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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刺痛灵魂的尖啸响起。
如无数支长笛在演奏某种只存在于更高等非人生物社会体系中的乐章。
诡异、繁杂、音素达到上千种的音节伴随着如笛子长鸣的乐曲在任何一片空间响起。
或者，这不是声音。
而是意志。
声音没法在没有介质的外太空传递。
何港依旧不止一次地通过伊索斯的血肉捕捉到“拉特维斯”这四个可以被人类或灵长类哺乳动物的大脑理解的音节。
“所以那会是什么？”
何港揉自己的太阳穴。
一个族群不可能只有一个个体，除非是贝希摩斯或席兹这样被以创世之能直接从非生命物质进行转变。
所以，尼比鲁必然有同类。
祂所发出的、直接作用在意志与灵魂上的诡异呓语中那些不必理解的音节，必然有着某些独特的含义。
隐隐有些不安。
何港的思维开始极限运转。
他看到有年轻的修女在圣彼得的雕塑面前扯掉自己的衣物，然后用牙齿咬破指尖在洁白的布料上涂上抽象的符号或图案。
如无数条长蛇扭曲缠绕在一起。
只看一眼这艺术灵感迸发的创作，便让人几乎发疯。
伸手，创世粒子直接切割掉大宇宙中这一小部分的物质与存在，何港在梵蒂冈支起白色的巨大穹顶护甲。
他很着急。
但没有办法。
伊索斯已经是沙盘世界中的战力天花板，如果连祂都不能抗衡尼比鲁，把他何港何德何能以第三境巅峰的身体去对抗神明？
“无所谓，我能离开地球。”
他低声自言。
本陷入癫狂的修女在尼比鲁那疯狂混乱的意志冲击散去之后，很快昏迷过去。
何港起身，长靴踩在木制地板上发出踢踏踢踏的声音，他脱下披风，盖住衣衫褴褛、身上满是被抓挠出来伤痕的修女。
昂首，透过圣彼得雕塑双臂的间隙看天窗。
尼比鲁就在那里。
祂的躯干如祂喷射的孢子到地球之后感染化成的半植物有机体一般，生物的界限已经彻底消失。
“扫罗，你要拼命了……”
何港叹息。
他实在是有些一筹莫展。
超凡之路走到如今，实际上，何港已经不怎么能够再掌握历史的发展。
他只能眼看着这条道路被推向不可知的未来，这未来是光辉无限还是万丈深渊，没人知道。
也许在与尼比鲁的战斗中，在被调动每一寸血肉每一丝逸散出来的驳杂意志的过程中，被扫罗意识统一的伊索斯能够从一个血肉集合体，真正踏出属于自己的道路。
说不定伊索斯踏足第六境的契机，就在于次。
大气层外的深空，面朝太阳的那一面。
战况陷入焦灼。
尼比鲁实际上是如传说中奇美拉或相柳那样，一个身体被多个智慧支配的存在。
即使是创造了世界的何港，也从未想过要去创造这样不合常理的生物。
五对类皮革质的翼状物和五组从主体中萌发出来的触手在尼比鲁的周身挥舞。
这些翼状物张开，左侧如主体一样被纯粹的黑暗覆盖、右侧凹凸不平筋膜相连有腐朽的血肉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伊索斯肥硕的身体伸出健壮的四肢，居然能轻而易举地折断尼比鲁伸过来要包裹祂的腕足。
腕足触须之间争斗杀伐，像是两头巨大的乌贼在深空之中缠绕、要拼尽全力杀死对方。
如此诡异驳杂的存在厮杀，庞大的意志以唯心主义宇宙为突破点，居然引动了物质基础宇宙的粒子暴动。
来自太阳日冕层的带电粒子流汹涌澎湃地覆盖过尼比鲁的周身，紧贴表皮向更深的星空发散。
细微的电流闪光出现在尼比鲁与伊索斯的周身。
每一寸血肉都在哀嚎。
