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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岩,你要□□,也麻烦你找个人少的地方去吃,行吗?”
突然听着身边的人从牙缝里恶狠狠的挤出这样一句刻薄狠毒的话后,林乐乐一下子傻了,她扭头不可思议的看着荣立中,等看清楚他满脸的厌恶憎恨,心里是猛的一沉。
林乐乐实在是没想到荣立中竟然也是一个这么强烈的“恐同”人士,刚才在他家里,面对母亲对吴岩的指责,他明显是在维护着自己的朋友的,而且以他的年纪和经历,还有平时洋派潇洒的作风,怎么看,都不应该是对同志有这样深成见的人啊。
林乐乐惊慌失措的去看吴岩,心里是又内疚又焦急,她和吴岩相处的很不错,既欣赏他的才华和人品,又刚下定决心选择他作为合作伙伴,谁知道今天会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吴岩这人看着文气,内心却是非常高傲的,身为一个少数派的同志,对这种歧视怎么说都会非常介意的,他这一下,肯定是不会原谅自己和荣立中了。
吴岩看起来比林乐乐想象中的要平静许多,他一手扔搂在那个男舞者的腰上,身子微微向后倾斜着,看着他们两人的眼神冰冷中带着嘲讽,半响才轻笑了一声,扭头对着自己身边的人说道:
“小鹏你看,你老是说自己是农村出来的土包子,怕别人看不起你,其实是不是土包子,和人的出身并没多大关系,有的人,他的愚昧和土腥味,是长在骨头缝里的,永远也洗不干净......”
林乐乐不得不承认这吴岩不愧是拿笔杆子的,这番话说的不带一个脏字,但满满的轻视和愤怒还是狠狠的砸了过来。
荣立中自然也感受到了,他的神情越发扭曲,脚下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想要上去动手,林乐乐一下子也火了,一把拦住了他,提高了声音,尖声喝道:
“立中哥,你这是怎么?咱们走吧,我累了!”
荣立中好像才回过神来一样,低头盯着林乐乐看了好一会儿,脸色变的有些复杂起来,林乐乐似乎从中看到了一丝愧疚和悔意,连忙一鼓作气拉着他就往门口走去,而吴岩也没有和他们计较的意思,仍是满不在乎的样子,搂着那舞着大步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不过,以林乐乐对他的了解,还是察觉到了他浑身深沉的怒意。
林乐乐抓着荣立中的胳膊,把他拉扯到了门口,此时的荣立中,不知道是后悔还是怎么了,倒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任由林乐乐摆布,任她把车钥匙给了代驾,任她把自己推进了后排座位,然后两人一路无语的往林乐乐家里去了,可等到了林乐乐家楼下,荣立中却突然低着头说道:
“乐乐,再陪我坐一会儿......”
林乐乐心里虽然气恼,可难得看到荣立中这样消沉失落,还是不忍心拒绝,就干脆在附近找了一家小咖啡馆坐了下来。
坐下了好半天,两人仍是相对无语,各自默默的喝着咖啡,荣立中的脸色十分难看,甚至透着一丝灰败,林乐乐看着不由十分无语,这时候她缓过了神来,多少也有点了解荣立中的复杂心态了。
荣立中和吴岩的交情应该是很好的,他们两个虽然一见面就要互黑,不过真坐一起了,言谈行动间种自然和默契,绝对是多年好兄弟才能有的,林乐乐隐约听他们谈笑间说过,两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初中的时候打过一场群架后才成了最好的朋友。
不过荣立中的家庭氛围,尤其是军中子弟从小生活环境所造成的影响,大概让荣立中心里对同志是有很大偏见的,其实不单单是荣立中,他哥哥荣立庸,还有沈致远那一大帮子兄弟,言谈中都能听出来对同志的排斥和歧视,尤其是他们那个圈子里,个别放浪形骸的,玩腻了女人以后,还会花钱去找男人来开荤猎奇,所以吴岩这样半公开的同志,在他们眼里,也就成了所谓自甘堕落的怪物,荣立中今天激烈厌恶的态度,大概也算是一种怒其不争吧。
而此时,沉默良久的荣立中,却突然开口了,语调里有些歉疚:
“乐乐,你别担心和天阳合作的事情,我和他为这事闹翻不是第一次了,他这个人比我大度,心里比我明白,头脑也清醒,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迁怒于你的,你现在和他也算熟悉了,这两天咱们这边自己商量好了以后,就由你出面去和他谈吧,我感觉,应该没问题的......”
林乐乐听了并没说话,虽然荣立中说的笃定,她却不敢十分相信,不过这事到了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反正她成立工作室的计划已经比较成熟了,吴岩的天阳真的不行,还是有其他选择的,比如丛军的舟天娱乐。其实比起天阳那边,林乐乐此刻心中最大的不安定因素不是别的,就是荣立中,他今天一系列的表现,让林乐乐对他产生了很大的疑虑,这样心胸狭隘和易怒的人,并不是合适的搭档人选。
一直等到天色都黑了,荣立中才离开了,林乐乐默默往自己家里走去,心情不由有些低落,想到一大早出门的时候自己还充满干劲、斗志昂扬的,她忍不住摇头苦笑了起来,而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却突然叫住了她:
“乐乐,你回来了啊......”
站在她们家小区门口的林荫路上等着她的,是黎远东,他虽然戴着长围巾和帽子,遮住了大半个脸,林乐乐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远东哥,你怎么来了?”,林乐乐十分意外,今天才是大年初二,拖家带口的黎远东应该是很忙的,怎么会有空跑到自己这里来了。
两人面对面站着,林乐乐看的出黎远东有些紧张,听了自己的话,他迟疑了一会儿,才有些闪烁其词的说道:
“正好路过这边,看你这两天都没回短信,我有些...就过来看看你......”
