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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娆在翌日下午才起床。
她是被饿醒的。
“良媛,早上的晨会您又没去成啊。”丝桐嘀咕道。
“无妨。”她有些无力,祁曜对后宫雨露均沾,若说有人妒忌她侍寝的事情,完全没有必要。只是不去难免落下了娇纵的印象,横竖她也不讨喜。想来区区良媛,贤贵妃也不当放在眼中。
温娆对镜梳妆,忽然察觉嘴唇微肿,摸着红肿处还有些发麻,顿时心生不喜。
这般来看,实在难看得紧,温娆选了素色口脂上妆,想要遮敛一二。
“良媛,有个事儿奴婢得告诉你一下。”丝桐替她挽鬓的时候说道。
“怎么了?”温娆挺胸时只觉得胸口一阵酸痛。
这衣裳才穿过几次,胸口似乎又紧了半分。
温娆低头去看,发觉方才为她穿衣的宫女衣带扣紧了几分,她又将带子解开,重新系松,上头飞来一片阴影,温娆蹙眉,抬头看见丝桐眼巴巴地盯着她的胸。
温娆:“……”
“良媛,你吃什么长大的……”丝桐盯着她傻笑道。
温娆被她问的话一噎,这倒也不是她天生的,只是漏了一些规矩。
她自幼丧母,许多由母亲嬷嬷来束缚的事情她都不曾经历。
例如,女子及笄后就该束胸,避免胸脯过大,令人轻浮。
此事虽没有严令规定,只是针对高门士族的千金,规律森严的门阀通常如此做,而平常人家,讲究者亦是效仿,将束胸视之为高雅的事情。
温家上下尚且还没有人愿意将这高雅的事情教给温娆,况且自温茹亲母死后,也无人敢缺她吃用。
温娆吃得好,睡得好,加之天赋,自然也发育的很好。
“咳,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事情?”温娆收起思绪问道。
“啊……对了,良媛,今日静贵人曾让人约您在攒花小筑小聚。”丝桐迟疑道。
“约在什么时候?”温娆一顿。
“也就是午后三刻。”丝桐说道。
温娆想了想,静贵人的印象她不太深,似乎是个沉默的女子。
室外春光灿烂,熏得人愈发慵懒。
攒花小筑却将日光全然遮挡,四面悬了透风的纱帐,坐在里面森冷极了,是夏日避暑的凉屋。
这个时候,鲜少有人来此处。
“妾给温良媛请安。”
温娆看着紫衣女子眉头一拧。
此地共四人,约她来的是静贵人,站在静贵人身边的是婉贵姬,还有方才请安的……她还不认识。
“温良媛,她是梁萱,今年秀女里提上来的才人,品阶还及不上你呢。”婉贵姬难得开口对温娆解释。
温娆见她看着自己,知她身份高自己一品,便矮她一头向她请安,“妾给婉贵姬请安。”
婉贵姬扬起唇角,满意地看着她卑于自己的样子。
“温良媛,虽说你年纪比我大,可你品阶不如我,所以,这一声姐姐我就不叫了。”她再开口,还是那副不阴不阳的态度。
温娆只当她为人狭隘,却不知她的尴尬地位,更是因为温娆昨日的侍寝受了刺激。
她虽娇宠,可整个后宫,祁曜独独没去过的地方便是她的宫殿,更别说宠幸。
温娆知她故意挑衅于她,她偏偏不接她话茬,只抿唇笑了笑,好似全然不介意一般。
婉贵姬也不纠缠,自己转身坐下,桌子上摆着茶点和茶,似乎确实是来闲玩的。
“不知静贵人约我来有何事?”温娆忽然想起什么,侧身看向静贵人。
静贵人低着头未开口,只听婉贵姬道:“温良媛也真是,出来就好好玩就是,非得刨根究底做什么,怎地?你不乐意与我们一起?”
“娆姐姐,这是萱儿第一次见到你呢,萱儿敬你一杯。”梁萱递过来一杯茶,言笑吟吟。
温娆垂眸看向那杯色泽鲜亮的茶水,又听她道:“姐姐你莫要担心,我可不是令妹。”
温娆微惊,看向她们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考量。
看来,她们把自己的底都摸了一遍。
“姐姐,我手都酸了。”梁萱微微撒娇。
“抱歉,我不渴。”温娆收回视线,没打算给她面子。
梁萱闻言面色一阵青白,自己仰首一饮而尽。
“良媛真是胆小。”她的语气略不屑。
“既然无事,恕我失陪。”温娆不耐,方转身,便被拦住。
“温良媛,你好失礼,今日我给你机会向我赔礼道歉,你莫要不珍惜。”身后婉贵姬缓缓说道。
“丝桐?”温娆闻言对着门外唤了一声,发觉外面毫无动静。
“温良媛,向贵姬姐姐敬了这杯茶,前尘旧事一笔勾销,贵姬姐姐不会向你计较的。”梁萱头也不抬,又在桌上斟了杯茶,婉贵姬冷笑,端着一身架子。
温娆向后退两步,忽然腿弯一痛,身体本就酸软无力,当即跪倒在地,无力地向前一扑。
她昏昏沉沉地抬起头来,看见一个宫女缓缓收敛起动作,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哈哈哈哈,温良媛,这才叫行礼,你懂吗?”梁萱眼中闪过一丝恶毒。
温娆抚着右膝,跪坐在地上,裙摆沾染了灰。
“温娆,你什么都没有就敢如此恃宠而骄,你觉得本贵姬会让你这种人好过吗?”
