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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歆这个人,平常完全看不出来有说到做到这种美德,十句话里三句话坑蒙拐骗,七句话半真半假。祁晃被她这种仿佛下一秒就要起飞的思维带得晕晕乎乎,反应过来时已经端正地坐在了阮歆家的沙发上。
我怎么跟她回家了啊?!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在心里非常糟心地恨不得撞墙冷静一下,身体机械地坐成个标准的军姿。阮歆端着碗从厨房出来,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观察了他一会儿,饶有兴致地安慰他:“年轻人不要这么紧张嘛,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祁晃郁闷地抬头看她一眼:“你就这么把我带回来了?一个女孩子也不多注意一点,万一我是坏人呢?我们之间熟到那份上了吗?”
阮歆认真地顺着他说话的反向想了想,颇为赞同地点点头,掏出手机开始翻通讯录:“说得也是,那我打电话给你基友让他把你接回去——我姑且可以认定你们的友谊在他心中超过了夜店和美女?”
“别打。”祁晃呼吸骤然一顿,只说了两个字便没有再继续,眼中一瞬间的凉意却已经无从遁形。阮歆看着他,笑了笑,把手机翻过来,屏幕对着他亮了一下。
亮着的屏幕上干干净净,只显示了时间日期,没有通话页面,她甚至连通讯录都根本没有调出来。
“我是个看相算命的,见过很多人的脸,研究过稀奇古怪的对应关系。当然不一定准,但俗话说相由心生,有些东西总归有迹可循。”她的眼睫垂下,在脸上打出浅浅的阴影,唇角稍稍扬了一下。再抬起眼时,灯光掩映下的一双眼愈发显得清澈澄净,黑白分明,“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其实无意定论。”
“但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心怀恶意的人,你不是,我也不是。你不用把自己说得这么不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我自己会判断——而且我几乎是判断得最准的那一类人。”阮歆耸耸肩,没有再多说什么,将刚才放在茶几上的碗朝祁晃推了过去,轻轻莞尔。
“快吃吧,不然凉了。”
祁晃低头又看了一会儿,默不作声地端起了碗。米粒熬得香稠软糯,点缀其间的金黄色南瓜缕缕绵甜,满满舀起一勺时稍微蒸腾出一点还未散尽的热气,粥在白瓷勺泛出一点的透明的蜜色,几乎要在浅浅的勺底浓郁地流动起来。
阮歆说她厨艺不错居然是真的,祁晃舀了一勺粥含进嘴里,味蕾在品尝到鲜活的滋味时仿佛才彻底苏醒,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这实在是个非常难忘的经历,祁晃想。在这样一个闷热的夏夜里,他拖着行李箱独自彷徨在人生的路上,前路不明,又不肯后退,一时间进退皆难,动弹不得,二十几年里从来没这么狼狈过,却又真的没有什么办法。
而在这时候,给他真切的踏实感的这个人,居然是阮歆。
这个姑娘给他的感觉神秘太过,捉摸不透,也把握不住,然而这样的一碗粥带给他的安定感觉又实在让他难以忽视。这算不算是有所回报了?祁晃无言地一勺勺舀着粥,不知道该作何感想,阮歆似乎也没有再说什么煽情词句的意思,一时间两人各自沉默下来。
“我家你那天大致也看出点门道了,还算有点来头,家里老人正当权,现在算是家里最好的时期。除了出了我这么个不孝子,我们家几乎没有污点。”粥总有喝完的时候,祁晃把空碗放回茶几上,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有些话压在心底很久不说,回忆时本以为会逐渐淡忘,真的去翻动记忆时才发现依然鲜活清楚。他仰起头,淡淡地笑了一下。
“不过我这个污点就够难看的了。我是高考时和家里闹翻的,当时想报军校,想着自己的本事没问题,就没托家里关系,自己去考的。”
“结果可能是我当时太自大了吧,总之最后被涮下来了。家里当时知道后说随便腾出个名额让我顶上,我嫌自己考不上去抢别人名额太难看,坚决不去,就和家里闹翻了,高考分够去哪儿就报的哪儿,虽然分不低,大学也不错,但差不多也就接触不到家里的那个层面了。”
“我这人特固执,这么做对错不知道,反正我不后悔。”
阮歆明显也没想到他会说这些,不过随后便点了点头,“恩,看出来了。”
“……恩?”祁晃有点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这还能看出来啊?”
