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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选花魁之后就要正式挂牌接客,含烟从进入妓院的第一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该来的迟早会来,可纵然如此还是奢望着能把第一次留给她中意的人。且不提少年俊美无双的外貌,仅凭他举手投足间的不凡气度就能看出非富即贵,不是自己这种人高攀得起的。含烟心里越来越紧张,正不安的等慕君颉回复之时,却忽然听元昊的声音传来:“这可真是不巧了。”
元昊这话虽是对含烟说的,眼睛却看着慕君颉,“我和这位严公子一见如故,能相见即是有缘,下次再见的话也不知要等到何时,所以今晚想请严公子喝酒,不知可否?”
不说元昊方才出手就是千金,单看外表含烟也知对方绝非普通人。元昊的神情和气质第一眼就让人觉得无比锋利,有种涉世已深的尖锐和锋芒,含烟知道自己根本得罪不起,哪敢说不,只能有些黯然的垂眸道:“……奴家全听两位爷的安排……”
刚刚失落的咬着唇低下头,下巴却被一只手轻轻抬起。含烟抬头的瞬间对上慕君颉琉璃般漆黑漂亮的双瞳,“为了跳好这场舞,今天一天都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吧?”
少年勾起嘴角浅浅一笑,那一瞬间的风华简直让人移不开眼,温柔的对眼前的少女道:“女孩子饿着可不行,饿坏了对身体不好,陪我吃点东西吧。”
为了能更好的展现出优美的舞姿和身段,含烟这一整天只敢喝了些粥。呆呆的看着眼前人的笑容,含烟只觉得脸色发烫心跳飞快,除了愣愣的点头之外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慕君颉继而转头看了元昊一眼,淡淡道:“刚才我那桌饭菜被打翻了,所以重新叫了一桌,马上就上来了,既然这位兄台要请客,那不如就在这一起吃好了,不介意吧?”
方才慕君颉刻意半侧着身斜对元昊,从元昊的那个角度看过去,方才少年低头浅笑的样子落在眼里只觉得惊艳到动人魂魄,元昊看的愣了一下,随即爽快答:“自然不介意,只要严公子愿意赏脸,在哪吃都一样。”
楼上这时却又下来一个人,慕君颉抬眼一看,此人竟然是安郡王赵从古。
在汴京的这一年多时间里,慕君颉已经暗中将手握实权的皇族人全调查了一遍,自然知道这个地位次于赵曙,权势却不小的第二位候选皇储。赵从古是赵曙的堂兄,也算得上是慕君颉的堂兄,慕君颉看向赵从古,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掀起了波涛。
一个是西夏太子,一个是大宋候选皇储,两个本该毫无关系的人却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不能不另慕君颉产生诸多猜测。
随着元昊的落座,元昊的手下也都随立在侧。慕君颉状似不经意的望了一眼安静站着的吹哨人,而后将目光懒懒放回桌案上。
慕君颉并不怕吹哨人会想起当年行刺赵曙时和他交手的事,相反,他希望吹哨人能早点找到他头上来。慕君颉的父亲去世的时间太久,所有线索都早被清理的一干二净,根本不知从何入手,而且对方神出鬼没,只有靠打草惊蛇来令其主动露出马脚。只要对方有所惊动,必然会采取措施,只要采取措施,就必然会留下痕迹。
可惜的是,这两年正是少年人变化最快的阶段,慕君颉个子窜的很快,脸上的稚嫩也几乎没有了,如今不管气质还是外貌都和当年有一定差距,何况天下之大,会那招刀法的也不止一个,吹哨人似乎并没有对他产生怀疑。
想必是断定了整个汴京都不会有人知晓元昊的身份,赵从古竟也无所顾忌的坐下来,问慕君颉道:“我姓赵,是本地人,刚才见小公子雕工高超,不知你是否会雕玉器?我这有块半人高的上好白玉,急需把做成玉雕当做中秋贺礼,可否请你按要求帮我雕出来?价钱随你提。”
“实在是抱歉了,”慕君颉慢慢开口:“雕刻只是我的业余爱好,两个月后还要准备秋闱,恐怕不能分心。”
秋闱?其他桌的人听了也都一愣。当朝科举考试困难重重,可眼前还及弱冠的少年竟然已经中了解试,怎能不叫人惊讶和羡慕。元昊这边又叫了几坛上好的花雕,菜还没上,酒先到了。
“本人姓李,单名一个昊字,是北方商人,”元昊的语气始终带着天生的专横桀骜,把自己和慕君颉的酒杯都斟满,“头一回来京都就遇上严公子这样的少年才子,实乃幸事,我先干为敬。”
慕君颉只得把酒喝下去,“只是一个木雕,李公子过奖了。”
“可这木雕完全称得上鬼斧神工,我走南闯北经商多年,还从未见过有谁能刻的这样传神。”元昊顿了顿,又说:“我的年岁恐怕要比你大上十载,你不必那么见外,称呼我李兄就好,可否?”
