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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德二十四年, 东南沿海一带倭患日渐炽盛。
十四世纪初叶, 与大扬朝仅有一海之隔的倭国进入南北朝分裂时期, 封建诸侯割据,互相攻战,争权夺利。
就在去年, 北朝统一倭国,南朝的武士、失意政客和浪人失去依托, 于是流落海上,盘踞海岛,不时侵入大扬沿海地区进行武装走私和抢劫烧杀的海盗活动, 故称其为倭寇。
内忧外患, 民生疾苦,国库无钱,加之这段时间广德帝身体不大好,光是为孟则知谋划铺路就已经耗尽了大半的精力, 实在是无暇顾及其他,因而他主观上更倾向于户部尚书甘正甫的提议, 即实行海禁。
孟则知劝道:“父皇, 万万不可,一味退让,只会助长贼寇的威风。如今倭寇只是小股势力,就敢在一个月内接连犯下十余起劫掠事件,等他们发展壮大起来,岂不是转眼就敢攻城掠地。”
见孟则知站了出来, 工部尚书卢振祥跟着出班说道:“万岁,宁王殿下说的是,一旦这些倭寇成了势力,危及到沿海漕运,后果将不堪设想。更何况实行海禁,沿海十几万渔民又该何去何从?”
见孟则知自己给自己挖坑,八皇子乐的推波助澜,他当即说道:“儿臣以为卢大人所言极是,父皇英武,殚精竭虑十余年,终于在广德二十年彻底击败鞑靼,一雪前耻,扬我朝廷天威。如今仅仅因为水师不利,朝廷便避战、惧战,若是传出去,天下百姓又该如何看待我朝?”
这些道理,广德帝如何不懂,在他看来,扬朝的根本在于农业,而农业的出产足以养活大扬王朝。最主要的是,之前为了打鞑靼就花了整整五年时间,而倭寇在海上,望风而动,机动性更强,要想除掉他们又要花上多长的时间,广德帝想都不敢想。
偏偏主战的是孟则知,一时之间,广德帝也猜不透他的心思,捂着嘴重重的咳了两声之后,只能是搪塞道:“此事事关重大,稍后再议,让朕再好好想想。”
一下朝,广德帝便把孟则知招去了乾清宫。
孟则知开门江山:“父皇,儿臣想拿这伙倭寇练兵。”
“什么?”广德帝一肚子的话都被孟则知的这句话给堵了回去。
多说无益,孟则知直接把广德帝带去了西山的火器局。
只留有一个出口,且四周多是悬崖峭壁的山谷里,十几杆火|枪齐放,砰的一阵巨响之后,六十丈(一丈为三点三米)开外的一排身着棉甲(在坚厚的绵或绢的布料上镶嵌有铁片,并用铜钉固定的一种铠甲)的木头人应声而倒。
等到众将士将那些木头人抬过来一看,只见木头人身上的棉甲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弹孔,掀开棉甲一看,弹丸已经彻底的没入了木头人的身体里。
孟则知介绍道:“这是滑膛燧石火|枪,射程约八十丈,射速快,后坐力也小。这是来福枪(鸟|枪),有效射程约九十丈,装弹很慢,但精确度比较高。这是燧发枪(手|枪),射程只有不到三十五丈,胜在成本比较低。”
这些是孟则知在这个贫穷落后的年代唯一能捣鼓出来的东西,几乎穷尽了他的本事。
至于杀伤力更强大的火炮,想都不要想,造价太昂贵了。
就为了这个火器局,不过五个月的时间,孟则知已经往里头砸进去了三十万两银子,几乎大半个北地的能工巧匠都在这儿了。
好在这个时候西方国家普遍还在和冷兵器打交道,保守估算,这三种火|枪足够大扬朝叱咤风云二百年。
广德帝当然明白这其中的含义。
除床弩外,要知道眼下大扬朝军队配备的最好的重弩的射程也才不过七十丈,更不用说普通的弓弩了,一名训练有素的弓箭兵能把箭射出去五十丈已经很不错了。
好一会儿,广德帝才缓过神来,他问道,声音略有些沙哑:“这些火|枪,一个月能造多少杆?”
“回父皇的话,滑膛燧石火|枪一个月能造四百杆,来福枪一百杆,燧发枪一百五十杆。”
“造价呢?”
