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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息间,最为浓烈的,便是血腥的气味。
她是看不见自己此时的模样是多么狼狈的,但她相信自己的情况,应当和对面的人,差不太多。
她可以感觉到睫毛上垂着汗滴,里面混淆着猩红的颜色,摇摇欲坠。
眼睛很干涩酸胀,连睁开都已是费尽力气。双手的知觉早已被过度而长久的疼痛侵占,见见麻木得难以抬动,双腿也早已脱力。
此时她半跪在地面,一手扶着地一手撑着半跪的膝盖,粗喘着大气。血与汗早已分不清你我得一通滴落,擂台的地面上,留下星星点点的痕迹。再干固后,仅留下淡淡血痕。
对面的人,也半爬在地上,双拳掌在地,□□在空气中的肌肉绽出条条脉络,渐渐撑起身子,先一步站了起来。
不行……
可是,自己起不来……
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一样,感觉浑身了无生气。
不如,就这么放弃吧……
“陈晓欣。”
这声清冷而威严地轻喊,猛地使她闹钟警铃作响,放弃的想法登时被打得烟消云散。
她,她还不能放弃……
她还想着,要逃离这里!
陈晓欣,这个名字,就像是让她打了鸡血似得站了起来,明明连站起来,双腿都还在发抖,骨骼间的摩擦都已经使她痛苦万分。
对面的人,嘲讽地看着她,早已看穿了她的到达极限。
甚至嘲笑地双手环胸,以一种极为蔑视地目光,锁定在她身上。
“怎,怎么可以……在这里输掉……”
陈晓欣边说着,依旧是大喘着气,腿依旧痛苦地打颤。
对面的人大笑起来:“哈哈哈,小毛孩子还来学大人打什么擂台!可笑之极!”
她的话,让舞台周围的观众也一并起哄起来,滚下去、快点去死,等等语言扑袭而来。
只是,这些声音,陈晓欣什么也听不到。
早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在意那些无聊的观众,她在意的,只有台下,那个冷漠中带着信任的那双眼,或许他的信任,是存在于他对自己的眼光的自信。
她没有选择,只能选择,依靠这双冰冷的双眸的赏识,而活着。
啊啊啊啊啊!——
她用尽全身所有的气力,意志力,以及生命力大喊,向着对面的人,冲了过去。
胜败,就在这一举了!
手中拳头紧握,孤注一掷,而对方也不是等着被打的料。在她冲到附近的时候,边一脚踹上了她的腹部。
陈晓欣觉得自己的肠子都要被踢裂了,但,她早就已经预料到会承受这一击。
她不躲不逃,直面吃下这一击,口中的血无法抑制的喷涌而出,溅洒在自己与对方之间,衣着与肌肤。
对方垂着眼望着代表胜利的血液,以及未够到伤害点而空挥在空气中的手臂直至拳头,扬起势在必得的笑容。
“臭丫头,你可以去死了!”
谁知这话说完,那人攻击于陈晓欣腹部的腿就被她另一只手攥紧,一拧,力大得惊将她整个都在空中翻了一圈,全然失去了重心着力点,直直地摔在地上。
扑通一声巨响——改变了观众的观影想法。
场面顿时一片寂静。
而陈晓欣接下来的动作又是快得令人无法置信,这是一个小丫头能做出来的。
或许,人在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就会突破极限。
陈晓欣骑在撂倒后的魁梧女子身上,一拳一拳好不留情地砸甩上她的头部、脸部、腹部,而地上的女子早就已经被打懵了。
尤其,对上那双被漆黑长发挡住的脸后,那双嗜血而兴奋的双眸时。
女子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看到了魔鬼。
这个女人,在享受!
这个女人,已经感受不到自己身上的疼痛,只是在享受着殴打她的快意!
这只是个小毛丫头!
这份恐惧竟然出人意料地让她难以动弹。
陈晓欣的拳头并不算多有破坏力,至少是比不上魁梧女子的,只是,气势上,魁梧的女子,已经输了个彻底。
场外观众又原先的吃惊,到最后的起哄,欢呼,大喊着陈晓欣的大名,为期呼喊胜利。
战斗落下帷幕,裁判面无表情地走了上来,宣布了停止。
“胜利者,陈晓欣!”
结果宣布,陈晓欣觉得如释重负。
最终自己也渐渐回想起了身子的痛楚,侵袭了全身。
重重地摔倒在地,双眸却四处寻找着,台下那双清冷的眸子。
男子分明地轮廓,展开了赞赏地浅笑。
那个笑容渐渐地、渐渐地,化为一团浓雾,然后,世界——一片黑暗。
她猛地从床上睁开眼,额前早已布满细汗。
瞳孔带着惊恐,喘着气。
“怎么了,做噩梦了?”