元昊身为西夏太子,以勇猛好战闻名,而且此人极具野心和城府,一直对大宋虎视眈眈。慕君颉看着元昊,缓缓勾起唇角,“好,李兄。”
元昊随即朗声大笑:“严小兄弟,有句话叫有缘千里来相会,我再敬你一杯,今日一定要不醉不归!”
慕君颉刚跟元昊喝完,赵从古也端起了酒杯:“我也敬严公子一杯。”
酒壶再次被推到眼前,慕君颉知道是要被这两人联手灌酒了。虽然慕君颉喝再多酒也轻易不会醉,但今日情况特殊,不能有丝毫松懈。慕君颉端起酒壶,却把酒杯推到一边,将酒倒入乐坊小厮刚送过来的瓷碗里,随后给元昊和赵从古也一人斟满一碗,笑了笑说:“用这么小的酒杯喝酒不够痛快,何况这种陈年花雕,就是要在碗里喝才过瘾。”
满满一大碗酒,少年竟然眼都不眨就一口气喝光,完了还将瓷碗反转过来以示一滴不剩,然后等着元昊和赵从古喝。两人见了面面相觑,愣了片刻,只得有来有往的也把碗里的酒喝光。
一大碗酒下去慕君颉的脸色一点没变,接着又给三人一人满上一碗,“来,我再敬两位。”
慕君颉豪爽的再次一口气喝完,元昊却被惊住了。这回竟完全失算,没想到这少年人不可貌相,看起来文弱,酒量却如此厉害,按这个阵势来看,根本不要妄想能把他灌醉。慕君颉转眼两碗酒下肚还跟没事人一样,而元昊隐藏身份来到汴京,同样不容有失,便忙说:“今日就图个开心随意,大家不劝酒,各人自便好了。”
慕君颉微皱起眉,似乎刚才的那两碗酒对他来说只是个热身,这才要刚刚准备开喝,“自便的话根本不尽兴啊,不是说不醉不归吗,这怎么行?”
此言让元昊不知道怎么接,对自己一开始想要灌倒少年的想法后悔不已。一旁的赵从古更被这一大碗一大碗的喝法吓到了,立即劝道:“这乐坊不止美女如云,菜做的也不亚于顶级酒楼,严公子还是多尝些菜吧,少喝点酒。”
慕君颉意犹未尽的看着酒壶,有些失望的微微叹了一声,神情里带着遗憾和寂寥,大有高手寻不到酒友而高处不胜寒的风范。
慕君颉演的太逼真,见他不再坚持,元昊和赵从古都暗暗松了口气,这边菜已经上了不少,便由劝酒变成了劝吃。
都是八面玲珑的聪明人,饭桌上自然不会冷场,一旁陪酒的含烟也懂得察言观色,只会助兴而绝不会添乱。几人边吃边聊,随着话题越说越多,慕君颉再一次让元昊感觉到惊奇。
原以为少年只会雕工,可聊着聊着才发现他竟天文地理军情政治无所不知,甚至连各地风土人情也略懂一二,而且都有自己的独到见解。
接二连三的惊奇感让元昊不仅心痒难耐,还起了招揽之意,想法设法的打探慕君颉的口风和详细来历。可慕君颉说话滴水不漏,一双眸子似笑非笑的望着他,里面一分优雅两分从容三分透彻,剩下的全是高深莫测。
元昊更加欲罢不能,只觉得眼前谜一样的聪慧少年一举一动都能勾动他的心魂。像元昊这种天生狂妄的人,就是要不断吊着他的胃口,因为这种人最爱新奇而有挑战性的事,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要,得到之后却又会弃之敝履。一顿饭下来元昊果然上钩:“严小兄弟,我是真心想和你结交,不知可否约你下次相聚?”
担心慕君颉不答应,元昊甚至补充说:“我知道你马上要科考,所以不会耽误你备考的,我正好要在汴京停留两个月,待你高中之后再约你出来庆祝,可否?”
停留两个月?慕君颉心里已经有了算计,却仍拒绝道:“还是不必了,若有缘的话自会再聚,一切顺其自然吧。”
元昊皱起眉,“这样吧,我们打一个赌,我若赢了,你就接受邀约,如何?”
慕君颉不答反问:“你若输了呢?”
