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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吃完东西,方霞光正织袜子,过来问贵姐儿道:“小姑,你上回做那个有底的脚套穿着却暖,我想仿了做几对,却不知道下边这里怎么换针?你帮我看看!”
郑婆子见贵姐儿正教方霞光怎么换针,笑着说:“咱们这儿是南方,冬天倒不算冷,现下这天气儿,连脚套也不必穿的。只是家里几个孩子爬上爬下的玩,一个不察,连鞋子也甩掉了,光着脚底在地下走,却怕着了凉。贵姐儿做的这个有底的脚套,把脚丫都包的严严实实,倒该多做几对给他们换着穿。若是玩着玩着甩了鞋子了,还有脚套在脚上,倒不用时时嚷着让他们把鞋子穿上。”
古代的袜子却是直通通一个圆筒,没有底的,很像袖套。贵姐儿一学会了织袜子,就织了有底的袜子出来,边边还绣上花,家里大人见这种袜子比没有底的穿着暖和又贴脚,都极喜欢。贵姐儿到了冬天,就挨个给他们做这种袜子。方霞光自然不好意思让她做,忙忙的来学织法,究竟织袜子手法简单,贵姐儿示范了一次,方霞光就明白了,笑着说:“小姑这样心灵手巧的,若是将来嫁了出去,实实不惯的。”
“真不习惯,那就把她留下,不要让她嫁掉呗!”双胞胎在旁边插嘴说:“小姐姐要是嫁掉了,家里就没人捣腾这些东西了。”
“你们倒会为自己着想,不让你们小姐姐嫁人,就留在家里捣腾东西。”郑婆子笑着说:“将来她成了老姑娘嫁不出去,却该怎么办?”
“我们说不让小姐姐嫁人,并没说不让她招婿上门呀?”来丰过去摇着郑婆子说:“阿嬷,咱们给小姐姐招一个进门来,就不用把她嫁走了。反正我不舍得让她嫁到别的地方去。”
“呃!”郑婆子听得这话,心中倒一动,家里就这个孙女,若有人肯上门当孙女婿,倒不妨考虑一下。
宝儿在旁边听他们说话,却想起一事,悄悄拉了贵姐儿进房里,笑道:“上回我抱怨着生了儿子后,肚子上的肉松泡泡的收不回去,大嫂可是说了,她当初生完儿子时,是小姑帮她做了一条束腰的巾子,把肚子缠的紧紧的,才几个月,肚子便平了好些。我现下生完儿子可是好几个月了,这腰却粗着,小姑也得帮我想想法子。”
贵姐儿瞄瞄宝儿的身段,比前略丰满些,腰确是粗了好些。
宝儿平素是一个爱打扮的,嫁了人生了孩子依然爱美,这会说道:“才生了一个儿子,我就松松垮垮的,再要生一个,只怕就脱形了。可不能这么下去。我知道小姑最多法子的,就帮着想想嘛!”
贵姐儿无奈,只得道:“那我也帮你做个束腰的东西束着好了!”
宝儿忙谢了,看看无人,俯到贵姐儿耳边道:“小姑上回做的那个抹胸,我晚间倒是穿了。形状古怪着,我套了衫子自己拿了小镜子照了照,愣是觉得腰小了些。后来再瞧着,却觉不是腰小了,而是胸被托了上去些,看着大了,这胸一大,就显得腰小。我正照呢,你二哥一进来就瞪圆了眼。……”宝儿说着,想起那抹胸虽然是贵姐儿做的,她毕竟是一个未出嫁的大姑娘,自己这些话却不能再说的,一时捂住嘴止了话,眼中却春意荡漾。她没说的,却是来华进来一看,见她前凸后翘的,再加上举着镜子左照右照,模样儿分外引人,哪里忍得住,早上去扑住了,当晚勇猛异常。宝儿想起来还心跳。
贵姐儿见她止了话,脸色微微红了,如何不明白,吃吃笑了说:“二嫂要喜欢,我下回再做一个新奇的给你穿穿。”哈哈,偷偷做了好几件抹胸和内衣,老娘就是不肯再试穿,大嫂有些儿古板,一见那些东西就脸红,也不肯试穿,倒是宝儿二嫂有情趣,拿了就穿上了,结果……。
“你做的东西,自己为何不穿?”宝儿说完,瞄瞄贵姐儿的胸,失口就说:“婆婆这阵子紧着煲些汤汤水水给小姑喝,却是有效果了。”
自打十三岁来潮后,巧娘就常煲了汤水单给贵姐儿喝,贵姐儿初时还没细想,后来喝的次数一多,才现那些汤汤水水除了滋养肌肤,竟然有丰胸作用,这两年个头窜的快,身子育的,嘿,也极良好!只是毕竟还没成亲,穿的东西自然得规规矩矩的,忍不住做的文胸自己也不敢穿呢。
见宝儿打趣,贵姐儿掐掐她的手道:“你再乱说,那束腰的巾子就没有了。”
“好了,好了,我不乱说了!”宝儿原是贵姐儿婶子张黑桃姐姐的女儿,小时候常来郑家的,与贵姐儿也算是玩伴,两个自是熟络,闲时也说些玩笑话,避忌倒不多。这会开完玩笑,却正式跟贵姐儿道:“我隐隐约约听得婆婆她们说,李家要托人上门来提亲,你听到风声没有?”