所以我果然是天生高贵气摆在那儿,怎么掩饰都没用?祁晃觉得自己的人生真是悲情。他刚这么想了三秒钟,就听见那边阮歆在一旁悠悠地回答:“因为我聪明啊,虽然你看上去这么普通,还是透过表象看到了实质。”
祁晃:“……”
祁晃含蓄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我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值得称道的地方吗?”起码夸我一声帅啊!夸一下又不会死吧!
“那当然也有。”阮歆很开心地笑起来,似乎觉得他的反应非常有趣,噙着笑点头时,酒窝还浅浅地浮现在脸上,“你的腿脚功夫不是正统的师承蹬云腿吗,家里肯定很有来头啊。”
……恩?
这个答案显然跑题了,祁晃一瞬间有点张口结舌,随后迅速摇头否认:“不不不我们家只是普通的x二代,和你的世界观里的那些东西没有必然联系。腿脚功夫是我爸的一个同事教我的,也就是高级点的军体拳吧。”
“是吗?”阮歆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打量他两眼,“教你这么好的腿上功夫,然后放任你去挥拳头打群架?不是很懂你们军体拳。”
“那和我家没关系,是我自己这么干的。”祁晃义正辞严,坚决否认阮歆的猜测,说话间显得底气十足,“我从小就叛逆,经常到处打架,我哥负责把我从各种地方拎回来,然后让我爸揍我……总之我是这么摔打大的,要是真有那么玄的东西,我小时候哪用遭那么多罪。”
“那你打架输过吗?”阮歆轻描淡写地问。
“我当然输——恩……不,我……”祁晃信心满满地开口,说到一半时却卡了壳。认认真真地回忆了一下自己的打架经历后,几乎瞬间额头上就泛出一点冷汗。
他从小打到大,除了被师父被亲爹花式追着打,其他时候和人打架,真的从未输过。
“放心,你没输过是因为对手太弱了。”阮歆像是知道祁晃心中所想般,开口就让祁晃定了一半的心,不过随后的一句话说出来,立即又让祁晃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非常安定地说:“有机会的话介绍我的师兄们给你认识,他们会愿意教你做人的。”
“……”祁晃犹疑半晌,谨慎地问,“什么师兄?这是你们行业的黑话吗?”
“是我在玄学院念书时候的高年级学长。”阮歆给出了自己的答案,祁晃勉强表示接受,而后就见她款款地晃了晃电话。
“我一个电话就能叫几十个师兄来陪你过招,你需要吗?”她真诚地问。
鬼需要被强行教做人!祁晃连忙摇头。
不过在这么一打岔之后,祁晃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倒相对冷静了一些。他心平气和地回忆,也觉得自己学的腿脚功夫招式很高端,不过他家的身份在那儿,他又是个好苗子,学得高端一点儿也并不稀奇,这让他很难对阮歆的说法表示认同。
“你认不认同没什么关系,知道你们家长辈心里也很有数就行了。”结果阮歆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转头看了祁晃一眼,“你以为周清敏是谁?”
“蒋凌飞的妈妈。”祁晃下意识回答,也稍稍皱起了眉,“对了我还没问,那时候你说要去见她,见到了之后呢?她是你要找的人吗?”
“就是她。”阮歆点点头,稍稍眯起眼睛。祁晃不知为何心里跟着一紧,聚精会神地等待着阮歆的答案。
“她是周家的后人,和我家差不多是一样的情况,历史悠久,但到现在也已经什么都不会了。我们祁家还在一代又一代地试图找寻神迹再临的方法,但周家已经放弃了,转而开始投身于别的事情。”
“什么事情?”祁晃听见自己僵硬地问。
“周清敏只说自己选择入世嫁进蒋家,其余的没有多说,不过也就是那么个意思。”阮歆摊开自己的右手,望着莹白细腻的掌心出了会儿神,而后将五指慢慢收进掌心里。
“操纵。”她说,眸子沉静而幽深,“那个自以为找到了真东西的老太太大概就是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