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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部位于伦敦地下,最深的第十层距离地面至少有两百英尺距离,如今五层以上都受到严重破坏,下面几层也一片狼藉。
楼梯塌陷,电梯封死,上去比下来困难一些。
傲罗们找到格林德沃在走廊天花板上留下的窟窿,他们一齐念漂浮咒,首先把长官们送上去。
卢修斯身上毕竟有个官职,此刻位高一级,也还算受到礼遇。
他跟着斯克林杰飘过洞口,却发现八楼的地板上几乎无处落脚——到处都是上面几层掉下来的杂物。
邓布利多早在上面等着,他是自己飞上来的。
斯内普父子归来后不久,魔药教授就一直严厉地敦促他掌握一种飞行法术——那个刻板又吝于表达善意的好人,似乎担心他哪天也不幸摔断脖子。
如果让他知道校长先生并未完全摒弃自我牺牲的念头,斯内普教授也许会气得再一次亲自结果他。
白巫师想到与女巫交手时的情形。
作为黑魔王的老对头,他可以肯定,魂片变强了,比巅峰时的主魂还要强大。
魂片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重新梳理了魔力,原本纯粹的黑色力量中混杂了别的属性,而且渐趋圆融饱满……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眼下没有属于自己的身体,而莉莉·波特的体质是个不折不扣的普通巫师。
根据魔药教授的情报和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的不坦诚自述,白巫师曾了解到,破碎而邪恶的灵魂可以通过某种禁咒重新得到身体。
炼金术教授的重生,证实这并非无稽之谈。
父亲的骨、仆人的肉和仇敌的血,然而婴儿连个真正意义上的仇敌都没有。
他四处为非作歹,倒也惹得天怒人怨,但是受到迫害的麻瓜连他是什么都不清楚,巫师也大多是恐惧大于愤怒。
直到今天,哈利·波特猝不及防触及了真相,痛苦而愤怒得恨不得跟他同归于尽,魂片的死敌才刚刚有了个雏形。
这也许就是为什么他察觉有埋伏,却还主动入瓮。
白巫师理顺了逻辑,心微微一沉。
他们致力于培养救世主的同时,恐怕正一步步落入魂片的陷阱。那东西在男孩思想中寄生了那么久,不可能没察觉到人们对他寄予了怎样的期望。
等等,也许他根本不必那样大费周折——魂片似乎已经能够反过来选择容器,已经有另一具完美的躯体出现在他眼前……
“卢修斯,”邓布利多拧起眉毛,沉声询问身边的金发巫师,“你出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希尔?”
“没有,也许爆炸让他改了主意。”卢修斯微微叹息,那孩子毕竟与他有半子之谊,“说不定他现在正和波特一起等结果。”
“但愿如此。”
“他是个好孩子,不该承受这些。”倨傲的斯莱特林难得表现出怜悯,“如果波特夫人当初没能幸存,或许还好些。”
邓布利多对此不敢苟同:“她为爱着她的人们留下了希望,卢修斯,这珍贵的希望值得我们为之付出任何努力。”
马尔福只是冷笑。
女巫本尊的灵魂或许已经被魔头捏碎,就算还在苟延残喘,也未必能等到生机。
她因魂片带去的力量而苏醒,本就虚弱的灵魂随后又消磨更多,即便人们成功消灭了黑魔王,等待她的最好的结局,恐怕也只是以往那般的安静沉睡。
“你听过三兄弟的故事吗,邓布利多?”斯莱特林仰头打量上方的废墟,“你所谓‘希望’,我却只看到淬了毒的匕首,虚无缥缈的希望犹如把人逼疯的复活石——”
“你真的明白,一个斯莱特林的‘任何努力’意味着什么吗?”
“或许我确实不明白。”白巫师略带嘲弄地回敬道,“毕竟我所了解到的斯莱特林,总是在要紧关头‘适可而止’。”
“是吗?”金发巫师并不以此为耻,反而讥诮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嘲笑他忽视了某些重要的证据。
邓布利多正要反驳,突然想起确实有过那么一个斯莱特林,痛失至亲后曾作出令人震惊的“努力”。
而且不是徒劳。
这一次,他又面临“失去”的风险。
那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们不能指望他毫无察觉。甚至于,希尔凡·斯内普可能是最清楚他母亲处境和未来结局的人。
他绝不会放任那样的情况发生,绝不会坐视不理……
只是,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白巫师最终没有说出自己的顾虑,他挥动魔杖,运用高超的变形术,将破碎的砖瓦变成一排漂浮在空中的台阶。
巫师们拾阶而上,爆炸彻底停止了,除了不小心踩空,他们再没有什么需要小心的危险。这样的轻松到走出二层为止。
“完好的防护只覆盖到这里。”斯克林杰沉声提醒,“穿过这块天花板,外面就是麻瓜的世界。”
邓布利多皱了皱眉,他印象中作恶的麻瓜总是受巫师蛊惑,难道魂片也走上盖勒特的老路?