但真的以上帝视线、在一个客观角度来看两者的搏杀，尼比鲁简直是以一种碾压的姿态在试图撕碎伊索斯的身躯！
月球的直径是一千七百公里。
而尼比鲁的从头部到底部的长度是三千公里！
祂那如破败星球般宏伟的眼球周遭缭绕着雾、火与雷霆，直径居然也堪堪达到了骇人的四百公里！
再看伊索斯三十公里的身高，哪怕悍不畏死且血肉涌动之间便腐蚀破坏了尼比鲁的身体结构，在如此庞大体量的差距下，也有些独木难支。
伊索斯相比尼比鲁，就像乒乓球之与正常人类。
差距巨大到几乎不可弥补。
伊索斯的身体虽然庞大、由数不胜数的血肉小块构成，但实际上却灵活地像个两百斤的胖子，又远比尼比鲁更加坚硬、意志也更加坚韧。
所以居然能与如蛇群般袭来的巨大腕足周旋并取胜。
祂每一次斩断数十公里长的触手，都能感受到周身血肉的欢呼雀跃与渴求。
星空中没有声音传播的介质，只有直接响起在灵魂中的笛声与斑驳低语。
但如果有作为介质的物质存在，那一定有无比嘈杂的人声响彻，那是伊索斯的血肉在哀嚎、在雀跃。
米迦勒率领着天使们，试图从各个缝隙去摧毁尼比鲁的生理构造，并切断可能存在的神经系统。
但当他们闯入昏暗的、满是腐败血肉与器官的尼比鲁血肉缝隙，地面是如鲜血般粘稠通红的液体。
目光只有往下，才可见物质与光，若有任何一点的高于平行视线，便只有一片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
米迦勒使圣光遍布自己的身体，低声吩咐：
“我们需要一点点向内，去燃烧这外神的内脏。”
他把长剑竖起。
剑上的烈焰把光落下。
每个人都平视前方。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脚下被踩碎的腐败血肉之中居然包裹着强劲的植物根系。
“有东西在靠近。”
有身材高大、身上气息居然可以媲美卡米亚这样第五境神明的天使向前，他在米迦勒耳畔低语。
是以撒。
他也参与了这次行动。
他收束自己的羽翼，身上的银色炼金武装覆盖着如筋膜般的黑色血肉。
那是来自伊索斯的馈赠。
警觉地背靠腐败血肉密布的器官壁，以撒牙间仿佛咬着钢铁，面容万分狰狞。
这里太危险了！
他们从五瓣脑叶之下的腮状器官中潜入，恶臭且丑陋的血肉器官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每前进一步，都仿佛离死亡更近了一点。
“这些诡异的、不知道具体作用的器官，与人类认知中的任何一种可能存在的效用组织完全不同。”
米迦勒也警觉起来。
他把脚从血肉中拔出，高温灼焦了那一片黑褐色的血液与下面蠕动的根茎。
他说，
“这样体量的生物，已经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畴，可能会有某些奇怪的寄生生物在与尼比鲁共生。”
“持剑！”
传信与传音的天使高声呼喊。
一百个天使肃然站定，而后剑出鞘，每一把长剑都有火光照耀。
这声音沿着器官内壁或外壁在尼比鲁的体内传递，随着声音的传递，内脏与血肉在微微振动的时候，居然有诡异扭曲的血肉与如人或动物的器官组织落下。
这些诡异的东西在整个通向尼比鲁体内的器官通道中扭曲、蠕动，以枯萎的根茎为神经、以腐朽的骨骼或矿物为脊梁，以来自尼比鲁的血肉器官为整体，化作不可名状的、甚至称不上对称形态的诡异生物群体。
它们数量庞大，密布在整个尼比鲁的身体每一个缝隙中。
随着咆哮与驳杂意志的冲击，整个不规则通道都在颤动！
