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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肖飞和白玲在河边调笑玩耍,身心感到十分欢愉。快乐之中,他们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归程。正当乐不思归之际,白玲忽然说:“哥,你看,那边有人。”
肖飞转头望去,只见西边三百米开外,在夕阳的光辉里,出现了一踟蹰而行的人影。那人走的很慢,也许是个年纪很大的人,也许是个有病的人。那人提着一只桶,通过沙滩慢慢向河边走去。看样子是去河边打水。这地方还有人住?
肖飞站起来,看一下四周,这里远离集镇和村庄,他说:“妹妹,这样荒凉的地方,还有居民?”
白玲说:“按理这里不该有人居住,在这里过日子是很不方便的。可是偏偏就有人居住,你看,那不是?”
这时,夕阳落在河水里,那河水是一片灿烂。河岸边的芦苇已经半人高了,浅水边菱角水草,散发着略带腥味的清新气息。河岸的外面则是一大片没有开发的荒地,生长着野草、小树。
忽然那个提着水桶往回走的人,摔倒了,那水通过也翻到在地,不用说,桶里的水也泼洒掉了。那人在地上蠕动,过了好半天,才爬起来,又返回水边,重新打了水,再往回走。
白玲说:“飞哥,那好像是一个年纪很大的人。他打一桶水好像很不容易的样子。”
肖飞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玩耍时的开心的神情,他凝重地说:“我们去看看。”
二人牵上马,沿着河边的沙滩,向前走去。
那老人提着水桶上了河岸。被一片灌木遮去了身影。二人越走越近,可以看到,河边的小树林里,有一个小小的窝棚,刚才提水的那个老头正在窝棚前忙着。
他佝偻着腰,动作缓慢,差不多已经完全不能动了。
肖飞和白玲把缰绳绕在马脖子上,拍拍马背,两匹马自去吃草。二人便慢慢走到窝棚前面站下了。
那个老头的头发完全白了,可能是很久没有理发了,那几寸长的白发批落下来,也许是很久没有洗头了,那头发又脏又乱。铁灰色的脸上爬满皱纹,那雪白的胡须可能从来没有清理过,也是一片蓬乱。他患有严重的哮喘病,每喘一口气,喉咙里便发出尖利的沙拉声。
他的衣服破烂的不成样子,那条裤子,已经是千疮百孔。刚才跌倒,一桶水把那条破裤子全都弄湿了。
他的双手在腰间摸摸索索弄了半天,终于抽出一根黑色的枯藤,那是他的裤腰带。
然后他把裤子脱下来,搭在窝棚前的小树丛上,想把它晾干。他光着下身,他的腿已经瘦成了两根麻杆,灰黄松弛的皮肤皱皱拉拉地包裹在骨头上。
他缓慢地做着这一切。
当他把裤子晾上树丛时,抬起头来,他才看到窝棚前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当兵的。
老头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抢那晾在树丛上的裤子。然后慌慌忙忙地把一条瘦腿往裤子里伸。
不知道是自己站立不稳,还是那裤子上的破洞太多,他的脚趾插进了一个破洞里,一蹬,那破洞又拉大了。
这下老头慌了,连忙坐在地上,把两条腿伸进破裤子里。
白玲转过脸去。肖飞看到,那老头身下没有一条遮羞的内裤!
老头终于穿上了裤子,他想爬起来去拿他的裤腰带,却连续爬了几次也没有站起来。
肖飞连忙上前,把老头扶起来。那老头身上散发出浓烈的汗味、霉味、老油味和尿臊味。
老头终于拿到了他的裤腰带,把裤子系好。这时,他的哮喘声更加的大了。但老头还是在他喘息的间隙,向肖飞和竹白玲点头哈腰:“军爷原谅我老头失礼,我不知道你们会来。”
肖飞颤颤地说:“老人家,你不必道歉,是我们要向你道歉。我们打扰你了。”
老头“吱溜吱溜”地喘息着,他费力地朝肖飞点点头:“我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这样对我说话了。两位军爷是好人。我老头失礼,失……礼,太丢人了。”
肖飞说:“老人家不要这样说,我们也会老的。我知道你只有这一条裤子。”
老头一边喘息,一边摇头:“军爷,这条裤子我只有一半,另一半是我老伴的。我穿了,她就窝在里面不出来,她穿了,我就窝在里面不出来。”
老头的话像锤子一样,重重地敲打着肖飞和白玲的心。
窝棚里传出一个老太太苍老的声音:“当家的,你和谁说话呢?”