印式悠发觉了枕边女人的异样,明明开着空调,可脸上依旧留了些汗水。伸手拂过她微湿的前额,刘海都被汗水稀释得成一摞一摞的。
“没,没事……”林夏笙有些惊魂未定,“确实,是噩梦……”她喃喃道。
“没事了,没事了。”他轻柔地对她耳语,安抚着,将她的头倚靠在自己上臂,让她躺在自己怀中。
惊慌成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少有的乖顺,顺着他的拥抱,依在他怀里,求得平静。
在他的身边,有种前所未有的心安。
“好久……没做这种噩梦了。”
“恩,不要想了,只是梦。”印式悠揉揉她后脑的长发,很是流连。
林夏笙也很快就恢复了情绪,做完了早餐,又在将牛奶递给印式悠的那刻,才猛然想起:“啊,我忘记去温一下了。”
“没事,今天就和凉的吧。”他接过牛奶准备喝,就被她又夺了去。
“这怎么行,我可以喝冷的,你不能啊。你等着,我去转转。”林夏笙态度颇强硬地带着牛奶去了厨房。
印式悠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从来没忘记过替他热牛奶,虽然并不是觉得她应该为她这样做,只不过往日她都不会忘罢了。
这让他觉得,有点儿奇怪。
坐在餐桌上的两人,分别吃着早餐。只是,印式悠的眼神一直锁定在林夏笙身上,看得她怪不自在。
这眼神,仿佛要穿透她似的。
“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啊!”
“只准你这么看着我,不准我看着你?”印式悠挑眉,语调微扬。
“……也不是。”
“林夏笙,”他严声,“别跟我说没事儿,我不吃这套,到底你做什么梦了。”
他思考了会儿,唯一让林夏笙有反常可能的,便是起床时的梦。
他向来的警觉感告诉他,这个梦,并不简单。
林夏笙只是坐在餐桌前,没有开口,可四处游移的眼神已经出卖了她的心绪,混乱得很。
“很难开口吗?”
她似乎是鼓了点儿勇气才开口:“悠悠,我……”她又一次欲言又止,“我,我其实以前……做,做过一段时间的……小,流氓……”
林夏笙怯怯地说着,低着头不敢看他。
那个小流氓的说法,她自己心里都知道,根本就是瞎扯淡。
印式悠眼中飘过一丝闪光,很快将这异样的表现藏匿起来:“我可以想象,毕竟你那么能打,打起来还特别没章法,显然不是因为学过。之前你在南城,有不少小流
氓还是很怕你的。”
林夏笙听得出,他没听出她的意思,便又说:“不是,是——是更早之前……”
她越说越不知道怎么开口了,“算了,没什么,我们继续吃吧。”
印式悠:“……”
两人的心情,各自沉重。
这顿早餐,难得沉默。
洗完碗筷的林夏笙出了厨房便见到印式悠那一身出门的行头,“悠悠,那么早,你出去吗?”
“恩,姓岳的——就是上次那个天杀的把我推倒的女人,找我有点儿事。”
“哦……”
印式悠蓦然擒着坏笑靠过去,“那么在意我去哪儿啊,妻管严嘛?”
“谁,谁管你了?!我这是随口关心你好不好啊!”
林夏笙气闷,妻管严什么意思啊,说她管太多吗?
“玩笑玩笑,瞧你这闷闷不乐的,我嘚瑟你在意我啊。”
林夏笙斜了他眼,“你嘴怎么现在那么贫。”
送印式悠出了门,在那声关门声消逝后,屋子里陷入了宁静。
家里就剩她一个人了,百无聊赖的在屋子里兜了圈儿,发觉没事做。
第一次觉得时间流逝的那么缓慢,这人一旦闲下来,就喜欢想事情。
此时此刻,林夏笙正坐在沙发上,漫无目的地调着台,也不知道看什么。
脑子里倒是想了不少事。
早晨的梦,让她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后怕。
多久,没有那么清晰地想起这些事了。
果然是因为,那天和方耀室的见面,触发了记忆么?
