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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藏将白檀和廖治平请到家里来, 安排了客房住下, 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 绝口不提让两人何时离开,面对白檀什么时候开始鉴宝的问询, 也是能拖就拖, 推三阻四。
开玩笑, 若非他默许, 以廖治平那点手段, 哪里能够那么顺利地在京市点盘上调查他, 收集到关于叶家的资料。
对此,白檀也不是个傻的,渐渐感觉出叶藏非同寻常的态度,就想着早些处理完这些事,也好早点脱身。
十来年没见面, 叶藏越发黏人, 自白檀搬进来作客后,就化身成为小糖糕,黏在白檀身后寸步不离, 白檀想不辞而别都找不到空隙, 好容易遇到叶氏企业召开重大会议, 作为下一任继承人, 叶藏必须要出席。
白檀逮着空子,去见了叶夫人,将那枚羊脂玉平安扣拿出来, 还给了叶夫人,只推辞说是太贵重了,愧不敢收。
彼时,叶夫人正在客厅里插花,见状抿着嘴角温和一笑,将盛放着羊脂玉平安扣的盒子原样推了回去,忽而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我要是没猜错的话,玉先生应该姓白吧?”
白檀一怔,却并未答话。
叶夫人慢条斯理地修剪着花枝,一举一动间都散发着难言的韵味,她也不看白檀,像是闲话家常般,极为随和地说道:“你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相反我还要好好谢谢你,相比之下,这份礼物倒是微不足道了。”
白檀越发成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道:“我并没有做什么啊。”得益于叶藏那令人心惊的拖延症,白檀在叶家这段时日,吃了睡,睡了吃,一点正经事没都做。
归还礼物的计划落空,白檀不但没将这块烫手山芋送出去,几句话的功夫,又被热情好客的叶夫人塞了一兜小礼物,还体贴地唤来佣人阿姨,吩咐对方直接送到白檀暂居的客房内,让白檀连说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白檀闷闷不乐地回了房,看着那叶夫人亲手做的鲜花饼,亲手布置的插瓶,亲手做的工艺品,心底缓缓流淌过一阵暖流。
认真说起来,这些东西都不算名贵,一股脑加起来,还抵不过羊脂玉平安扣的一个零头,但它们恰恰是最能打动人心的,代表了丝丝缕缕的关怀和善意……
白檀一边蹙着眉头苦恼,一边拈起一块鲜花饼吃,纠缠在身上的问题还未想明白,鲜花饼反而先吃完了。
那鲜花饼外观精致小巧,正是一口一个的量,滋味甜糯,唇齿留香,白檀吃得津津有味,末了,拍了拍手掌,意犹未尽地说道:“还挺好吃……嗝……”
说起来,叶夫人的手段可比叶藏高明多了。
此时此刻,楼下的叶夫人却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为儿子将来的幸福而忧心忡忡。
佣人张桂兰劝她想开一点,“以前少爷没回来,您天天担心这担心那的,现在他好好地待在您眼皮子底下,您又愁什么呢?”
叶夫人忧虑道:“我冷眼看了这么久,哪里不知道叶藏的心思,我是心疼他,这条路可不好走。”
张桂兰一惊,“听您这意思,不打算拦着点?您不是一直都比较看好小真那丫头吗?”
叶夫人摆摆手道:“算啦,我又是那种封建专|制的古板家长,还讲究什么垂帘听政不成?管那么多,反而让儿子跟我离了心,再一个,毕竟是跟叶藏共度一生的人,我喜不喜欢不重要,关键要看他的想法,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他对小真是个什么态度?”
