悦菡,长长的头发已经让春暖拿了一支简单的簪,随手绾了起来。几缕发丝调皮地滑落,贴着修长颈项的美好曲线,带着点慵懒和憨态,不再十足十的那么像一个皇后,却让人有了种想亲近的欲望。
只是,挽起了发丝,便露出莹洁的脸庞,左边脸颊仔细着看,还是微微有些红肿,阮黎望心中懊恼更胜,不由自主地也就低声说道:“对不起。”
这一声道歉,倒比阮黎望的深夜来访更令苏悦菡有了几分意外。没有离去时的盛怒与不甘,再出现的阮黎望似乎有着一丝孩子般的无措,苏悦菡却只当是太后教训了几句,然心里还是放不下菱儿想来悄悄看看。苏悦菡只想着,阮黎望若是不开口,她便决口不提菱儿的事,若是说了,倒也不妨迁就他些,让他去瞧瞧菱儿,若是菱儿醒了,就留下他们自己说说私房话。哪知,开口的却是一声道歉。
该有的礼数总是不能废,虽说阮黎望的“对不起”三字轻声的犹如耳语,苏悦菡却还是赶紧肃立起身,施礼道:“皇上要折煞臣妾了,臣妾怎敢当皇上对不起三字。”
阮黎望抿紧了嘴唇,也不再言语,只是眼神很是诚挚地看着苏悦菡,好半晌,才几乎是有些怯生生地问道:“那,很疼吗?”
苏悦菡灿然一笑,“原本也没什么大碍,早就没事了,臣妾多谢皇上还惦记着。”
阮黎望这一晚的心情很是复杂,先头与淮王闲话间,皇叔屡屡语含深意地嘱咐着他要多看苏悦菡的面色行事,现下里得罪了苏家之人,只怕江山不稳。
阮黎望还正是年少气盛、血气方刚的年纪,哪容得如此的被人小觑。根本没去斟酌淮王的话到底有几分道理,几杯酒下肚,便只是拍着胸口大言不惭地说道:“皇叔也太长他人气势,灭自家威风了,咱们阮家哪个不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父皇这辈子也没依靠着哪个外戚,还不是让我朝繁盛至今,怎个朕就偏要靠着外戚不成?”
“皇上年纪尚轻,又是才登基即位,根基尚不稳妥,此时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也并非说要皇上对皇后多言听计从,但都忍让些也总是好的,况且皇后年纪也轻,正是冲动任性的时候,相爷府的千金那也从小众星捧月的娇宠着的,皇上也要多哄着点的,否则万一哪句言语不和,传回了苏家,也是个麻烦。”淮王语重心长的劝慰,让阮黎望心里的火苗突突的冒。可是却不愿多说什么,让淮王认为他太孩子气,便只是强忍了火气,回道:“多谢皇叔点拨,朕心里有数了。”
再往鸾阙宫,本就意在跟苏悦菡抖抖皇上的威风,想要强行带走菱儿,以表示他阮黎望想做的事,谁也甭想拦着,却不料陡然知道了菱儿小产之事,那本就是强自按捺的火气,哪还有不发作的道理。可是,这一掌掴下去,苏悦菡却依旧是那个喜怒不露的苏悦菡,言语间虽有坚守,却丝毫不见一点情绪,无论是怒气还是委屈。她神色如常,举止依旧,哪是那个皇叔说的还会冲动、任性的小姑娘,倒让阮黎望慌了起来。
再之后的阮黎望虽强做镇定,却也早就色厉内荏,若不是太后一来便偏袒着苏悦菡说他的不是,他肚子里那点儿火,只怕就尽数变成了悔。太后却也说,若是惹恼了苏家云云的话,终于成功的让阮黎望的叛逆之心再起,心里竟是生出了丝恨意。
只是那恨意随着太后私下里与他讲的推心置腹的话,最后终是化作了缕缕惆怅。你不服又如何?你不甘又如何?苏悦菡依旧是你的皇后,苏家依旧是必须要仰仗,而菱儿终是白白的没了孩子也怨不得任何人,而他,阮黎望,终是要对那个心爱的女子食言了。
便是带着这样起起伏伏的心情,阮黎望走到的鸾阙宫,他也并不曾想到,那曾经以为很难出口的歉意,在看见这时的苏悦菡后,会这么不经意地便脱口而出,甚至还是带着发自内心的诚挚。
说到底,苏悦菡又错在哪呢?菱儿的孩子没了,难道还真能是她有意为之?看见那个纯净的似乎纤尘不染般的女子,持着烛灯站在面前时,阮黎望竟是真的会相信那仅仅是一场意外。怪她占了后位,而让自己对菱儿食言吗?端不说,她是否巴巴地惦记着这个后位,就只说,难道没有了她,自己就能兑现承诺立了菱儿为后吗?只怕,母后便是第一个不允的。
所以对苏悦菡的这份敌意,似乎一下子变得薄弱了起来。她,其实真的做错了什么呢?作为一个皇后,她几乎可以算是无可指摘的。虽说他总是觉得在这个皇后面前,自己无端的便似矮了一截,可是若是仔细回味起来,苏悦菡对他却也一向是恭恭敬敬,从无一丝的僭越。
也不过沉默了一小会儿,茶水刚好端来,阮黎望端起来浅呷了口,微微皱了眉。苏悦菡见了只是笑说,“皇上可是嫌茶的味道淡了?这会儿天不早了,若是茶太酽,只怕皇上一会儿会睡不着,所以臣妾特意让她们泡的淡些。”
阮黎望听闻便又笑着抿了一口,才放下茶杯道:“梓童可是已经歇下了?朕过来,没有打扰你休息吧?”
“没有,臣妾才是刚躺下,晚膳用的晚了些,这会儿腹中还有些满涨,正是睡不着呢。”苏悦菡说道。
“那便好。”阮黎望说完这句话,忽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大婚也是数月了,可是和自己的这个皇后加在一起也没说过多少次话,倒是有限的那几次也还都是有些不愉快的收场。其实阮黎望这会儿倒也真是想着和苏悦菡好好地聊聊天,可是原本就是并不相熟的两个人,一时却也真的找不到话头。
苏悦菡原本也就是个少言的人,见阮黎望沉默,她也不急于开口,只是沉静地喝着茶。阮黎望才斟酌着到底要说点什么,其实心里还是惦记着菱儿这会儿的情形,却又只怕开口便又问起菱儿,会让他与苏悦菡之间难得建立起来的少许温馨的氛围被破坏殆尽。
阮黎望正踯躅着如何开口,门外忽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似是有人在问守在外边的孙福圆皇上是不是在里边,皇上和皇后有没有歇着。阮黎望和苏悦菡不期然地同时站了起来,阮黎望提声问道:“外边有什么事?谁要找朕?”
听见这话,外边的人赶紧就喊道:“皇上,娘娘,不好了啊,紫寰宫走水了,淮王千岁还在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