“娘还没跟我说呢!”贵姐儿咬着唇说:“我才十四,全等不得了,就要把我嫁走了?”
“我听得说,要跟李家提条件,若他们想定下你,就要候到你十六岁才能迎娶。只是我跟大嫂她们悄悄的讨论着,却觉得李家不会答应这个条件的。你想想,那个李家哥儿都十八了,候得小姑十六,他就二十了。这二十岁呀,别人家孩子都几个了,他还傻等呀?李家现下也是有头有脸的,他家要娶个媳妇,自然有得挑,因说李家哥儿和小姑小时候是同窗,一起玩大的,李家哥儿的娘亲一直嚷嚷着要说下小姑当媳妇,也说了好些年了,这回若不答应明年就让他们迎娶,只怕也谈不拢。”宝儿是一个心直口快的,这会悄声道:“小姑只管放心,应该定不成的。咱们也想小姑住多两年再出嫁呢!”
“没有一起合伙想把我早早嫁掉就好!”贵姐儿听得家里要提条件说过两年才让人来迎娶,心里好受了许多,有个缓冲期,也好让自己想清楚以后的事。
宝儿说着话,抬头见天也不早了,笑道:“小姑让我采摘那些香花,可是全晒干收着了。现下要泡澡,我也学小姑一样撒些香花到木桶里,泡完上来身子确是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不说别人,自己闻着也好。”
贵姐儿理理衣裳道:“先前上京城,孙家姑娘是学医的,对这些东西有讲究,我跟着她分辨了几日花花草草,回来时才现村里后山上这些花儿竟是她说的香花,泡澡时撒些,肌肤自然沁出一股渗了自家体香的味儿,闻着极清爽的。说着便要去提水洗澡,问了宝儿香花放在哪儿,揭了帘子往厨下去提热水。
贵姐儿才洗完澡出来,双胞胎就频频作小动作,示意贵姐儿可以出了,贵姐儿怕他们露了口风,只得跟郑婆子交代一声要出去。郑婆子听得他们要去摘山里红,嚷嚷道:“明早才去不好,怎么挑现在这个时候?”
“阿嬷,明早我们要上学堂,小姐姐要赶着绣花,哪有空呀?今儿小姐姐坐在房里绣花,都绣一天了,赶着这会出去走走,散一散,回来吃多半碗饭,这不好吗?”双胞胎嘻嘻笑着说话,扯了贵姐儿就走。
甜泉村坡口这边的林子,树木种的不算密,村民进来砍柴时,为了有个坐的地方,砍伐了几颗树只留下树桩用来歇脚。此时,贺年正坐在其中一个树桩上,听得有人要向贵姐儿提亲,他一个下午心神不定,索性提早进了林子等着。此时微风吹过,树木特有的味道飘散在周围,贺年深深吸一口气,颇颇向外看。
双胞胎拉着贵姐儿进了林子,远远的就看到树桩那里影影绰绰坐着一个人,他两个眼尖,一下了就分辨出是贺年,笑嘻嘻对贵姐儿道:“小神仙比我们还心急,早早就来等着了。小姐姐快去,我们过那边摘山里红,兴许还能摘点野生磨菇。”说着抛下贵姐儿,“嗖”的窜向另一边。
夕阳正慢慢西下,透过树缝洒下的光线,带了一抹神秘的艳丽,映得贵姐儿身上一袭浅红色衣裙一闪一闪的。贺年听得脚步声,见贵姐儿从树那边绕过来了,晚霞映在她脸上,眼眶却有些红红的。心下叹气,双胞胎说的没错,果然是哭过的。
贵姐儿走近了些,恰好看见贺年眉尖微微一皱又展开了,心下却猜测:看来是京城里生什么事了!