过去一直把麻瓜视为垃圾的斯莱特林此时到没什么反应,邓布利多觉得有些稀奇。
“前一阵子‘神秘人’犯事的时候,我协助接洽过。”官员吝啬地给出解释,“你得承认,老鼠中偶尔也会冒出几个聪明得不正常的家伙。”
白巫师挑起眉毛:“我真好奇是什么样的麻瓜,竟然能得你夸奖。”
“……那不是夸奖。”
卢修斯抿了抿嘴,不肯多谈。白巫师更好奇了。
他们来到一楼,发现天花板已经不翼而飞,其上的地层也消失不见,抬头竟然能看到一块小小的星空。
巫师们钻出毁坏的建筑顶部,在外面的人看来他们却还在坑底。格林德沃留在地面上的圣徒注意到他们,亲卫队立刻下来接应。
低空悬停的直升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这动静让傲罗们惊异不已。
满身的红点让白巫师有些困惑,他换了几个防御咒,却没能摆脱多少,这让他判断出这些光点目的明确,而且不怀好意:“你好,克里斯,这是什么?”
他叫的是纽蒙迦德的卫队长穆勒,这个年轻人常年跟随老魔王左右,自然与白巫师相识。
“您好,邓布利多教授。”克里斯示意队友给傲罗们搭把手,自己把大马尔福拉上来,“这是狙击枪的红外瞄准,是那些麻瓜的示威手段。”
白巫师点了点头,没再问“狙击枪”和“红外瞄准”是什么,反正是武器。他领教过麻瓜的战争,只是对武器的名称和型号了解不多,他的战场毕竟在巫师界。
克里斯所说的麻瓜正在地面上严阵以待,巫师注意到他们全副武装,而且手持武器。
“是他们发动袭击?”
克里斯摇摇头,正要说明,一旁的官员已经替他解释:“他们是反恐部队。”
白巫师正要说什么,一阵轰鸣声逼近,一架直升机缓缓降到他们不远处,几个士兵顺着绳梯跳下来,随后接应他们的长官。
巫师们看着一个西装革履的麻瓜男性跳下来,手里还握着黑色的长柄伞。
“我赌他是个斯莱特林。”一个傲罗悄悄对朋友说。
卢修斯翻了个白眼。
“晚上好,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斯克林杰先生。”拿着黑伞的男人脸上挂着客套而敷衍的友好表情,和魔法部部长握了握手,“世事无常,是不是?”
“不过,如果需要搜集受害者遗体,恐怕你们得亲自来,我们的士兵恐怕不擅长抓捕行尸。”
之前那一百二十多个麻瓜的惨案后,迄今为止,除了送还遗体,魔法部尚未能给出什么实质性的交代。对于麻瓜官员言中的揶揄和谴责,斯克林杰无话可说。
“阁下很像我遇到过的一个人。”礼节性握手时,卢修斯迟疑地说。
“鄙人迈克洛夫特·福尔摩斯,此次代表军情六处。”有着“大英政府”之称的男人平静地说道,似乎早知道他会有此疑问,“上次案件中,你遇到了我的弟弟。”
“年轻人总是心浮气躁,我想他一定给你造成了很大麻烦。”自称福尔摩斯的麻瓜官员这么说着,却完全没有道歉的意思,看起来就像个娇纵孩子的可恶家长,“夏洛克和我不同,他不怎么注重礼仪,对普通人也没什么耐心。”
同为“娇纵孩子的可恶家长”,卢修斯并不介意他袒护他那个烦人的弟弟,只是“普通人”这个词实在触及了马尔福的底线——
“我想你们兄弟俩都对‘普通人’这个词存在误解。”被激怒的巫师皮笑肉不笑地牵动嘴角,“邓布利多,如果你还想在有生之年内拿到上学期申请的那笔经费——别拦着我。”
白巫师叹息着松开桎梏,谁让他资金吃紧——人们除了没事就爱给他写信,还喜欢给他寄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账单,盖勒特在八楼开的那个洞,估计过几天也会变成账单上的数字朝他飞来。
他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红点,默默选择对自己使用硬化咒。
马尔福先生一恢复自由就隐蔽地对麻瓜出手——这毕竟是外交场合,他没有做得太过火,只是消除了对方最近十分钟的记忆作为惩罚 。
看吧,一个麻瓜不论智商再怎么逆天,也还是要乖乖受魔法控制。
虚荣的巫师满意地勾起嘴角。
失去记忆的麻瓜又说了一遍开场白。
这一次握手时卢修斯没再多嘴,麻瓜官员却早已根据他们破绽百出的细节得出真相:“马尔福先生,我希望这是我今天最后一次和你握手。”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外交压力下,地面上的交流终于正常进行,而地底深处的战斗从未停歇。
“……沦落到和麻瓜为伍,亲爱的,你是怎么想的?”面容姣好的黑发巫师一边控制血咒化成的巨蟒扑向敌人,一边眯着眼睛恶意地微笑,“这就是你身上这么臭的原因?”
