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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寂静寒冷,因而这样的一声惊叫显得格外的清晰明朗。
萧辰生性警觉,早听出她呼吸有异,可又不便直接起身去查看,生怕她心中起疑。此时,听见她尖叫着喊自己的名字,便是再也顾不得了。
他就寝向来是会留几盏烛灯,此时虽不甚明亮,视物却是毫无问题的。
定睛看时,就见那丫头早从黄花梨的小榻上摔在了地上,全身都蜷缩在一起,眉头紧皱,脸色苍白。
忍着背上伤口的剧痛,萧辰伸手勉力将她抱上了自己的大床。
稍稍触碰她一下,小小的身子就是久久不停的颤抖,像是见了什么可怕的事物。
她这是怎么了?梦魇?
萧辰见状,扶着她的肩头就摇起来:“醒醒!快醒醒!你怎么了?”
摇了几下,竟是半点儿反应都没有,于是只得狠命掐她的人中。
只见她浑身哆嗦了一下,猛地惊醒过来,眼神里是抑制不住的惊恐无助。
“怎么回事?你做噩梦了?”
冰凝抚了抚胸口,勉强扯出了一丝笑容:“第一次见了杀人的场面,那么多血,心里很害怕。”
闻言,萧辰便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来,抬手抚平她紧蹙的眉头:“我还以为你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原来你还晕血?!”
冰凝支吾着没答话,好些时候才嗫嚅着说道:“哪有那么娇弱,只是突然见了这样的场面,一时不能适应。”
“是是,我这种大魔头满手血腥,坏事做多了自然是不怕的;你这小丫头自然是怕得紧了!”说着便用“鄙夷”的眼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实打实地嘲笑她的胆小。
这混蛋,说句安慰的话都要夹枪带棍地讽刺人!
若是平时,冰凝早就要跳起来和他争个短长,可此刻她的心情乱得很,低敛了眸光沉寂了下来。
良久才道:“萧辰,要是有一天我骗了你,你会不会杀了我?”
萧辰明显被她的话吓了一跳,随即眸色就沉了下来。他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最恨的就是心爱之人的欺骗。
若是有人胆敢欺骗他半句,自己必定叫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可若是她,那……
萧辰定定地瞧着她澄澈的双眼,缓缓说道:“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我都会原谅你,绝对不会要你的性命!”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如同疏朗悠远的钟磬声,轻轻回荡在冰凝的耳边,容不得人不信。
瞧他这般郑重其事,冰凝也不由自主地怔怔看他,一时竟呆了。
“傻丫头,看什么呢?这么晚了还不快睡?”眼前这丫头委实是一脸的傻样,根本没平时半点儿灵慧劲儿。
“算了,既然你这么害怕做噩梦,我就勉为其难和你一块儿睡吧!反正我是魔神再世,百无禁忌的!”说着萧辰大手一伸,就将傻小孩捞进了自己怀里。一拉衾被,就将两人盖得严严实实。
冰凝本来心情凄凉忐忑得很,听了这话,脸色顿时爆红。什么情况,敢情自己还躺在他的床上!今晚还要和他一个床睡!
她明明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好不好?!上次山洞共眠,是因为刺客追杀,天气湿寒;可现在他们可是好好地在屋里,此时已是仲春了。两个人睡一起,他就不怕热死吗?!
冰凝自问没他这么“高”的修为,做不出这等没脸没皮的事儿,连忙掀了被子就要蹦出来。
“我不会做噩梦的,你放心好了!”冰凝恨恨回了一句。
就听那人调笑道:“哦,我还没听说有人能控制自己做梦的。你要是半夜又大叫起来,我还要不要睡了?!你要是不睡这儿也可以,自己出去和大黄睡去!”
大黄是盘龙山庄护院养的狗,它的窝就搭在庄中柴房的外面,又破又烂。
冰凝想了想,不敢再动弹。这厮是个喜怒无常的,向来说到做到。自己犯了他的忌讳,哪次不是被修理得死去活来?
这样一琢磨,愈发不敢动了,辗转反侧,实在是没脸和他躺在一个床上。
萧辰声调又莫名其妙软了下来:“我受了伤,你这样反复折腾得我越发疼了。别乱动了,待会又得碰着伤口,好好睡不成吗?我的人品你还不信?”
