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拧非羽隔日寻蓝郎,忆往事枯心旌荡漾
日升中天,秦宫里面却遍布了一种诡异气氛。而原因无他,拜叶非羽所赐,这家伙又来找蓝郎来了!
哎呦!染染这叫一个头疼。客人上门还带着白花花的银两,打出去绝对是秦宫无理,可是留下来……蓝郎那一关又如何过?最可恶之狐爷,既然已经决定了蓝郎奇货可居,那么就赶紧明码标价或者验明正身。现在这么阴不阴阳不阳的干吊在半空,这算是怎么回事嘛!
“叶少爷!叶祖宗!”执着的人最可怕,染染感同身受,“您就不能歇个一两天吗,红衣都送给您了,您也不享受一二?蓝郎那家伙有什么好,撅起屁股都一样。”
若是没有那把扇子,叶非羽方才那口茶都能喷出来,又是咳又是笑,青丘的姑娘们要不要开放若此:“红衣那家伙早让爷扔到乱坟岗去了。而且,今天爷一定要见到蓝郎。”哪有那么多时日给他拖,必须速战速决。
还是做妖怪好,不高兴了一鞭子就可以抽死他。染染头疼得厉害,却被这人世间的规矩束紧了手脚,动弹不得:“您……稍等……”
蓝郎!今日你若是再敢拒绝叶非羽,小爷我活生生剥了你一层皮!
“叶非羽?”谁知蓝郎再度听闻这个名字,爽快的一点头,“好啊,我见。”
此话惊得一旁句儿与书生都乱了棋盘,瞪着眼睛看过来。
今天谁看了太阳是从哪边升起来的?
谁会注意这个。
那现在看还来得及吗?
日头都到正中间啦。
赘言不多说,只说闲杂人等一干全部退下,叶非羽折扇摇几摇,美了江南:“这么轻松就能见到你,如何,可是想通了?”这么简单就能见到蓝郎,其实他心里也打鼓,摸不清君澈在这其后究竟做了何种手脚。
蓝郎既不想废话也不想故作姿态,只沉着脸,慢慢喝了口茶:“有一事,我一直想问。”
竟然是有事相商吗?“爽快,你说。”
“你如何认得我?”自君澈那里只知是幼年,可是待他细细想来,还是模糊不清。眼前这个叶非羽,应该更容易说实话:“你与君澈,都知我是何人吧。”
他竟是说起他的身世?叶非羽几分苦笑,若是将他身份说透……“论理,你楚国若是未亡,我见到你,该是行大礼的。”九重山上高洁之冰雪,奈何陷入沟渠之中。想起他原来之尊贵,给他行一礼,倒也不算吃亏。便单膝下跪,并不折腰。
“草民叶非羽,拜见楚国六皇子。”
到底再也不是什么皇子,就连楚国也已不复存在。蓝郎都快忘了自己还曾经有一个名字,有名有姓,是父皇最为骄傲的“皎皎皓月,如玉流光”——纳兰琉玥,意为美若琉璃的珠宝,那是自他出生之日起,便昭显其受极宠爱的象征。
淡淡抬手,蓝郎自知今日之身份:“何苦要行礼,我早已不配。”
谁让爷有事求人,不得不低头呢。叶非羽起身整衣,倒是也没忘了蓝郎其实真正想知道的:“看你这副样子是真给忘了。你幼年之时曾随楚王来我齐国商谈联盟事宜,在此期间你与人打了一架……”其中详细,可该怎么说。
那年六月雨潇潇,青梅枝头熟。
太子殿下本就不喜读书,整日玩闹之时,不知怎的想起市井茶馆之间盛传的三国演义,竟也起了谈论天下英雄之心。一干随从随至小亭,果然亭中已设樽俎,同是一盘青梅,一樽煮酒。但是本该两人对坐,此刻却有了个问题,叶非羽与君澈两个人同是太子侍读,谁该坐在太子对面同演这场戏呢?