言语攻击是黑巫师战斗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恶毒的讽刺有时能发挥出和咒语同样强大的威力,只要你知道敌人有哪些痛点。
除了言语攻击,汤姆在激怒婴儿方面还有着另两人所不具备的优势——他的脸。
美则美矣,魂片看着就想弄死他,奈何被另两人牵制没能得手。
“啊哈,我想起来了,我还和你那个麻瓜同伙打过交道呢。”他召出半面盾挡下一个钻心咒,继续挖苦道,“亲爱的吉姆嘛,他是个很好的犯罪伙伴,但你却信他能帮你统治巫师界?”
“‘统治’?”女巫笑了,“这个世界有什么值得我统治?”
“你以为谁都像你们,好不容易得到强大的力量,却还在垃圾堆里打滚?”
作为一枚被迫分裂的魂片,即便被鳞片的力量补足一些理性,残缺所致的偏执还是无药可医。
“‘垃圾堆’?”老魔王的面容随着血液的流失和力量的积累而越来越年轻,他挥剑一样劈开被敌人闪避而向他扑来的血蛇,向狡猾的魂片补上一击,“贵国巫师界的环境看起来是挺艰难,诚邀你来德国定居,我可以在纽蒙迦德底层给你留个号舍。”
“不好意思,我不是指某一个国家,我将施予毁灭的,也不仅是某一个国家……”赤目女巫狞笑起来,她诅咒这个荒谬可笑的世界,诅咒这背弃她、令她失望的一切——
“我所憎恨的,是这个世界的全部啊。”
她狂妄得近乎可笑,斯内普皱了皱眉,到底忍住滑倒嘴边的嘲讽,尽量平实地指出不切实际之处:“可是不算巫师和其他神奇种族,就算是手无寸铁的麻瓜,假设你一道咒语杀死一个,耗尽力量也难以赶尽杀绝。”
“是啊,它们就像老鼠一样疯狂地繁衍。”女巫似乎赞同,攻势却从未放松——面临三人夹击,她竟还能抢到攻击的机会,“但是‘一道咒语一个’,亲爱的西弗勒斯,你是认真的吗?”
“如果我亲自动手,大可以在水源里下毒,在空气里施咒,可以把公寓变成棺椁,可以让客迈拉在地面奔跑,让地狱之火永恒燃烧——但是我何必那样做呢?”
“我们所谈论调那个种族是那样脆弱。”她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格林德沃,“我们大可以蛊惑他们的首脑,蛊惑他们的人民,抽换掉他们建立的庞大统治机器中的几个螺钉,然后制造一点摩擦……然后你猜怎么样?战争开始了,他们会毫不犹豫地自相残杀、彼此消耗……”
“给他们中的一些人一点助力,他们就会自己毁灭自己——亲爱的盖勒特做得很好,不是吗?”
两位教授听得头皮发麻,不是因为她轻描淡写地说着毁灭世界的计划,而是因为她的计划切实可行。
而他们身边就有一个差一点成功的案例,哪怕老魔王当初并不是奔着毁灭世界。
“我可不敢这么说。”被揭了案底,格林德沃也不恼火,他仍旧气定神闲,攻击也依然强硬——他是个战犯,但那些罪行并不是他的弱点,“不过,要是我当年没有收手,现在也许就没你的事了,这么一想还有点遗憾呢。”
“你以此为荣吗,格林德沃?邓布利多知道吗?”女巫咯咯笑了,“你是怎么骗得他的原谅的?他真可怜——”
“暗影沼狱!”