老头喘息着说:“来了两位军爷。”
老太太说:“当家的,别顶撞他们,他们会打你的。”
老头说:“我好好对军爷说话呢。”
老太太说:“你对军爷说,看上什么了随便拿。千万别顶撞他们。”
老头转过脸来,看看肖飞,又看看白玲,喘息着说:“二位军爷,看上什么了你们就拿走吧。”
肖飞像被人抽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他连忙说:“老人家,我们不是抢东西的那种队伍。我们是八路军,是打日本鬼子的队伍。”
“哦!”老头神情淡然地说。似乎弄清楚一支军队是干什么的,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他说:“其实我这里实在拿不出什么东西来孝敬军爷。军爷你别生气!”
肖飞张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竹青想进去看看老太太,弯下腰就要进窝棚。里面面突然传出老太太惊慌的声音:“军爷,你别呀,我都八十岁了……”
老头喘息着斥责老太太:“死婆子,她是女的,不要紧的!”
白玲就感到被人扒去衣服一样的羞耻。她觉得胸口堵着一口气,怎么也出不来。
窝棚里最高处也直不起腰来,里面污浊的空气更是要把人击倒。
她的眼睛很快就适应了里面的黑暗。她看到一个乱草打成的地铺上,坐着一个几乎是光着的老太太。
那老太太一见白玲进来,连忙把盖在下半身的破被单往上身拉。但下半身又露出来,连忙又往下半身拉。
她那干瘪的乳房只剩下两块皮,挂在胸前!
竹青连忙转身跑出来,那眼泪却再也止不住,“唰”地流出来。
老头连忙道歉说:“该死的死婆子不懂事,军爷别和她一般见识。”
白玲一只手捂着嘴,努力地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转过脸去,看着半江瑟瑟半江红的落日盛景,心中有说不出的难受。人怎么能这样活着!
肖飞说:“老人家,我能坐下和你说话吗?”
老头连忙搬过来一块木头,用衣袖在上面擦了擦,还吹了吹:“军爷你请坐。”
肖飞使劲压住心中的悲戚,说:“老人家,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怎么住到这里来了?”
老头翕动着没有牙齿的嘴,说:“我们没有别的地方住。”
肖飞说:“你家还有别的人吗?你儿子呢?”
老头摇摇头,有些难过地说:“不知道我儿子在哪里。自从我老了,干不动活了,他就不来了。来了也没用,我没有东西给他了。”
老头满脸的愁苦,他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不幸和悲哀。他说出的话断断续续,零零碎碎,但最后肖飞和白玲还是听明白了。如果把他的话稍加整理,那么那的身世就是下面这样的。
他原来的日子不是这样的。最少说不用老夫妻俩合穿一条破裤子。他家本来有三十多亩地,是祖上留下来的。生活不富裕,但能吃饱肚子,冬天能穿上棉裤。
厄运是从他在四十多岁生了一个儿子是开始的。那小孩从小就好吃。长大了,从来不干活,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三十多亩地很快就败光了。祖宅也输掉了。还是每天逼着老头干活挣钱给他花。
有一次把她母亲陪嫁的一对玉镯子偷去输了,他母亲说他两句,他一脚就把母亲的腿踹断了。他的母亲就瘫了二十多年。后来,父亲老了,干不动活了,他就去偷人家东西。
被人抓住打了,他就回来打父母。
老头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背着瘫痪的老太婆,在这荒原上,搭了一个窝棚住下来。这一住就是十几年,现在也不知道他们的儿子怎么样了。
老头艰难地说:“我儿子是个好孩子,就是被坏人带坏了。”
肖飞拔出短枪,说:“老人家,我如果抓到你儿子,一枪毙了他,你答应吗?”
老头跪下了:“军爷,千万不能啊。我那儿子就是有点好吃懒做,别的没啥大毛病。请军爷饶了他一条狗命!”
肖飞慌了,连忙单腿跪着,拉起老头:“老人家,千万别这样。快快请起啊。”
猴子拉起老头,摸遍全身,只有两块银元了。他说:“老人家,这点钱你拿去买点粮食,买点衣服。”
老头像看见了一条蛇,一下子跳开去,忘记了哮喘:“军爷,这怎么使得!钱对我没用了。我走不到街上就会死在半路。老天保佑你,你是好人。”老头佝偻着腰,嘴里小声念叨着:“老头保佑,老天保佑,军爷是好人…..”
肖飞弯下腰去:“老人家,你歇会吧,我离开一下,等会在来看您。”
肖飞对白玲说:“妹妹,我们走吧。”
二人唤来雪中飞和桃花驹,跨上战马,飞驰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