此时君澈尚是清高不肯入流的孤僻,太子根本就想不起来他,可是,谁让还有个叶非羽。
原本这个草民出身的小子目中无人就已经够令人窝火,偏还出奇的聪敏,处处都压着叶非羽一头。同是年幼心高气傲,叶非羽哪里肯容人,更何况眼前正是时机刚好。众人正在推举他坐上去,他却偏作推托,故意找寻:“小弟承蒙抬爱,本不该推脱。只是,还有一人,师父总夸赞其聪慧善观天下事。今日之位,自小弟看来,他更坐得。”
众人便知是君澈了。毕竟相处时日尚短,太子兴高采烈之时,只忆起君澈一张秀花容。俊美之人总是能得到对方第一时间的好感,不及多想,太子便在众人间寻找。却不想这一找才发觉,君澈早就不在这里,便是有没有跟来都无人说得出。
见堂堂太子爷脸色渐渐不善,叶非羽心底暗笑,不说话,反正话到时候有人说。
果然等太子一脚踢翻樽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寻到正站在树下的君澈之时,旁人的烂药已经下的足够,便是细雨绿枝衬玉人,竟也没能阻住太子爷熊熊怒火,欲极尽鞭笞之心。
“君澈,你果然够胆量。”太子本也没想到当真能在皇宫里寻到他,但是太监毕竟是要那颗项上人头的,又怎敢说谎。姑且寻之,必然得之。“嫌弃孤附庸风雅,实乃焚琴煮鹤,没关系。可是你的胆子要不要这么大,连躲避一下都懒。君澈,你实在太过目中无人了。”
心性虽然孤傲,但是自小便被迫最会看人脸色,君澈再怎样胆大妄为,太子爷面前.戏份还是要做到十足。笑出满面欢颜,少年目光温润如玉:“本是跟着太子殿下您一同去的,谁知半路上让我看到这棵青梅树。想起青梅煮酒论英雄,便又想起青梅酒的滋味。”手掌伸出,翠滴滴一枚青梅在上面滚动,有多诱人眼,“太子殿下看这青梅,酿酒可是极好的。”
哼,果然是太子太傅的义子,好张灵巧的嘴。太子爷抬头瞧瞧那棵青梅树,果满枝头,便笑了:“是好,却也得益于君澈你这妙人慧眼。否则这青梅树年年都在,却从无一人去将它酿酒,空留在我皇家。”便下令。
“来人,将这满树青梅摘下,送与君澈,酿酒。”
世间最懂君澈之人虽不知在何处,但最懂太子之人,叶非羽当真是首当其冲。旁人还只是把青梅摘在手里,他已经从旁抢来一枚,笑言:“太子殿下赐青梅一颗,君兄你可要收好了。”话既出口,那棵青梅也已经照着君澈的面门就打过去。
手掌护在面前,似是无意也将那青梅抄在掌心里,君澈垂下眼帘,淡淡应:“谢太子殿下赏赐。”反正只要不打到脸,不让爹察觉到便可。其他的,他们随意好了。
一时间众随从有样学样,满树的青梅果劈头盖脸的砸上君澈身。总算少年心性更多只是想从欺凌人时获得乐趣,见君澈抱紧了头脸躲避,只顾着砸,并没想到其他更为侮辱的手段。君澈虽然看似危险,实则忍过此一时,便可风平浪静。
君夏言素来清贫,可怜君澈虽然不至于忍饥挨饿,但身子依旧单薄清瘦。那青梅砸在身上,声声响。
这树上的果子可真是多。
心里想着,忽一件衣裳上来蒙头罩住,才估摸着应不是多大的衣衫,便听到同为稚声脆脆:“素闻齐国集齐天地灵秀之气,最是文雅礼仪之邦。原来在礼仪最是繁杂的皇城之内,竟还有这等赏赐之礼。”
立刻停了扔打,君澈得以掀起衣裳看出去。背影同是个身量不大的孩子,内着素白中衣,而在君澈手上的外衫乃为朱红朝服之上五条银龙盘踞,虽然一眼就能看出是皇子服制,却不是齐国的。想来近日楚王来此商谈联盟事宜,随行只带了自己最为宠爱的六皇子纳兰琉玥,应该便是他了。