元昊显然很自信自己不会输,却还是道:“如果我输了,就反过来答应你一件事,你看行吗?”
“好,”慕君颉终于点点头,“赌什么?”
元昊抬手勾了下食指,身后立刻有个手下走上前来,个子中等,却很瘦,黑又长的眉毛下镶嵌着一双灵活而有神的眼睛。
“不是自夸,我这个手下手上功夫了得,这世上没有他找不到的东西,当年连神偷司徒妙手都输给了他。”元昊又拿出一块指甲大小的玉石来,“这块玉是我老家那边的‘神石’,你可以靠你的聪明才智把它藏到身上或屋内的任何一个地方,就赌我这个手下在一盏茶的功夫里能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它找出来,怎样?”
慕君颉拿起那块小石头看了看,没有要求清场,却转头问含烟:“有没有针线?”
含烟忙点了点头,然后取了针线来。元昊正觉得奇怪,却见少年一抬衣袖,一把小刀从袖间滑出。
元昊身边的手下顿时起了戒备,却看到慕君颉拿起小刀,竟然划向了自己的手臂!!
转眼已是深深一道伤口,少年却气定神闲的仿佛割的并非自己的手一样。众人都惊呆在场,含烟更死死咬着下唇,差点惊呼出声。接着,只见慕君颉拿起玉石,竟把它塞入伤口之中,然后用针线把伤口缝合起来。
整个过程慕君颉都面不改色,姿态略显慵懒,动作优雅而缓慢,可这每一针每一线都仿佛缝在元昊心口一样。
缝合完毕,慕君颉放下衣袖,淡淡开口:“我已经藏好了。”
既然藏好了,该轮到元昊的手下在一盏茶内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玉石取出来了。
可元昊的那个手下却僵在原地一动没动。他的技术此刻根本派不上用场,光是神不知鬼不觉这一点他就没法做到,玉石就在少年的血肉之中,想取出除非再把他的手臂割开!
元昊定定看着慕君颉半晌,眼底一时蕴含了种种情绪,最终闪过一丝帝王般势在必得的凌厉,继而朗声一笑:“严小兄弟实在厉害,我甘愿认输,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要求现在还没想好,”慕君颉抬起眼眸,“我还是那句话,有缘自会再相聚,待再见之时,希望你不要食言。”
“好,”元昊为人虽喜怒无常,但唯一的优点便是只要承诺过就不会反悔,“届时只要我能做到的,都会答应你。”
慕君颉唇角勾起了淡淡的弧度,一笑便是彼岸罂粟,另人目眩神迷,继而起身搭上含烟的肩,“那既然如此,我要享受一夜春|宵了,李兄慢走不送。”
夜色更浓,乐坊的客人也都散了,含烟扶着慕君颉步入三楼自己的房间,待走进里卧,含烟小心翼翼的拉起慕君颉的左手衣袖,心疼的眼圈都红了,“公子,你……”
“我没事,不过是个小伤口而已,一点也不疼,”慕君颉还是淡淡笑着,略显慵懒的倚着床头,“含烟姑娘,能不能帮我拿些纱布和伤药来?”
慕君颉的确不觉得疼。从他左手出现异常的那天起,整只左手都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痛感。
含烟忙不迭的点点头,起身的时候碰到慕君颉的手腕,却感觉到肌肤的温度不对,神色顿时更加担忧:“公子,你是不是在发烧?”
“只是低烧,”慕君颉自然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他身体不能饮酒,肺腑一旦受寒就容易起烧,“睡一觉就会退了。”
仿佛根本不觉得身体不适一样,慕君颉继而又是一笑,眉目间绝世无双的俊美风流让含烟心跳加速,而后语气暧昧的轻轻说:“今夜恐怕要留宿你这里了,不知姑娘愿不愿意留我?”
“当、当然愿意……”含烟顿时脸红的厉害,却也记得少年身上有伤,急匆匆的道:“我先去拿药来。”
纱布和退烧药是有的,但是乐坊里顶多会有些治跌打淤青的药,上好的伤药根本没有。乐坊的斜对面街角处就有一家药铺,含烟不放心遣奴才去买,决定亲自去药铺一趟。
因为担心慕君颉的身体,含烟跑的太急,在药铺门口撞上一个人,含烟顿时因冲劲太猛差点扑倒在地,腰间绣囊里的东西也滚了出来。
此物正是慕君颉为她刻的那块木雕,因为太过喜爱而随身带着,含烟急忙弯腰去捡,却被眼前的男子抢先一步。
男子仔细看着手中的木雕,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异常骇人,一把扣住了含烟的肩:“这个木雕你是从哪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有奖竞猜慕慕先遇到的是哪只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