随着老魔王一声怒喝,女巫脚下出现一块漆黑的阴影,阴影中蹿出黑色的火焰,要将人灼烧烤炙拖下地狱。
可惜魂片反应及时,火焰冒头的瞬间她就已经飞到空中。
只是她正要显摆,脑门上就挨了一道不起眼的噤声咒。
这一击来自黑魔法防御术教授:“你已经说的够多了,亲爱的,也许主魂舍弃你就是因为你太吵。”
愤怒的女巫眯起眼睛,她确信这个小咒语持续不了多久。
况且,即便她口不能言,也不旁人听见她的声音。
【西弗勒斯,救我……】魔药教授耳边突然响起莉莉微弱的声音。
他心神一震,偷偷打量半空中的魂片,对方似乎一无所觉。
但这也可能只是魂片的陷阱。
——我该怎么做?
【救我……放下魔杖,向他投降,那样我便得救了……】
——抱歉,我不能。
【哈哈,那真是可惜,小希尔凡说你不爱她了,我还以为他只是袒护你呢。】
受到戏弄的巫师对敌人怒目而视,漂浮在空中施咒的女巫低头冲他眨了眨眼睛。
【你那个人渣男友也没什么好说,不如我们来谈谈……艾琳?】
【听说下场也很凄凉呢……要是她当初没遇到你父亲,这一切也不会发生吧?】
【不过真奇怪啊,普林斯家的大小姐,怎么会没头没脑地爱上一个麻瓜人渣呢?】
“什么人?”
希尔穿过一排排架子,找到记录了十二年前的某个预言的水晶球之后,他听见了一些奇怪的动静。
和架子上这些预言家的声音不同,那是真实存在的动静,就像有人用了幻身咒站在他背后咳嗽了一声。
当然那不是咳嗽的动静——咳嗽只是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那甚至不是一种声音,却呼唤着巫师到某个地方去。
希尔皱了皱眉,他已经在外面那个挂满钟表的房间耽搁了很久,不想再浪费时间。
然而他总是对一些诱惑缺乏抵抗力。
他收好那枚预言球,到底还是决定去看看。而徇声移动之前,他还是折回了那个陈列着“时间”的房间。
这个房间存放着各式各样的挂钟、座钟,每一根指针都别致得像艺术品;高高低低的几案上摆着不同尺寸的、亮晶晶的沙漏,玻璃或水晶的容器里封存着钻石或沙砾;正中央的玻璃罩下有一只鸟蛋不停地孵化又变回蛋,也许有人在研究凤凰涅的原理。
“时间”。
年轻的巫师站在门口,艰难地忍住没再往前迈一步。
这房间在其他人眼里或许只是个钟表展,对他来说却充满诱惑。他第一次经过这里时,几乎立刻便明白了这房间的真正用途,却也因此悲哀而痛苦。
他曾试图让玻璃罩里的那只鸟停止循环——他能够轻松改变所有的钟和沙漏,这鸟儿当然也因他的魔法而解脱。
他如愿看到那只鸟儿破壳而出,羽翼渐丰,喜悦地啼叫。
然而没多久,它就吐出最后一口气,力竭死去。
年轻的巫师愣在原地,他甚至没来得及摘下玻璃罩。
那具冰凉的小小尸体几乎让他崩溃。
时间杀死了它,而他是帮凶。
他好一会才平静下来,鼓起勇气把一切恢复原状。
现在,那个玻璃罩里的蛋又在孵化了。
巫师难过地看了它一眼,转身消失在空气里。
他追寻那个意识而去,着陆时身处一座半个魁地奇球场那么大的巨室之中。
墙壁上的火炬自动亮起,昏暗的光线照亮房间里各种各样的刑具。
这里陈列着“死亡”。
冥冥之中吸引他的是一块古怪的帷幕。
帷幕总是隔开一些东西,态度却又不像铁栅那么坚定,似乎引诱人好奇掀开、一探究竟。
希尔从不缺乏好奇心,哪怕是在这种情境。
那帷幔无风自动,看起来更加神秘。巫师受了蛊惑似的向它伸出手,即将触碰时又停下动作。
阴影之中似乎有什么在叮咛,絮絮说着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
也可能是潜意识劝阻自己。
这房间里施了大量空间扩展咒,一些反幻影移形的咒语,或许还有蛊惑人心的密咒。
确实不是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希尔回过神来,向巨厅另一端的黑门走去。他已经听见门后黑巫师的战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