“你是何人!竟敢……”
一巴掌扇掉无知随从的叫嚣,旁人没见识,太子殿下又怎会不认得。事关国体,外加着两国联盟这等大事,就算此刻火冒三丈,太子爷也只能抬手行礼,满面微笑:“我们兄弟之间玩闹而已,让琉玥你看笑话了。”
不过只见过一次面,叫的相交数年般亲热。
幼年的纳兰琉玥是何等的尊贵轻狂,草草回礼,如冰似雪的玉人面上连假笑都懒:“啧,这礼制果然严苛。下人一句话便招来一个巴掌,真不知道若是打碎了什么,会不会直接剁手。”一语完毕抬袖掩口,虽咳嗽声细不可闻,也足以证明了那个谣言。
楚国六皇子不仅有天人之貌,更因为早产体弱,扶柳之态更胜美人,怪不得楚皇视之如玉如宝。只是……
要不要公然讥讽的如此明显。太子殿下顿时红了眼,却依旧不便发作,只能瞪住了君澈。事由皆由他起,果然是个祸害!
“六皇子此言差矣。”言语上叶非羽哪肯让太子爷落了威风,“下人不懂事冲撞了尊贵的客人,主人理应当面打回去成全客人脸面。更何况两国兄弟相交,于情于理,本该如此,哪里严苛?”言下之意,若不是你尊贵非常,我们何至于下如此重手。
“兄弟?”眼睛在君澈和太子殿下之间扫两扫,纳兰琉玥嗤之以鼻,“贵国兄弟之间原是如此相待。这么说,这兄弟相交,倒还真需要我楚国好生思量了。”
言语间一下便提升到两国现在商谈的联盟事宜。太子自知兹事体大,此刻再不能胡乱多言。双方僵持间,君澈突然将纳兰琉玥朝服高举,下跪叩谢:“多谢六皇子殿下搭救,奴才是奉太子之命用这些青梅去酿酒,不甚言语冲撞,本就该去敬事房令罚。却不知六皇子在此,引得六皇子误会,奴才万死!”
这一声奴才叫出口,局面登时逆转。本还以为是堂堂太子爷仗势欺人,但若只是欺压个小太监……说句难听的,谁家皇宫里每日还没往外抬出过死人啊。太子爷并叶非羽脸色回缓,本着再不想多生事端,叶非羽当机立断:“太子殿下,在雨里站了许久,快回去换件衣服吧。”还不能忘了客人,“六皇子殿下若是不嫌弃……”
能少得了这句话吗,看他那脸白的,剔透仿若琉璃,在这江南细雨中都随时能丧命一样!
抬手拒绝,纳兰琉玥对他们半点不感兴趣:“总听人说江南雨景最是旖旎温婉,我继续留下来欣赏。”
早便知你是不肯去的。继续虚以委蛇一番,将礼数使到十成十,太子等人才摆开阵势,浩浩荡荡离开。
“你们齐国什么事情都要讲究个面子,十足的虚情假意。”心里已经认定君澈不过是个刚进宫不久的小太监,纳兰琉玥对他说话也没什么顾忌,“只可怜你们做奴才的,没少做出气筒吧。”
不言语,君澈只是将手中朝服抖展开,请六皇子穿衣。
虽然里外都被这毛毛细雨打湿,穿上肯定不舒服,但总比只穿着一身中衣给人瞧要强上百倍。纳兰琉玥伸直手臂任由君澈为他穿衣,却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伸手揪起君澈的脖领,皱紧了眉头,恼怒:“喂,好歹我也救了你,你却不道声谢吗!”
半垂下眼帘,本是能忍耐的,却怎样都看不惯这种身为主子,行事却从不考虑、高高在上、不能真正为他人考虑的贵族白痴!
“等到六皇子您能够救奴才一辈子的时候,奴才再谢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