孟则知有问必答:“刨去工匠的工钱,一杆滑膛燧石火|枪的造价约为十两银子,来福枪为十五两六钱,燧发枪四两,弹药的话,以滑膛燧石火|枪为例,一个基数一百发的造价为一两八钱三分。”
广德帝的目光从一众士兵捧在手里的火|枪上转移到不远处忙的脚不沾地的工人身上,心下了然,神情复杂。
若是这些东西能早几十年问世,或许他当年也就不会被鞑靼人撵着跑了。
他无意追问更多,更不想追究孟则知为什么隐瞒了他这么多的事情。
总归,他已经认定了孟则知做继承人,更何况这是他和梓童的儿子,孟则知表现的越优秀,他就越该放心才是。
——这也是孟则知敢把广德帝领到这儿来的主要原因。
想到这里,广德帝的心情瞬间开阔了几分,他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平倭之事朕准了。”
隔天,广德帝从内帑拨银三十万两作为为军费,以昭毅将军、台头营参将刘文山为帅,郑国公世子钱博裕为监军,调五军营、台头营各三千兵马,并登州卫战船八十艘、水师五千入东南沿海征伐倭寇。
刘文山是温州府知府夫人的嫡亲兄长,而温州府知府夫人就是孟则知乔迁那天晚上萧氏介绍给他的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郑国公府就是孝恭钱皇后的娘家,孟则知名义上的母家,论辈分,他该唤钱博裕一声舅舅。
五军营是赵令武麾下的兵马,他原本是想推赵以敬上去做主帅的,不过被孟则知以夺嫡为重,更需要赵以敬留守京城为由推掉了。
现在的赵以敬被孟则知安排在京卫指挥使司任从三品指挥同知,京卫指挥使司主要负责拱卫京师,守卫宫禁。
大军开拔之前,孟则知在宁王府书房接见了郑国公世子钱博裕。
“刘文山刘将军也是我的人,有什么事情,舅舅不妨多和他商量商量。”
“是。”钱博裕恭恭敬敬的说道。
“卫河船厂有我秘密建造的新式海船四十余艘,你到了福建之后,就地招募船员,然后将这四十余艘海船和登州卫的那八十艘战船合在一起编成一只船队,迎击倭寇,这是为海上贸易计划做准备的。”孟则知将手边的木盒推给他:“这是取船的凭证。”
相较于旁人,作为孟则知名义上的舅舅,又精明强干的钱博裕显然更受他的信任,毕竟对方是最不可能背叛他的那一个。
“是。”钱博裕也不多问,他算是看出来了,孟则知是个极有主见的人,既然不寄希望于能用亲情影响到他,那就脚踏实地的办事就是了。
三月二十八,大军开拔,随行的还有隶属宁王府、后来在火器局充当守卫的三百护军,他们除了负责押运那一千五百杆火|枪和五千基数的弹药之外,还兼着教授征讨大军使用火|枪的任务。
至于火器局那边,广德帝从神机营调了一千亲信人马过去。
等到沿海那边战事打响,紫禁城里,广德帝又病了。
这一回的病情来势汹汹,不过几天的功夫,广德帝就下不来床了,昏死过去之前,他下令让孟则知监国。
消息传出,有人欢喜有人愁。
没过多久便是广德帝的寿辰,户部尚书甘正甫提议召集文武百官办一场盛大的寿宴为广德帝冲喜。
孟则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允了。
就像八皇子想要在寿宴上将孟则知的人一网打尽一样,孟则知也抱着一劳永逸的想法。
京城也跟着乱了。
所有人都知道风雨欲来。
寿宴当天,广德帝出乎意料的好转了过来。
对上广德帝异常红润的面容,众臣心里一惊。
欣赏完文武百官敬献的寿礼,又看了一出《文天祥》,许是尽了兴了,广德帝挥退一干伶人,环顾四下,缓声说道:“朕以凉德,承嗣丕基,二十四年于兹矣……”
听见这话,众臣当即从座位上站起来,跪倒在地。
“……朕自知时日无多,借此良辰吉日,将后事一并办了,陶安,宣旨。”
“万岁!”众臣尽皆痛声喊道。
陶安当即展开手中的圣旨,唱道:“自古帝王统御天下,必以敬天法祖为首务,而敬天法祖,皆本于至诚。至诚之心。不容一息有间。是以宵旰焦劳,无日不兢兢业业也……”
“……太|祖创垂基业,所关至重。元良储嗣,不可久虚。朕之五子世安,孝恭钱皇后所出,岐嶷颖慧,克承宗祧,兹立为皇太子。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殿之上,五皇子党莫不是欣喜若狂,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倒显得面容有些扭曲。
“父皇还真是偏心啊!”
八皇子慢慢的站起身来,嗤笑着说道。
他身后,砰的一声,一道信号弹冲上云霄。
没一会儿的功夫,远远的传来一阵嗡嗡的马蹄声和厮杀声,令人心中一寒。
广德帝面上一沉:“孽子,你想造反吗?”
八皇子一脸冷笑:“父皇,这不都是你逼我的吗?”
他咬牙切齿:“是您给了我希望,又亲手把我打进了深渊。”
广德帝一脸恨铁不成钢:“但凡你能有一点爱民之心,朕也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他不想再多说,当即喊道:“来人,把这个孽障给朕抓起来——”
满堂的侍卫太监竟无一人动作。
“你,你们?”广德帝睚眦欲裂。
“父皇,别折腾了,若是没有万全的准备,我敢这么做吗?”
说着,八皇子一脸得意的看向孟则知:“你以为只要换掉了我在宫里的人手就可以安枕无忧了吗,天真——你大概没有想到吧,户部尚书甘正甫还有父皇身边的大太监陶安其实是我的人,所以你费尽心思替换的这些侍卫,其实还是我的人。”
孟则知一脸阴沉。
说着,八皇子一步一步的走上御阶,在龙椅钱站定,对上广德帝愤恨的神情,他凑到广德帝耳边,用着只够他们两人听见的声音说道:“还有给你的诊脉的太医也是我的人,要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会突然病重。”
广德帝睚眦欲裂,颤抖着手指着他:“你、你,畜生……”竟然给他下毒。
他怒火中烧:“执金卫,给朕杀了这个数典忘祖不忠不孝的畜生。”
说着,大殿角落里窜出来几个黑衣卫士,瞬间就冲着八皇子冲了过来。
“我看谁敢——”
作者有话要说:孟则知:看我这根大腿粗不粗?
陆离:……(目光往旁边挪了半分)
诏书内容取材自清朝顺治和康熙皇帝遗诏,因为没有找到明朝的,所以将就着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