“你没事吧?”贺年见贵姐儿笑着坐近身边的树桩,心下忽然怜惜起来,伤心归伤心,见了人还得强颜欢笑,也忒不容易。
“我没事呀!”贵姐儿听贺年语气关切,有点摸不着头脑,笑道:“来非和来丰说你约我来,有事想跟我说?”
贺年见贵姐儿语气不透一点风雨,倒像不欲人知道有人向她提亲的事,这下却不好开口了,半晌才说:“我听来非和来丰说你在房内哭。以为你有什么不好解决的事,便想帮你分一下忧。”
“我在房内哭?”贵姐儿诧异的说:“没有呀!这是怎么说?”
贺年张张嘴,从怀时掏出来丰给他的那方手帕,把双胞胎说的话复述了一遍,笑着说:“难不成是他们捣鬼,编了谎让我们在这里说话?”
“这俩个小鬼,看回去不捶他们?”贵姐儿又好气又好笑,抬眼见贺年拿着她的帕子,一下又不好意思起来,舔舔嘴唇说:“这个帕子还给我吧!”
“送出来的东西怎么能讨回?”贺年一整个下午揣着这方帕子,只觉被帕子贴着的地方都有点异样的感觉,这下怎么舍得把帕子还回去,双手一收,就要把帕子放回怀里。贵姐儿急了,看看四下无人,红了脸伸手去抢自己的帕子。贺年眼明手快,一只手把帕子举高了,另一只手却来挡贵姐儿的手。电光石火间,贺年的手倒握住了贵姐儿的手。两人俱是一愣,正好一阵风吹过,贺年只掀着帕子的一个角,心神恍惚间,却抓不牢帕子,任由风把帕子吹到几步远的草丛中。
贵姐儿慌忙缩回自己的手,正要去拣回自己帕子,却见贺年已站了起来要去拣,错眼见草丛下有灰色影子一晃,脱口就嚷道:“有蛇!”
贺年听得“有蛇”这两个字,先是僵得一僵,接着就跳上树桩,两眼四处瞧,想找木棍子来防身。贵姐儿知道贺年怕蛇,来不及细想,脱下脚上的绣花鞋就朝草丛那处一扔,想把蛇吓走。“嗖”的一声,草丛下蹿出一只小小灰色老鼠,朝另一个方向跑掉了。
“啊,是老鼠,不是蛇!”贺年见不是蛇,胆子稍稍回来了些,跑前几步,左手拣了帕子揣进怀里,右手拣了贵姐儿的绣花鞋,终是还怕有蛇,三两步回到贵姐儿跟前,笑着说:“我倒是没想到鞋子也能派上用场的。”说着话,心里其实有点怕魂未定,想也没想就蹲到贵姐儿跟前,手一伸就把绣花鞋往她脚上套。
贵姐儿见草丛中是一个小老鼠,也松了一口气,不是蛇就好!眼见贺年帮她拣回绣花鞋,正要道谢,却见他蹲到自己跟前,看样子要帮自己穿鞋,吓了一大跳,忙把脚往旁边一缩。贺年刚刚是被“有蛇”两个字吓的失了镇定,这才想也没想伸手要帮贵姐儿套鞋的,这会见她把脚一缩,却看见她并没有穿脚套,五只脚趾小小的、圆润可爱,脚背透着一些粉红色,像是懂得羞涩似的。这下套也不是,不套也不是,把绣花鞋放到地上,忙忙就要站起来。不想贵姐儿这会也尴尬极了,正要低头接回自己的鞋子,两人一个要站起,一个俯下头要去拿自己的鞋子,慌乱中“咚”的一声,两个人的额角倒撞在一起。
“哟!”贵姐儿叫了一声,不由揉着额角。不顾得去拿鞋子,猛的站了起来,穿了鞋子那只脚偏生踩着自己的裙角,一绊,整个人向前便倒。贺年正好也站了起来,一把接住。
“咚咚!”贵姐儿伏在贺年怀里,听到一阵擂鼓似的心跳声,心道糟了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