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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倒并不意外。
“珍季祥”是季家所开的第一家商铺,也形成了许多老规矩。
从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珍季祥”就会从海货中挑选出一些好东西,按时送入季府。
如果不送,这批东西也是商铺发卖。
老鸹叔自己并不能从中获利,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说谎。
如果老鸹叔没有说谎,厨房里又的确没有见过海椒。
那必然是有人在说谎。
可能性最大的,当然是掌管厨房的刘妈妈。
那天琉璃不过只是问了一句,她就那样激动,寻死觅活本身就很反常。
琉璃觉得,与其说她是想以死自证清白,不如说是想逼自己不再过问。
原本她也不想过问。
就像清宁郡主说的,只是几罐海椒而已。
家里没有了,再去店里拿一点就好。
刘妈妈又是宋氏看重的老家人。打了刘妈妈的脸,也会让宋氏难堪。
相比几罐海椒,琉璃觉得当然是一家人和和睦睦过日子更重要。
但是清宁郡主偏偏在那个时候驾临。
又偏偏要揪出这件事奚落琉璃。
就像琉璃猜想的一样,清宁郡主前脚离开,后脚市井上就有了新的流言。
说季家的三小姐看起来面慈心善,其实连家中的老仆人都要折磨。
为了一罐调料就逼得家中老仆要撞墙自尽,实在是为富不仁,令人不齿。
也难怪她施粥会吃坏那么多可怜人,那粥米定然是有问题的。
所以,她必须尽快查个水落石出,以免她和季家的名声越传越糟。
“阿素你可查到了什么么?”
问完阿丝,琉璃又看阿素。
阿素摇摇头。
“刘妈妈的孙子每月都是初九来探望她,这两个月却没听说来。”
听她这样说,琉璃又忍不住怀疑自己是真的猜错了。
“刘妈妈呢?她这两天在做什么?”
“她还能做什么?小姐许了她那么多好处,她正喜滋滋收拾包裹打算回乡养老。”
阿丝抢着回答。
阿素跟着点点头,说刘妈妈已得到宋氏的允许,把厨房的事交给另一个仆妇了。
琉璃想了想,也知道自己不能心急。
何况还有更大的麻烦等着她收拾。
停止施粥之后,官衙就把璃楼贴了封条。
每日却仍有一群叫花子围在周围,敲着破碗,唱着歌谣,不外乎都是责骂黑心粥的。
衙差赶了两天,也赶不走,也就任由他们留在这里。
偏偏这天凌晨打更的经过,发现楼脚倒着一个妇人,已经没了呼吸。
可怜怀里还有个吃奶的婴儿,也冻得全身青紫。
衙差很快查明,这妇人是一家人从外乡逃荒而来,丈夫吃了粥犯病还在东校场医治。
她跟着其他苦主来到璃楼,原本是想讨个公道。
谁知夜里降雪,她身体孱弱又衣着单薄,竟然就活活冻死了。
琉璃听着都觉得很伤心,更何况义愤的世人。
“季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句子很快传遍大街小巷。
好几家季字号的店铺,也被人在夜里砸了招牌。
琉璃的轿子从路上经过,也不知怎的就有一盆凉水从楼上泼洒下来。
又有人拾手落了竹叉,打伤了一个轿夫的额头。
与琉璃的惶惶不可终日相反,宝瓶最近倒是神清气爽。
因为收治了那些可怜人,人人都在传颂端王的仁德。宝瓶每日都去东校场帮忙,也备受病人的赞誉。
也不知怎的,市井间又有了新传说。
宝瓶变成了寄人篱下的贫寒少女,琉璃当然是为富不仁的恶毒表姐。
当初端王原本倾慕宝瓶,但是被琉璃从中破坏。
琉璃为了博得端王的好感,才闹着今年的施粥要由自己主持。
为此还排挤走了商行里原本的管事。
但是她贪图虚名,又不肯出实利,就弄了些诡计骗各家出米。
那些粮米虽然是各家所捐,却是交到季家仓库统一保管,也是由季家的人调度使用的。
必然是她暗中命人动了手脚,拿季家粮仓里发霉的陈粮替换了好米。
如今吃坏了这么多人,也不见她延医请药,可见心肠有多么歹毒。
前两天还找了个借口要把家里伺候多年的老仆人撵走,差点逼出人命。
想来那老仆人一定知道什么底细,才成了她的眼中钉。
相反,宝瓶小姐无财无势,却有一颗善良的心。
关键时刻,是她冲破层层阻碍,找到端王替民请命。
也是她提出建议,端王才从城防军手中借来了东校场,又请了许多名医来诊治。
她每天还亲自到东校场来看护病人,真是貌美心慈的活菩萨一位。
“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阿丝替琉璃抱不平。
“小姐,你平时总说表小姐好,这回可该清醒了吧?”
琉璃摇摇头,叹了口气。
“施粥出了这么多事,原本就是我的错。”
想到那无辜冻死在璃楼下的妇人,她心头就是一阵难过。
“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多亏有宝瓶替我善后,我谢她还来不及。”
“小姐啊,她明明是踩着你去讨好王爷了!”
阿丝怒其不争地一跺脚。
“算了,就知道小姐是不听劝的。今晚轮的是阿素守夜,我就先回自己屋去了。”
她离开后,琉璃才总算得了清净。
呆坐着想了好半天心事,
白天不敢想的心事一起涌了上来,眼泪也忍不住地流。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烛光一闪忽的灭了。
她才发现自己呆坐到了半夜,连蜡烛都烧尽了。
但是本来该在睡前进来服侍她的阿素,却一直不见人影。
琉璃正有些担心,帘子突然一响,阿素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
“阿素,怎么这么迟?”
“我,我想着小姐吩咐的事,就去瞧了瞧。”
阿素回答了,垂着头替琉璃解了衣裳服侍她躺下。
“你瞧见什么了?”
“不,不,我什么都没瞧见!”
阿素把取暖的汤婆子放到琉璃脚边,掖好被子就又慌慌张张地出去了。
琉璃心中奇怪。
第二天早上醒来,阿素来伺候时,她又问了一遍。
“你昨晚是不是瞧见了什么?”
“我……”
阿素咬咬嘴唇,突然抬起脸来望向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