林乐乐想起自己大年三十晚上突然犯病之后,确实一直没有回黎远东的短信,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两个人都沉默着,这气氛就一下有些尴尬微妙了起来。
林乐乐正在犹豫要不要请黎远东上去坐坐呢,黎远东却突然开口问道:
“乐乐,你上次不是说过,想见识一下北都的庙桥吗?初二晚上的庙桥是最热闹的,你想不想去看看?”。
庙桥?林乐乐回想了一下,自己确实是说过这话,那时候她和黎远东之间还没有这么别扭,自己在北都也没什么朋友,好像什么芝麻绿豆的小事情都习惯和黎远东说一说。
自己从前世起,就一直想去庙桥的,因为小时候妈妈和自己讲到北都的时候,就常常提到庙桥的热闹,不但有各种撂地摊的,什么抖空竹、舞叉、耍中幡的,还有麻碗、烫肚这样听着就稀奇古怪的小吃,让她莫名就对这个地方产生了深深的向往。其实真长大了到北都生活以后,林乐乐心里也明白,那里不过是个吸引游客和小孩子的吵闹地方,各地都有,并没什么好新奇的。
等重生了以后,她倒是真打算去一趟的,但好像学习工作的步伐一步紧似一步,并没有闲暇去干别的,尤其那种地方,孤身一个人去也实在有些别扭,所以直到今天,活了两世,她还是没去过妈妈嘴里的“庙桥”。
见林乐乐犹豫不定,黎远东略微俯身靠过来,柔声说道:“去吧,过完年马上又要拍戏了,我看你接下来也不会有什么别的空闲,今天就让我带你去好好玩一下吧!”
他们站的这个地方,是小区进出的通道,要是平时,这会儿肯定是人进人出的,这会儿却一片寂静,站在这里,林乐乐一抬头就能看到自己的房间,在万家灯火中,自己家那个黑洞洞的窗口还是很显眼的,她收回目光,又看了看黎远东期盼中又有些小心翼翼的神情,就轻轻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的”。
和林乐乐猜想的一样,大名鼎鼎的“庙桥”,现在确实就是一个针对外地游客和小朋友的旅游景点,今天晚上因为有圆台戏,所以比平时还要热闹很多,来来往往的都是带着孩子的父母或者爷爷奶奶,还有外国人,到处充斥着生意人声嘶力竭的吆喝声和小朋友们兴奋的尖叫声。
而让林乐乐没想到的,却是她自己的心情,在这样嘈杂熙攘的环境下面,她并没有不耐烦,却是跟着莫名的雀跃了起来,尤其是看到那顶中幡的,眼看那只穿着一件马褂的大汉,在严寒里浑身冒着热气,把那顶着红罗伞的三丈高竿抛来抛去,一会儿竖起托在手中,一会儿颠起用肘弯或后脖窝、脑门接住,舞出了许多花样的时候,林乐乐也忍不住和大家一起疯狂的拍手大声叫起了好来,这个东西她只在电视里看过,从来没想到现场看着那竹竿好像随时会倒下来砸在自己头上的感觉,是这么的刺激。
等大汉的小孙子把托盘递到自己跟前的时候,林乐乐毫不犹豫的就摸了一百块钱放了上去,那机灵的小孙子马上冲她一鞠躬,用一口正宗的北都话,拖长了声音脆生生的喊了一句:“谢谢美女姐姐打赏一张老人头喂!”。
夜色灯火下,林乐乐星眸黑亮、笑语嫣嫣,身形高挑挺拔,本来就很引人注意,这下众人眼光集中过来,旁边马上有人跟着开始起哄了,也有人马上也啪一声拍出了一百块钱来,大家又是一阵哄闹,场面顿时有些乱了,黎远东忍着笑,连忙拖着林乐乐就撤身往外逃。
两人挤了好半天才出来,一直跑到旁边清静点地方才停了下来,站在那里喘着气,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一起笑出了声来,黎远东伸手敲了敲林乐乐的脑门,摇头笑着说道:“人家肯定以为咱们两个是托了吧!”
“对哦”,林乐乐一听就跳了起来,瞪圆了眼睛说道:“咱们这是逃啥啊,应该回去找他们要回扣去啊!”
黎远东凝神看着弯眼嬉笑的林乐乐,忍不住抬手就想去触摸她光洁无暇的面颊,眼看就要碰到了,旁边一队人马突然敲锣打鼓的冲了过来,原来是圆台戏马上要开始,这是在招揽观众呢,人潮一下涌过来,顿时把他们两个给隔开了。
林乐乐本能的往人群后面退着,不想跟他们争抢,不过大家都想往上涌,她一时也看不到黎远东在哪里,也只能身不由己的顺势往前了。
“乐乐,你别动!”
林乐乐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连忙扭头去看,黎远东站在自己身后好几步远的地方,他人高腿长,拨开人群,几下就挤了过来,人群还在涌动,黎远东干脆就伸手把林乐乐环抱在自己怀里,逆着人群的方向慢慢的往外退着,这样一进一退,不一会儿,他们两个就站在了街边铺面前的空地上了。
等人群退去,两人相拥站在街边,一下便显得格外突兀,黎远东有些慌乱的放开了林乐乐,他咳嗽了一下,刚想说些什么,原来背身被他拥着的林乐乐突然转过身来,低着头往前一步,就轻轻投入了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