宫中妃嫔数人,可温娆此人偏偏最让人想要挑衅欺负。
论分量,她是前朝皇后,欺负起来更爽,论背景,这蠢货自断生路与温家内讧,根本就没有后盾,再说皇宠,她连温茹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这样的人,死了都未必有人替她出头,教训教训又何妨?
“温娆,我是五品贵姬,萱儿是英勇侯之女,你冲撞了我,欺辱梁萱,若是不给你点教训,你日后岂不是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了?”婉贵姬勾起粉唇坏笑。
温娆面色苍白,更显羸弱,闻言似乎有些颤意,楚楚可怜的小模样恨不得让人狠狠□□。
婉贵姬看着她扶着地板费力地爬起来,走到桌前伸手端起那杯茶向她走来。
“婉贵姬,过往的事情都是妾的错,妾还请贵姬原谅,日后才是我们全新的开始。”她垂眸,睫毛轻颤,说罢抬手。
婉贵姬抬手接过来,抿唇一笑,继而将水如数泼向温娆,“刚才你整个人都趴地上了,还是冲干净再来伺候我用茶吧,再倒一杯。”她命令道。
温娆颤了颤,提起灌满热水的水壶,杯子在婉贵姬手边,她就那般看着温娆,蔑视、挑衅。
她拿起杯子,忽然手一抖,啪的一声,茶叶如数泼到了婉贵姬的脸上。
只听温娆面无表情道:“你们自然不是我那妹妹,可我还是我。妾只会这一种敬茶方式,还请婉贵姬笑纳。
过往的客气还请婉贵姬忘记它吧,从今日起,这才是我们正确的相处模式。”
她左手又提起茶壶,将水从杨玉婉头顶浇下,茶香四溢。
若说从未被人冒犯过的婉贵姬一时没能反应过来,那么接下来这壶滚烫的茶水烫的她像只受了惊吓的母鸡尖叫着跳到一旁,哭嚎不止。
宫人们一拥而上将婉贵姬扶住。
“温娆,你好大的胆子!”梁萱没有立刻让人叫太医,而是上前趁温娆不防抽了她一巴掌,“你和你母亲一样不要脸!”
温娆被打偏了脑袋,头晕眼花,可梁萱一个字比一个字清晰,传入她耳中。
“知道我是谁吗?开国功臣梁氏一族千金!
芸姬那个贱婢,你以为她容貌因何而毁?她勾引我父亲,是我亲自去水牢用烙铁在她面上印下那淫字,那年我才八岁。”
温娆瞳孔骤缩。
“我以为失去那贱婢的庇佑,你死定了,谁知你竟活到了今日,我本不想来的,但她说是你,我就来了,芸姬的好女儿。”
梁萱狠声道。
“你什么都没有,站在这个位置都不配。我八岁那年能弄死你娘,如今对付你更不费吹灰之力,只要我动动手指,你就该上黄泉路下地狱了。”
温娆不知道梁萱其人。
只知道有一天,母亲养病回来后,脸上负着一个耻辱的烙印。
那虽不是让她死去的原因,可却是一只无形的手,一同扼在芸姬的脖子上,令她死的更快。
“萱儿救我!”身后婉贵姬在尖叫。
梁萱只是扯了扯嘴角没有搭理,再度对温娆抬手。
温娆猛的动了起来,抓住她的手腕。
“怎么?你以为你能对抗梁氏?”梁萱笑,可下一刻她却笑不出来了。
“终于让我逮到一个。”温娆扬起唇角,柔弱的面容忽然全部破碎,露出另一副面孔,她不是小兔,而是张开嘴就能吞下整个人的巨蟒。
她抓着梁萱的手臂用力一掀,重重地扣在桌子上,一道白光闪过,下一瞬,梁萱发出比婉贵姬更为凄厉的尖叫声。
先前的若是泼妇打架,众人见怪不怪,钦佩温娆的勇气,敢于反抗。可这一幕,吓到了所有年纪轻轻的小宫人。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便扯开嗓门尖叫:“杀人了!”
梁萱跪在温娆面前动弹不得,另一只手被一把水果刀深深钉在桌缝中。
“你是我计划里最后一个,没想到却第一个迫不及待的跳出来了,真是叫我好找。”温娆的声音冷到发寒。
梁萱却已经痛得听不见了,那是她的右手,写字画画、引以自豪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