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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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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亭愣住了,这是这么多年来,母亲第一次打自己。

    她捂着脸,脸上的表情不是痛苦,不是怨恨,而是不敢相信。

    过了几分钟,她放下捂着被打的那边脸的手,又恢复了一脸的冷漠,满是可怜地望了一眼面前这个自己叫作母亲的人,冷冷地说:“你觉得打了我你就很了不起是么?你打我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去打刘汉亭身边的女人!你为他担心,那是你的事,我凭什么要跟你一样去担心他?他关心过我们的感受么?当他在外面跟别的女人开心的时候,他可曾想过我们?你还担心着他,我劝你,醒醒吧,说不定他现在正带着哪个女人满世界的潇洒呢!如果他心里真的有我们,他会这么长时间没有一个电话回来?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们。”

    这几句话,像一把把刀子,刺向申兰的心,女儿说的没错,她何尝没有想过这些问题,但,她做不到不去关心,因为,这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她强压着心里的酸楚,强自恢复脸上的镇静,她望着刘亭的眼睛,尽量平静地说:“你说得对,但是,我们暂且不管你爸爸现在在干什么,有几句话,我想单独对你讲。”

    想到埋在心头的那些想说,而从来没有说出的话,申兰控制不住地激动,她努力忍耐着,吸了一口气,说:“孩子,我不该打你,我向你道歉。妈妈问你,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欠你的?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欠你的永远都还不清,无论如何都还不清?”

    刘亭望着她,一脸的倔强,却不回话。

    申兰继续说,她觉得,自己应该跟她讲这些了:“我告诉你,父母以前把你放在奶奶家,的确是对不起你,但是,那没有办法,在那个时候,如果我们不全力去做事,我们也许连生存下来都成问题,父母可能会更对不起你,因为父母把你生了下来,却不能给你提供像别的孩子的样的条件。父母这些年来,之所以能够坚持下来,就是因为心中有个信念,那就是给你提供尽量好的条件,到目前来说,我们两个做到了。当然,你为此做出的牺牲,我们永远不能弥补。可是你想想,孩子,这个世界上,哪个家庭里,哪个家庭成员不都是在做着牺牲?你爸爸和我,还不是一样失去了很多。你没有父母的陪伴,是一种损失,而我们没有孩子在身边,又何尝不是一种痛苦?看到别人家里一家人团团圆圆,父母的心又哪里不会痛。”

    说到这时在,她心里又一阵酸痛袭来,眼泪,险些就要掉下来,她忍住了,接着说:“孩子,我想告诉你,你不要觉得别人对你的好,都是应该的。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不存在哪个人,就天生应该被苛责,被折磨,也不存在哪个人就应该被高高捧起,供奉起来。请你千万不要认为,我们对你的爱就是最最廉价的,我告诉你,哪怕最卑微的付出,只要是用心的,都是值得尊重的。你是我们最心爱的人,但父母的心,也不是铁打的,是经不起成年累月的伤害的。孩子,如果你觉得这个家对你不够好,你可以离开一段时间,也许你再次失去我们的庇护,你才会意识到,我们付出了多少。”

    刘亭从来都没有听到母亲这样对她说过话,自从生活在一起,他们给予的全都是呵护,是娇惯,是顺从,申兰突然转变了态度,让她一下子难以适应。

    刘亭把眼垂了下来,不再看母亲。

    申兰叹了一口气,说:“你爸爸在外面做的那些事,我又何尝不知道。可是我能做什么?我去跟他闹,还是应该跟他离婚?对我个人来讲,离婚我不是做不到,我可以摆脱这些痛苦,可是,孩子,如果这个家庭散了,你想过没有,你的生活会是怎么一个样子啊?你小时候父母不在身边,现在,妈妈更不愿意你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虽然这个家存在着很多问题,可,它毕竟是完整的。爸爸妈妈可以离开对方,可以换身边的人,但爸爸妈妈对你的爱,是任何一个身边人都无法替代的。这是实实在在的生活,不是电影,也不是小说,你能明白么?”