冰凝听了这话,吃了一惊,赶忙将他盖的被子掀开了一角。只见包裹后背的层层白布已经渗出丝丝缕缕殷红的血来,看上去伤得不轻。
这明显伤口都崩裂了,才又出了这么多血!肯定是刚才他着急下床,一时不慎又伤了自己。
冰凝叹一口气,安安稳稳躺进被子里睡觉。
唉,这厮明摆着是软硬兼施,哀兵必胜。他就笃定了,自己就吃他这套!
娘的,这么个老奸巨猾的混蛋,自己这辈子算是栽他手里了!
可说也奇怪,暖暖的被窝里全是萧辰霸道清冽的气息,她竟觉得莫名的心安,来不及细想便沉沉昏睡了过去。
烛光摇曳的厅堂里,伫立着一个修长的身影,他眉头轻挑,脸色阴沉不定。
“主子,任务失败了!”下首跪了一个诚惶诚恐的黑衣人,脸上惨白一片。他心里清楚得很,以主子的规矩,任务失败就是意味着以死谢罪。
“哦,那么多人埋伏,难道连那丫头的身都近不了?本殿下竟不知,原来自己养的死士已经废物成这样了?”那人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瞥了黑衣人一眼,怒气勃发,语气阴冷,赫然就是三皇子萧飒。
他今年已是二十有五,正是年轻有为的时候,又出身最为显贵,本是实打实的太子人选。可谁知命里偏有萧辰这个拦路虎,竟是个难啃的硬骨头,怎么使绊子都斗不倒他,心里早就恨他入骨。
所跪之人已是满头大汗,连忙补上一句:“没伤到那鬼丫头,砍在九殿下背上了!”哪想到堂堂的九皇子竟会替那个丫头挡刀呢,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这话一出口,萧飒立即玩味地笑了起来:“那刀砍在萧辰背上了?那更好,没想到他这样人精儿,也要英雄救美了!”
好极了,你对她愈发上心,愈发疼惜,那这场戏才会更加好看不是?
“是,那刀的确砍到了九殿下,位置和力道应该是掌握的刚刚好。可没砍在那丫头身上,岂不是前功尽弃?”
萧飒笑意不减:“蠢货!你以为萧辰的脑子也像你一样浅薄无知不成?那他早死了千次万次了!他凡事都是三思后行,谨慎多疑。今天这事儿如此蹊跷,焉能不怀疑?他自己身边的女人,自然是查了又查的,总有一天会发现这其中的奥秘!”
本来就只是想帮你一把而已。
要是你发现你心心念念的女子是你身边的一头狼、一头虎,你会怎么办?我可是记得你最恨别人背叛你,要是你的枕边人也捅了你一刀,你会怎样?
真想看看你惊愕暴怒的表情,许多年不见,那该多么有趣!
次日清晨,冰凝一夜好眠,迷迷糊糊地从梦里醒转,揉揉眼睛就看到身旁躺着一个男人的身体。
“啊!”冰凝像一只受惊的小鸟,扑棱一下就蹦了起来,可奈何脚下一滑,竟是直挺挺地摔在了萧辰的身上!
完了,这可怎么办?!这非得把他又撞出个重伤来!
冰凝闭上眼睛已是不敢看,哪知半空中又伸出一只强壮有力的臂膀来,将她下坠的身体稳稳托住揽在身侧。
萧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替你挨了一刀不算,大清早打算把我撞死是不是?”幸而自己早醒了,要不这丫头这么狠一下,这伤不知道哪天才能好了。
“你醒了?!那你怎么还没起身?”冰凝惊魂未定,见他没事又忍不住埋汰:明明醒了还赖在床上吓人!
萧辰听她说得好笑:我自然早就醒了,你的小脸儿我都摸了好几遍,连你的唇都亲吻了一下,就你睡得瓷实,不知道罢了!
“你还没起身,谁来服侍我起身?我可是连衣服都穿不了了!”萧辰瞧着一脸傻愣的某人,毫不吝啬地给出了一个笑容。
冰凝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穿衣服,心口砰砰乱跳。
这混蛋睫毛怎么能长得那么长,真比女子还妩媚迷人些。还有,大清早的,没事笑那么好看做什么?!
怪不得要被人掳去当小倌!活该!