如果——如果没有那段不堪的过往就好了。
如果,她当时没有那么无知的自暴自弃,过那么腐烂的生活,就好了。
如果,当年自己再忍耐几年,或许和父母也不会闹那么僵。
嘴角不自觉地挂上了苦意笑容,“是不是傻子啊……世界上可没后悔药。”
她以前的经历,全部全部都不可能磨灭,逃避也逃不了。
以前的,不可能再抹消;未来的,不允许再纵容。
她来到自己卧室的书桌台,拉开抽屉,将封存的相片又一次拿了出来。
照片上的一家三口,笑容满溢,幸福得让‘她’,感到羡慕。
心底,已然是说不出的惆怅。
*
印式悠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那打资料,又看向卡瑞纳:“你这什么意思?”
卡瑞纳面露难色,双手托着下颚,“……就是字面意思,你——必须这么做。你以为你和林夏笙的关系能隐瞒多久,何况你也没有丝毫隐瞒的架势。如今,上头已经
知道了你和林夏笙的关系,你觉得,如果你不妥协接受,他们会放过她吗?”
卡瑞纳的话,点醒了他。
如果上头知道,他拒绝现在手头这份资料上的任务,只是因为他爱上了林夏笙。
那些人,肯定会想办法除掉林夏笙……
而他,根本无法保她!
他觉得手上这份资料,变得特别烫手。
那些人想要弄死林夏笙这种小老百姓,是多么轻而易举的事。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也不会担心留下后患!
印式悠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好……我答应。但是,你们要帮我处理好——不能,让她知道……”他的美丽的瞳孔变得黝黯,暗不见底。
“……好。”卡瑞纳也满脸的复杂情绪。
他将拿沉重的资料放回卡瑞纳办公桌面,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办公室,到了楼外,才缓缓地抬起头,看向碧空。
仰望着那阳光好到不可思议的炎热夏空,好似在嘲讽他此时此刻低落深沉的心绪,脸便挂上了自嘲的笑容,亦是苦涩无奈。
温琛一直跟在其身后,望着少年有些苍白的背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小悠,放松下吧。我们去喝杯咖啡。”
“恩。”他闷闷地回应。
噜啦啦噜啦啦噜啦噜啦类——
印式悠原本低落的心情,顿时被这可笑的手机铃声的忽然唱响,被搞得有些恼怒,嘴里忍不住的鄙视起他来:“琛,你什么时候可以换掉你那恶心到不可思议的手机铃声童谣。你不觉丢人,我还觉得和你站在一起丢人。”
“嘿嘿,你不觉得这个其实很好听吗?”他存心不接起手机,将播放着童谣的手机靠近印式悠的耳。
“如果你再放过来点,我绝对会把你手机丢上地面狠狠踩几脚。”他横着眼嫌弃地看着靠近自己的手机,身两侧的双手跃跃欲试地要抬起来。
“好好好,真是的……”他边说边接起了电话,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来电提示,兴奋地接了起来:“喂,晓筝找我什么事?……恩,好。我晚点打给你,我这儿现在有点儿事。恩,bye~宝贝儿~”
印式悠有些不满地轻皱眉宇,“你去招惹陆晓筝了?”
“恩?什么叫招惹啊!我们是在正常交友!”
“正常交友会叫宝贝儿?你只对你的炮.友叫吧。”他正色看着温琛:“别去招惹陆晓筝,她不是你能玩得起的女人。”
“好啦好啦,你还是先管管你自己吧!你自己那事儿可比我麻烦多了吧?万一东窗事发你打算怎么着?”他机智的立刻将话题转回他的身上。
“……到时再说吧。”他也无法预料将来的事。
*
“我不会去的,抱歉了。”林夏笙一脸凝肃,坐在桌前向对面的男子直说自己的想法。
“……其实,我也能猜到,你会拒绝了。”方耀室有些早已料到的无奈,身板如泄了气的皮球,弓了下去。
她勾起一抹抱歉地笑容,“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不想那种高大上的地方沾太多边,一旦进去了,再想出来,就太难了。”
毕竟,她还是有过体会。
他举起咖啡杯,品了口,摇曳的咖啡透着淡淡的光泽,像是他内心对她的期待,将她视为最后一缕希望之光。
“林小姐,我真的希望可以的话,你能再考虑下……自从当年你救了我之后我就相信,你的能力绝对可以胜任弗丽嘉。”
林夏笙默默无声,只是眼神中闪烁着犹豫不安。
“我只不过是相对普通女性比较能打,和那些人比起来,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谢谢你的信任……”
方耀室无奈叹气。
林夏笙只是垂眸望着自己杯中的咖啡液体,思索着。
有些事,真的像注定。她明明逃得那么远了却还是能自己找上门来。
有些相遇,有些发展,都像是被上天安排好了的。上帝像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而我们每个人,都是他手中无力的傀儡娃娃。
也就是有那么巧合的事,上帝就是想让你遇见一些你并不想看到的情况,只是你连放抗的余地都没有。
印式悠宁愿自己没有来这里,这样他就不会看见的眼前的画面。
林夏笙与一位中年男子坐在这间咖啡厅的角落,好似是在商量着什么。
而那名男子,他是知道的。
方耀室。
为什么她们会在这里?他们竟然认识?