张桂兰由衷地感叹了一句:“您呀,可真是开明又通透。”
叶夫人无奈道:“没办法,儿女都是债,到了我们家叶藏这儿,我亏欠得更多些,当然要多替他做些打算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谈了许久,都陷入了对叶藏今后生活的忧思中,虽然她们这些人心疼孩子,不会多说什么,但其他人未必能够接纳,即便这些归根结底都是叶藏与玉先生之间的私事,同旁人没有任何关系,但社会上永远不却缺乏那等管理不好己身,却整天对别人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无聊之人。
自古以来,特立独行之人都是孤独的。若是两个人当真情比金坚,超脱俗世眼光,不惧流言蜚语也就罢了,怕就怕这只是小孩子贪图一时新鲜,根本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一旦踏出这一步,再想后悔可就难了。
更何况,她们认真观察了几天,叶藏现阶段似乎是剃头担子一头热,那位玉先生倒是客气礼貌的模样,每天言笑如常,瞧不出什么端倪。
叶夫人同张桂兰讨论了好一会儿,自觉所能做的也只是替儿子出谋划策,站在他身后全力支持。
两人说得认真,丝毫没有注意到,客厅门口的蔷薇花架后,站了一抹嫩黄色纤细身影,那人手指死死攥紧一片绿叶,直揉搓出汁水来,不慎污了连衣裙的袖口,她低低咒骂一声,挟裹着寒霜般的气息,沉着脸静悄悄地走开了。
在叶夫人的再三挽留下,白檀到底是没能结束在叶家做客的时光,唯一变化的是,从这天开始,叶藏每天送白檀房间一件古物,由着他把玩鉴赏,对于那些鉴定报告上预估出来的天文数字,视若无睹。
这天是一年一度的七夕节,叶家照例要举办一场宴会,叶夫人是爱花之人,连带着对花骨朵一般娇嫩的小姑娘也十分偏爱,她为人又热心公正,自有一副古道热肠的好性子,京市有头有脸的人家,有适龄的青年男女,都会拜托叶夫人帮忙留心一二。
大部分女性都喜欢做保媒拉纤的活儿,叶夫人也不能免俗,虽然后来因着叶藏丢失,叶夫人有许多年不理这些小儿女之间的事,但自从儿子回家,叶夫人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样,整个人精神焕发,多了些活泼朝气,也重新开始经营关系网。
其实,叶夫人这么做,原本也是有几分私心的,虽然她为儿子准备了媳妇人选,但万一彼此看不对眼,她也不能做出那种牛不喝水强按头的事,就想着让叶藏和章真真到时候都能多些选择。
谁知道,这一番苦心,到底还是白费了。叶夫人想到这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白檀很早之前就预料到,若是整天戴着墨镜进进出出,旁人难免会觉得古怪,看着就不像正经人似的,为了打消这些顾虑,他曾经放出话去,说是因为在鉴宝、修复文物等过程中用眼过度,导致眼睛受损,不能接触强光和粉尘,所以经常要戴墨镜作为防护。
为了迁就白檀这一点“不足”,叶夫人在儿子的建议下,效仿电影中那些西方人的做法,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假面舞会。
随着国家经济发展,人民生活越来越多姿多彩,渐渐兴起了追星、赶潮流等新鲜事,年轻的小姑娘、小伙子们,嘴里时不时就要蹦出几个时髦词汇,生怕自己成了他人眼中的“土老帽”。叶夫人的假面舞会正得其时,消息一经传出,就吸引了许多红男绿女前来参加,有人千方百计,就为了获得一个入场名额,还把是否收到请柬,作为相互之间的攀比手段。
白檀随手捡了一杯红酒,甫一抬头就看到叶藏缓步走来,在一众青年男女的注视中,柔声细语地对他道:“你身体不好,别喝这些凉东西。”说着就将端在手上的一杯温热牛奶递给白檀,替换了他手里的那杯红酒。
白檀接了过去,在叶藏隐含催促之意的目光下,浅浅抿了一口,“你怎么不去请人跳舞?”
叶藏露出一丝顽皮笑意,歪着头问他道:“你会跳舞吗?”
白檀怔愣:“不会啊。”
叶藏一副理所当的样子,笑着喟叹道:“所以啊……”
这短短一段对话之中,饱含着令人心惊的未尽之意,白檀虽然对此并非全然无知无觉,但生怕叶藏将这层窗户纸捅破,让彼此都没了退路,所以就敷衍一笑,避而不谈了。
叶藏一阵挫败,想要同白檀多聊几句,却见浓妆艳抹的章真真斜插|进来,娇滴滴地说道:“叶藏哥哥,我找了你好久,咱们去那边喝一杯吧?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呢。”
叶藏挣脱章真真的胳膊,好容易避开对方磨磨蹭蹭的暧昧举动,就见得廖治平急匆匆地跑过来,附在白檀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白檀面上浮现一抹严肃神色,想是廖治平告诉他的事情非同小可,他回头望了叶藏一眼,见他滴酒未沾,神识清醒的样子,又是在自家地盘上,有叶夫人看顾着,宴会上应当出不了什么乱子。
于是,白檀就随着廖治平一起去了楼上。
人影消失在楼道尽头后,叶藏才将视线恋恋不舍地收了回来,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恨不得直接将廖治平从家里扔出去。
章真真仍在没玩没了地撒娇,腻着声音别有深意道:“这支红酒是我特意从家里带来的,跟你家的相比,别有一番滋味呢,叶藏哥哥尝尝看嘛。”
叶藏被她吵得头疼,一把抢过章真真手里的酒杯,随意喝了一口,连是苦是甜都没品出来,就走人了。
“叶藏哥哥……”章真真微不可闻地呢喃了一句,眸色诡异莫测地看向那个残留着红酒的高脚杯,红唇覆在叶藏方才噙住的地方,将剩余的液体一口喝干。
好戏就要开场,怎么能少得了她这个女主角呢?况且,若是单单只有叶藏中招,事成之后,她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须得两个人都“情难自禁”,一举将京市两大豪门叶家、章家都算计在内,才显得幕后黑手所图非小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