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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这个家里,章丽娟一向很有威信,要是她真的发起火来,就是一家之主的林开愚也要让她几分。也就小姐林嫮生仗着章丽娟宝贝她,不舍得真的对她发火,才能叫章丽娟。
而吴妈不过是一个佣人,再同情陆凌桓也不敢得罪章丽娟,拿着自己的差事开玩笑,正要狠下心肠拒绝,可有邻居看到了陆凌桓,虽然没过来,也站在自家门前看过来。
这是因为陆凌桓以前往林家走太勤,又三天两天的送东西,附近邻居哪个不知道这位陆先生十分看重林家的小姑娘。忽然断了踪迹,再出现的时候是撑着拐杖的,林家的佣人又不肯叫他进门,怎么不好奇。
也实在是林家所住的地段的邻居都是有些社会地位的,虽然好奇,还不至于涌出门看,可是在自己家门后看一会儿也是难免的。
吴妈实在没办法,只好往后退了两步,叫陆凌桓进了门。
陆凌桓走进客厅里,客厅里的布置还是和几天前一样,正中还是那张三人皮沙发。
那次嫮生叫噩梦吓到了扑在他怀里哭,就是在这张皮沙发上。那次林嫮生哭得可怜得不得了,哭得他一点主意也没有,哭得在他怀里睡着了。事后他也问过林嫮生为什么哭,可是就算是到他们要订婚了,她也没提过那天为什么哭成那样。
陆凌桓心口闷痛,不敢再对沙发看,视线往右边一转,那是林家的饭厅,摆了张白漆镶嵌大理石的餐桌。
从他第一次到林家请教功课,在那张餐桌上用了不知多少次饭,一开始的陌生到习惯,再到最后象回自己家一样随便,他还记得嫮生吃鱼最喜欢鱼腮上两块肉,每次蒸了鲈鱼鳜鱼,挑了这两筷子就不肯再吃。每次都要哄,还要帮她把鱼刺剔了才肯动筷子吃几口。又喜欢吃河虾的虾脑,他发现以后,每次吃饭有虾,都会帮她把虾脑剥出来放在她面前,嫮生会笑着说:“谢谢阿哥。”
“阿哥。”林嫮生在叫他。
陆凌桓闭了闭眼睛,以为自己幻听了,还甩了甩头。
“阿哥。”
嫮生的声音再次在身后响起,陆凌桓一下子转回头。
林嫮生真的站在他身后,穿着白色羊毛开衫,里面是条雪青色的裙子,称得皮肤雪雪白,面孔上像是在笑,两只眼睛里却是水汪汪的含着眼泪。
陆凌桓要进门和吴妈的一番纠缠的确惊动了章丽娟和林嫮生。
因为一个难以启齿的误会,在章丽娟的角度认定陆凌桓对不起林嫮生,所以发过话不许陆凌桓进门,现在看到他进来来,怎么能容忍,立刻要下楼赶人。可林嫮生一直觉着自己对不起陆凌桓,对他是存有愧疚,说服章丽娟放她下楼:“姆妈,阿哥既然来了么,肯定有事情的呀,你就让我下去,有什么话也好说清楚。你要不放心么,好在楼上看的。”
章丽娟想了好一会才点头答应。
等到了楼下,林嫮生看到陆凌桓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眼圈就红了,开口喊阿哥,也不知道陆凌桓在想什么,第一声竟然没听见,要喊了第二遍,陆凌桓才反应过来。
一看到林嫮生,陆凌桓撑着拐杖冲上两步:“嫮生,你知道不知道他怎么娶到的他前妻?你又知道不知道他前妻是怎么死的?嫮生,他在骗你,他一直在骗你。”一面讲一面要去抓林嫮生的手。
听到陆凌桓这几句,林嫮生面孔上的笑容淡了下去:“阿哥,有人去找你了?”
陆凌桓情急地抓住了林嫮生的手:“嫮生,阿哥不知道顾墨笙面兽心,是阿哥错了。阿哥太懦弱太冲动,险些害了你。”
林嫮生吸了口气,伸手扶住陆凌桓到沙发上坐了,平常林嫮生都是在陆凌桓身边坐的,可这一次,坐到了沙发另一边。
林嫮生离得他这么远,远得他伸手也碰不到,这才几天,已经这样了,陆凌桓笑了笑。
“阿哥,来找你的是顾墨笙的弟弟顾碧笙吧?顾碧笙和你说什么,我不知道,但是,顾墨笙和我讲的,你应该听一听。”
林嫮生把顾墨笙交代给她的情况又简略地同陆凌桓复述了一遍,之后说:“顾墨笙和他前妻之间原本未必会走到悲剧的地步,顾墨笙固然负有责任,他前妻也不是全然无辜,可他顾碧笙呢?他敢说一句他就是无辜的吗?”