身旁的温琛显然也惊愕到了,拍了拍有些呆愣的印式悠,结巴起来:“这……这是?”
印式悠的表情,也很明显根本没想到会有这种事。
他们都得出了个结论——
林夏笙,果然是有点儿关系的?
这个骇人的事实,也沉沉地打击上了印式悠的内心,仿佛胸口被一双无情手狠狠地攥着揪着,快要被捏爆。
显然,这样的事情发生后,印式悠早就没了喝咖啡的心情,冷眼看了会儿林夏笙与方耀室的身影,又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
温琛也只是跟在其后,惋惜摇头。
*
印式悠早已回到了家,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着她回来。
心里一肚子的疑问,蓄势待发的要冲出口。
直到林夏笙回来时,那份疑问已经充斥满了整个思维大脑。连直视前方那黑漆漆的电视屏的眼神,都有些不太友善。
林夏笙回来后,在客厅站定,发觉他正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冰冷的模样坐在沙发上时,心里竟然扬起了丝丝不安。
俗话说的心虚。
她走去餐桌前,拿起杯子转向电视机旁的饮水机,一边灌着水,伴随着哗哗的水声,她的声音低低的不太响,有些让人听不清。
“悠悠,你那么早就回来了?”
“恩。”他应了声,没有动。
“不开心?”她倒完水,手持水杯坐在了他身边。
“你去哪了?那么晚才回来。”
“恩……有个很久没见的朋友,有些事要和他说。不过,我想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她带着一丝有些别有意味的苦笑。
他侧过身双手轻轻环住她的腰,声音比往日低哑许多,竟带有丝忧伤:“夏笙,答应我。有些事,不要瞒着我。”
……
她有些犹豫,却还是硬硬地回应了声。
恩。
他抱着她的手竟有些松懈,立时站起了身,背对着她说:“我可能最近有点儿累,在那儿胡言乱语。”
林夏笙愣愣地望着他直立的身影,不知道做何反应。
印式悠微垂首,细碎地刘海遮住了两旁,遮住了眼睛。
呵呵,他有什么资格叫她不要瞒他。明明他自己,从认识她开始,就一直在欺骗她。直到现在都没有告诉他他是故意接近她,故意要从她口中套出信息。
只是,他没想到他自己竟把自己的心也赔进去了而已。
他才是罪恶的那个人,他凭什么因为夏笙今天下午的隐瞒而闷闷不乐!
印式悠,你真特么是个烂人!
“我先去洗澡。”
“恩。”
林夏笙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直至消失在客厅进入浴室。第一次感觉,自己离他竟是那么的遥远。
她是心虚的,不安的。她对他到底还是隐瞒了关于方耀室和弗利嘉的事,自己过去的那段灰色记忆的事。
可同时,她也很自私地在想。
她也并不知道,印式悠到底是什么人。
他是谁?
他的父母是谁?
他平时都在干什么?他说最近累,可是,他到底在做什么?
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和他开始了这段感情。
那莫名的遥远,仿佛不是她的错觉,而是真实的存在。包括自己对他的隐瞒,又何尝不是一种隔阂?
而反观他的身上,好像充满了秘密,而她只是像个疯子一样得跌进了他的爱情漩涡,等到理智清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这些。
“悠悠,能不能抱我睡。”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要求他抱着她。
两人分别洗完澡躺在了床上,她侧头看着他沉静得过分的容颜,愈发不安。
感觉他好缥缈,伸手一抓就变成一堆泡泡,飘走。
他并没有回应,只是伸手紧紧地抱住了她,行动来回答她的请求。
林夏笙感受到了他的体温,那么炙热,那么让她安心。他的拥抱,给了她实感。
她感觉自己快要迷醉在这安心的气息中时,耳边传来他有些难过的声音:
“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他洒在她头顶的呼吸有些混乱无章,粗重滚烫。
林夏笙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不知道他为何混乱,只是这样躲在他的怀抱中,只为求得一丝心安。或许,悠悠的想法,也和她一样吧。
好像只有这样一直这么拥抱着,才能平复她们双方都有些惘然焦虑的心;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她们之间的距离,或许并不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