    刘亭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脚下。看到刘亭变了态度,也怕自己说得太重,再次伤了她的心,申兰叹了口气,说:“如果你不愿意打这个电话,就算了,回去休息吧,我希望等他回来,你能改变一下对待他的态度。他不愿意回家,可能也跟你的态度有关系。”

    申兰最后一句话,深深地触动了刘亭的心,她以前可真的没有这样想过,她所有的关注点都在自己的身上,重视的只有自己的内心感受,而真的从来没有想过父母的感受。她抬起头来,眼前的这个女人,不觉间,鬓角竟然出现的白丝,而这几天来,她似乎老了好多。

    她默默地转过身,走回到自己的房间,把开了很小缝隙的门重又关上。

    她坐回到自己的床上,胡乱地想着自己这些年来的生活,突然,一阵浓浓的倦意涌来,她接连打了几个呵欠。这股倦意越来越浓,像六月天暴雨前天上涌动的乌云,一下子铺天盖地地聚集起来,把她罩住。接着,仿佛乌云上面落下万千雨点,身体里像突然出现了万千只虫子,蠕动着,爬行着,拥挤着,噬咬着她的神经。

    这种痛苦虽然并不强烈,但浑身都是,仿佛雨点落在水面,水波互相影响着,连接着,覆盖住整个水面。

    起初,她还努力控制自己,但这种痛苦变得无处不在,心里痒得像要抓狂。

    她蜷缩着身子,努力与体内的这种痛苦做着斗争,但这种感觉却紧紧地扼住了她的心,控制住她的神智,她渐渐有些不能自持。

    她站起来,踉跄着跑到衣柜前面,打开柜子,在里面发疯似地翻找着,在最角落的地方,拿出一个小小的塑料袋子,又从化妆包里取出一片锡纸和一根细细的吸管。她把锡纸打开,平铺在桌子上,塑料袋里是一些白色的粉末。她竭力控制住自己,用不停颤抖的手把一些粉末倒在锡纸上,吸管放在鼻孔里,另一端对准锡纸上的粉末,用力地吸了进去。

    异物的刺激让她响亮地打了个喷嚏,脑子里一个激灵,一股兴奋感迅速从头顶传了开去。这股兴奋感跟身上无处不在痛苦相遇了,仿佛对阵的两军,千军万马相互厮杀着,冲击着对方的阵地。渐渐地,兴奋感占了上风,痛苦慢慢退却,直到兴奋,完全控制住她。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身体突然变得跟羽毛一样轻,感觉随便有一小阵风来,就可以把她带到天上,满世界地乱飞。

    她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的心情是如此地快乐,所有的烦恼都已不见了踪影,只有控制不住的兴奋。她拿起化妆包里的眉笔,饶有兴致地反复看了几遍,然后开始胡乱地画起了眉毛。周围的事物都不再像平时那样枯燥,她对这一切都产生了强烈的兴趣,她有想做任何事情的冲动,她甚至想打开门,跑出去,跟外面的那个女人好好地理论一番。

    沾染上这个东西,还是顾环教给她的。

    那是在一个慢摇吧,当时她一个人百无聊赖,独自坐在吧台上听着歌,默默地喝着酒,女歌手的歌挺悲伤,旋律挺慢,她喝得也很慢,一杯酒,喝了足足一个小时,酒杯里还剩下一半。

    一个男孩子拿着个酒瓶子走了过来,其实她早就觉察到,他观察自己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自从她进入吧台,他的注意力就没有离开过她。

    男孩跟她一般年纪,长得比较强壮,个头也挺高,目测一下,至少有一米八。他穿得挺时尚,一条石磨蓝的牛仔裤,上面是一件浅青色的夹克,夹克左胸部位印着一只红色的牛头,一对尖尖的牛角,牛角尖上还沾着血,一双圆睁着的眼睛,透露着野性,不驯、凶狠和霸气。右胸分两排印着鲜红的字母,“”,她知道,这是NBA王朝球队芝加哥公牛队的球衣。

    他的脸削瘦,但轮廓分明,线条刚硬。他拿着酒瓶子,盯着她,走了过来,她感觉他那双大大的眼睛无论从外形,还是里面传递出来的感觉,都跟印在衣服上那头牛的眼睛极其相似。

    他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望着她,她有些胆怯,因为有些害怕那冷冷的目光。他突然笑了,眼睛一下子变成了两颗星星,还闪着光,她的心,也顿时轻松下来:原来,他笑的时候也这么阳光。

    他对她说:“泡吧的女孩子我不喜欢!”

    出人意料的搭讪。

    她冷冷地回了一句:“我喜欢不喜欢我的人!”

    两个人都笑了,男孩子冲她伸出了手中的酒瓶子,无声地望着她,她想了想,爽快地拿起了自己放在吧台上的酒杯,跟他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男孩子看着她,不动声色,等她饮完了,把瓶口对准嘴巴,一仰脖子,一口气把瓶子里的酒喝得一滴不剩。

    然后把瓶子放在吧台上,冲她伸出刚才拿着瓶子的手,她把手伸了过去,感觉他的那只手,一片冰凉,没有一点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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