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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4.第294章 本王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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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琉璃的责问,宋承恩垂首不言。

    旁边侍立的两个丫鬟早就吓坏了。

    月圆不敢吱声,阿丝大着胆子走过来说了一句:

    “表少爷也是没法子……”

    “你闭嘴!”

    琉璃还没有说什么,宋承恩突然怒喝道。

    他一拍桌子站起来,手指着阿丝就是一顿大骂:

    “你个害人精!当丫鬟的不好好伺候主子,反倒跑到主子面前来说什么屁话?若不是你在姑母面前撺掇,她也不至于做那种事!“

    “不,表少爷,不是我……我并没有叫夫人去找陈大人……”

    阿丝哭倒在地,伸手去拽宋承恩的袍角。

    他起市舶司陈大人,宋承恩怒气更炽。

    他一拽袍子,轻蔑地避开了阿丝的手,继续痛斥道:

    如今市舶司那边个个都拿季家,还不都是因为你这祸害!”

    博山烟起,香氛缭烧。

    连环每天的日子,总是从这样燎燎绕绕的一炉香开始。

    炉子是师兄从东齐带回来的。紫金精铸,只比成年男子的拳头略大些,炉身上繁复的镂空花木与人物充分彰显出工匠手艺的精湛。

    香材是师兄三年前元旦日在御前所得的赏赐。伽罗国进贡的水沉,用波斯金刀细细削下,每一片微卷的木花里都蕴藏着数百年的芳馨。

    炉灰是师兄闲暇时亲手烧的。按照古谱,用五分冷杉木的细枝,三分干松花和着一分菖蒲、一分蜀葵花瓣烧出来,其色如雪,能养着炭火久燃不息。

    炭倒是最寻常的青㭎炭,带了点烟火气,却是连环从小闻惯了的。师兄知道她喜欢,特地在山下找了户烧炭的,年年为她烧这种拇指般大小,恰好能放进紫金炉里的小圆炭。

    环顾这书房,不是师父的遗物,就是师兄的馈赠。尤其是这早起一炉香的规矩,总让连环觉得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小丫头,头上梳着丫角双鬟,每天一早被师兄拎起来抄写经卷,不写完一炉香不许吃早饭。

    哪怕如今师兄远在京城,她也还得守着这规矩过日子。

    一来她生性纯良,尊师敬长。

    二来师兄差来照顾她的侍女比师兄本人更加严苛。

    每天卯时三刻,准时把她摇醒,为她梳洗、更衣。在她慢条斯理准备熏香的同时,替她磨好墨,铺好纸,把要抄的经卷翻到与昨天承接的那一页,然后安静退出去。直到一炉香之后,才会准时走进屋来,为她送上当天早饭。

    有时候连环也觉得恍惚:自己究竟是大青山下三才草堂的女弟子,还是京城雕梁画栋间的娇小姐?

    “在哪儿都无妨,连环就是连环。”说这话时,师兄一脸慈爱,就差没像师傅那样一手捻须,一手伸过来敲她脑门。“从京城运点东西回家也不算远,小连环喜欢什么,尽管开口就是。”

    连环查过《北秦河山舆图志》,师兄口中不算远的距离约莫有三千二百里,还没算上那些因为官道被高山大河阻断所绕的路。

    一个普通商队要走上至少一个月,才能把大青山下的生丝贩到京城。

    一个风尘仆仆的使者要跑残至少三匹马,才能把京城里新出炉的藤萝饼在变硬之前送到连环手里。

    如果师父还活着,必然会吹胡子瞪眼怒斥道:“奢靡如此,堕身亡国!”或是“宇文冲混小子,还不过来吃老夫一杖!”

    身为师父临终前亲授衣钵的真传弟子,连环只能秉承师训,惋惜着把这些千里迢迢送来的礼物原封退回,并附上一两句比师父温和些的劝诫之言。

    想必是太温和了,所以礼物仍是源源不断而来。

    不过像今天这样,一早就有马儿在门外嘶鸣也相当罕见——而且听上去不只一两匹,也不只三四匹。

    上一回这么浩浩荡荡来,是一整队从京城来草堂供连环驱使的仆役,包括:八个身手不凡的武士、四个花容月貌的侍女、两个手脚麻利的小厮、一个专擅羹汤的厨子和一个满肚子笑话的俳优。连环在大惊之下,勉强留下了一个侍女、一个小厮,至今深觉愧对师父的在天之灵。

    这回来的又是什么呢?

    她正思忖着,就听见门帘一掀,侍女紫玉慌慌张张跑进来,从脸色看,应该不只是早饭烧糊了那么简单。

    “有人……”紫玉刚喊出这两个字,那个“有人”就大步流星地闯进了书房。

    确切的说是两个人。一个青衫半撩在腰间的青年男子,左臂上架了具奄奄一息的躯体。

    一股已然腐坏的血腥气扑鼻而来。连环皱皱眉,暂停挥毫。她按捺住心头不快,很有耐心地等着来人自报家门,说明来意。

    青衫客浓眉虬髯,生就一张江湖上最推崇的忠肝义胆相,说起话来也慷慨激昂:“姑娘不必问咱是谁。咱是谁可并不要紧。要紧的是你现在必须走,跟咱走。马就在门外,咱还有七八个弟兄也在门外等着。现在走还来得及。再耽搁一会儿,只怕那直娘贼的右师就赶上来了。”

    右师?

    连环知道:北秦建国以来遵循古制,天子禁军分左中右三师,右师专司军纪,并替君主掌巡察缉捕之权。无论将相大员还是皇亲国戚,一纸密诏在手,想铐就铐,想拖就拖,先斩后奏也不是稀罕事。本朝天禧睇帝昏庸无能,皇权旁落,外戚专横,右师又成了齐国丈一族党同伐异,迫害忠良的爪牙。

    连环满怀同情地瞄了瞄那具毫无生气的躯体,对紫玉吩咐道:“给两位侠士包点吃的,再包点银子。”

    说罢低首,将“心”字的那一勾补完。墨痕均匀,气韵流畅,完全看不出受过惊扰。

    “姑娘不信咱?”青衫客深吸一口气,将臂上所架的躯体翻转过来,并拨拉开遮住脸的乱发,“那姑娘总该信这小子。”

    连环瞧了瞧,觉得那张惨白浮肿的面孔有些眼熟。

    “是飞来呀。”紫玉在她身边小声提示道,声音微微发颤,“早先在国师座下专司捧拂尘的那个,后来改在库中整理书卷。去年三月、前年五月和九月都曾奉命来探望过姑娘。”

    当初师兄送来的四个侍女,有人擅画妆容,有人长于女红,有人精通药理,连环独独留下紫玉,就因为她人细致,过目不忘,连某些小事都牢记于心:“去年三月九日,他误伤了姑娘手植的海棠树,之后就再没来过。”

    这样一提连环也记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