“如果他真的爱唐喜若,又怎么会那么快就结婚生子。如果他真的问心无愧,为什么在我提出我和顾墨笙还有他三个人面对面说明白的时候要退走呢?阿哥你不明白吗?”
陆凌桓的面色先是涨红,又便得铁青,最后是一片青白,停了几分钟才说:“嫮生,阿哥是叫人骗了。”
“可你知道阿哥怎么会叫人骗吗?嫮生,这几天我没一天睡得好,一直梦到你,梦到我们和以前一样,可是醒过来就什么也没有了。后来我想明白了,你不爱我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你不讨厌我,肯叫我爱你,我们之间就会好好的。是我后悔了,后悔和你解除婚约。所以在顾碧笙过来一开口,我就相信了。其实我是想给自己一个反悔的理由。”
陆凌桓讲这些话的时候面孔上还在笑,笑得林嫮生落下眼泪:“阿哥,你不要这样。”
陆凌桓往前挪了挪,伸手去擦林嫮生面孔上的眼泪:“嫮生,你还记得你上次做了噩梦,半夜里就在这沙发上哭,哭得吓人,阿哥吓得手足无措。”
听到陆凌桓提起这件事,林嫮生心里忽然一抽,抬头看着陆凌桓:“阿哥你不是想知道我做的什么梦吗?”她神色里露出的挣扎叫陆凌桓迟疑地停手,总觉得她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紧张得心也好象叫手捏住了。
“阿哥,我以前和你提过,我经常梦到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古代女子,她一点也不开心,每次我梦见她,她都在哭。那时候你劝我,大概是我剧本看多了。后来我辞演电影以后的确没再梦到过。可那天,我又梦见她了,她给一个男人下毒,阿哥,那个男人长得和你一模一样。”
因为陆凌桓也有过梦见和那个和嫮生相似的女子的经历,所以林嫮生一开始讲的时候,他也没认真往心里去,直到林嫮生说出最后那句话,他面孔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了。
林嫮生再接再厉地讲:“阿哥,梦里那个我毒死了和你一模一样的人,所以我怕得要死。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怕你知道了不高兴,会对我生出看法来。”
“阿哥,你那天和我说解除婚约,我哭了,你知道我为什么哭吗?因为我羞愧。听到你说解除婚约,阿哥,我松了一口气,觉得心里石头落地,我以后不用在挣扎勉强了。阿哥你看,我自私,凡事只为自己考虑,所以你不要为我担心,我不会吃亏的。”
陆凌桓听到这里也明白,林嫮生会和他讲这些话,无非是叫他彻底死心。所以怎么叫他心寒心冷怎么说。可她却忘了,如果她真是她口中自私的,凡事只考虑自己的人,又怎么肯把这些话告诉他呢?正要再争取,就听到章丽娟在二楼开口:“吴妈,送陆先生出去,林嫮生,侬帮我上来。”
林嫮生趁机站起来:“阿哥,如果你以阿哥的身份来,我想我爸爸还是欢迎你的。”不等陆凌桓再开口,转身往楼上跑。而吴妈也跑到陆凌桓身边一弯腰:“陆先生,请。”
跑到二楼的平台上,林嫮生回头往楼下看,陆凌桓已经撑着拐杖起身,歪歪斜斜地往门口走,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章丽娟本来想责怪几句,可一看到林嫮生哭了,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下去,拉着她进了房间,顺手把房门关上,又摸出手绢,轻手轻脚地给她擦眼泪,想了想,到底还是问出了口:“囡囡啊,侬是勿是有点舍不得伊?”
林嫮生点了点头,一滴眼泪随着她的动作落了下来。
章丽娟坐到她身边,把她的手拉到膝盖上轻轻拍着:“姆妈理解的,到底你们曾经是未婚夫妻。那么,侬现在怎么看顾墨笙呢?侬帮顾墨笙是认真的吗?假使侬帮顾墨笙是打算结婚的,有点事情你不好瞒着他的。瞒也是瞒不牢的。如果他不介意那是最好,如果介意了,那也只好算了。”现在虽然已经是民国了,顾墨笙也是吃过洋墨水的,可万一他介意呢?
林嫮生奇怪地看着章丽娟,就算她做的梦和顾墨笙昏迷时做的梦有相同的地方,可是章丽娟是怎么知道的?总不能是顾墨笙告诉她的吧:“姆妈,你怎么晓得的啦?顾墨笙应该不会和你说的呀。”
“侬帮顾墨笙讲过了?啥辰光讲的?”
“和他讲什么啊?姆妈,你到底要问什么,直接讲好不啦。”
章丽娟叹了口气:“侬帮陆凌桓的关系啊。”
林嫮生这才反应过来,倒是觉着章丽娟好笑起来:“姆妈,顾墨笙打算追求我的时候就知道我和陆凌桓的关系啊,他怎么会介意呢?”
章丽娟一听到顾墨笙知道,并且不介意,倒是对顾墨笙多了两分好感:“他倒是有点气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