这样一通腹诽,冰凝心里平衡了很多,心平气和地服侍了萧辰起身穿衣。
用完了早膳,以萧辰的性子,定然是不可能乖乖卧床休息的,何况还有积压了几天的公事要处理。只得将他小心地挪到了清源阁的小榻上,歪靠着办公。
冰凝寻了借口,说是给他到厨房里做些点心,便一口气跑了出去。
七拐八拐跑进了盘龙山庄的海棠苑,就感觉莫名地心痛起来,愈走愈近,竟是不敢再迈出一步。
这海棠苑临水而建,遍植的都是西府海棠。这种海棠,既香且艳,红若朝霞,算得上是海棠中的上品。
可脑海里却幽幽地想起一个人的话来:“西府海棠固然艳若佳人,可娘亲啊偏爱垂丝海棠,虽无香且淡,然风姿无尽。
娘亲!娘亲!这样一个温暖的词语每在她心里想起一次,悲伤就仿佛是抑制不住的潮水,汹涌而来。
如若她的记忆没错,这海棠苑里虽全是特意栽种的西府海棠,却有一株栽的偏偏是垂丝海棠。只此一株,别无其他。
只要找到它,便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梦还是真!
想到这里,冰凝鼓起残留的勇气,鬼使神差地就走到了一株海棠树下。
此时花开烂漫,满树都是盛开的娇颜。花朵淡粉无香,树根下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刀刻印痕。
冰凝脑子里一片空白,愣愣地跪下身子,伏在地上,也不管湿润的泥土染脏了她的襦裙。细嫩的小手又急又快地扒掉树干上的青苔,那行刻痕历经风雨,倒还清晰得很。
一见那行字,冰凝立即面如死灰,浑身的力气都在一瞬间抽尽了,跌坐在地上。
“梦遗故国!”
这是当年娘亲最爱写得四个字,也是她从小最先会写的字。娘亲常说,她虽远离家乡,却时刻不敢忘却了故国亲族。那时她手把手教了自己这四个字,脸上还挂着温柔的笑意。
根本就不是梦!全是真的!四岁之前发生的一切欢愉快乐、惨烈悲痛之事,全都是真的!
所以那个大雨滂沱的雨夜和可怖的地狱生活全都是现实,她真的经历过!自己根本不是什么自幼在逍遥谷长大的小野丫头,也不会是外公的亲孙女!
从前她辨不清到底是庄公梦蝶还是蝶梦庄公,现在她知晓了,原来她既是庄公亦是蝶!
冰凝完全被这样的残酷的现实惊呆了,自己心心念念信了那么久的亲人,竟然全是骗自己的!外公是这样,轩哥哥也是这样……
更可怕的是,她怎么面对萧辰……他是咬牙切齿要杀了自己的!
泪水不受控制地疯狂涌流出来,她使劲儿抹却是越抹越多,怎么也止不住。只得跌跌撞撞地往园外跑去,失了魂儿一般没目的地乱晃。
“砰”的一声,也不知撞到了什么,冰凝就被人一把狠狠推到了地上,胳膊、手掌杵在粗糙的地面上,立时就渗出血来。
“你眼睛瞎了吗?没看见本小姐从这走过吗?不知道行礼就罢了,还敢往我身上撞!”一个尖厉的女高音响了起来。
此女一身的纯白色海棠锦裙,披着织锦镶毛的大氅,妆容极淡,颇有颜色。只是眉宇间骄纵之气十足,语气蛮横得很。
冰凝此刻只觉得山崩地裂,哪里还听得到她叫唤,只木然直视,别无表情。
那女子见冰凝一身装扮素净得很,不像是得势的。偏一张小脸儿生得比她还好看些,心里顿时就火起。
几时不到这来,怎么表哥这多了这么忒不守规矩的狐媚子?!自己问话,她眼睛长头顶上了,竟然敢不发一言,还有没有规矩了?!
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使了眼色就要身边的丫头过去:“给我抽她十个耳光,本小姐倒要看看,难不成这盘龙山庄了还招了个哑巴不成?!”
那身边陪侍的丫鬟也不是个善茬,倒是有其主必有其仆,气势汹汹地走过去,鼓足了劲儿,便欲下手。
这丫鬟是做惯了粗活的,扇人耳光的事也做的不少,手法阴毒得很。这一巴掌下去,非把冰凝扇得唇口流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