连伊索斯都能感受到，数不胜数疯狂驳杂如野兽般的意志在尼比鲁的体内苏醒。
但这外神并不能掌控这股意志！
而在那通向内脏腹地的通道中，血肉震颤、粘稠的液体迸射起来又落下，像是下了一场恶心可憎的暴雨。
米迦勒与以撒皆手持烈焰般的长剑。
“你快跨出那一步了？”
“以前在位的时候，就有人奉我为神。”
以撒低声回应米迦勒的疑惑。
他的确快要进入第五境了，已经能够勉强使用神秘粒子来控制某些物质的运动。
手中长剑的火光在这通道中是唯一的光源。
影影绰绰的黑暗伴随着天使们的缓慢移动而移动。
“来了。”
米迦勒眸子里有金色的光闪烁。
他本就崇尚战斗。
真要说起战斗力，恐怕基利亚姆、撒旦与卡米亚三者加起来也比不上他一人。
有残破诡异的身躯被野兽般的意志支撑着向他们扑来，前面、后面，到处都是。
千军万马。
噌——
剑鸣清脆。
红色十字长剑划过，连带着尼比鲁的血肉、血管、根茎、组织，眼前的一切都被斩断！
当火光褪去，他的剑闪着银色的光辉，这银色如此亮眼，其中居然藏着浓郁的阴影。
“上帝给了我摧毁一切的武器。”
米迦勒单膝跪下，尼比鲁的血肉仿佛在畏惧他，那些残肢、那些液体、那些器官，全部躲开，只留下盘根枝节的如同血管的根茎。
他抬起头，长剑上银色光辉中的黑色阴影便涌出，缠绕着他的身躯。
现在，再没有凌驾规则之上的事情发生，光能够让他们看见平行视线之上的东西。
他说，
“这是……神权。”
那黑色，正是给何港带来一切的原初之物。
创世粒子！
“主的荣光与我们同在。”
以撒低头念诵。
其他天使也相继跟随——
“赞美吾主……”
原本微弱的银色光辉骤然间扩大，在仅仅一缕创世粒子的作用下，眨眼间为尼比鲁可憎诡异的腐朽体内带来圣洁的光。
对，米迦勒或许无法对尼比鲁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但创世粒子可以。
何港让他把这几乎无所不能的素带入尼比鲁的体内，并去接近那些一看便是核心的脑叶。
他在梵蒂冈一样能操控创世粒子。
当见到那些脑叶本体之时，何港会在一刹那彻底湮灭它们！
这需要动用很庞大的能量。
或许小宇宙中已经快要成型的星空投影都要瞬间崩溃，只剩下太阳系依旧高悬。
诡异的残缺血肉生物们仿佛曾经被伊索斯分离出来用以进攻雅各王朝的魔物。
它们在一批次被杀死后，马上又有疯狂到不知道死亡为何物的同类拥挤着在血肉管道的内壁投下斑驳的影子，争先恐后前仆后继地冲向米迦勒和天使们。
“主的荣光照耀前方。”
米迦勒巨剑挥击，他操控烈焰焚烧尼比鲁的血肉，向前踏出一步便有蛋白质烧焦的恶臭升起。
黑色的创世粒子覆盖了他的面部和双手，每一次攻击都带着无与伦比的湮灭能力。
是真正的湮灭！
一丝物质、一丝能量都不剩余，整个宇宙都彻底失去了这一部分质能。
以撒率领天使们往后，背对着米迦勒，他试图在此时跨入第五境，并以烈焰作为进攻的手段。
他说：
“我们为你护佑身后！”
“死神不是这怪物的对手，祂的吞噬能力需要时间来筹备，我们必须立刻去摧毁那五个大脑！”
米迦勒颔首。
他的声音依旧保持冷静。
速度猛然提升！
前方挡路的一切都被一刀两断。
被斩断的东西又被彻底湮灭，那部分消失的质能被何港吸收，强行填充入小宇宙的昏暗混沌区域。
他们在迅速接近第一个脑叶！
但无穷尽的诡异生物也在冲击着天使的阵型。
每一个诡异生物都堪比第二境乃至第三境。
他们伤亡惨重。
外界。
尼比鲁已经感受到有令自己产生窒息与恐惧的物质在体内诞生，祂终于动用身后那五对长度超过五千公里的、蜿蜒扭曲如中庭大蛇耶梦加得的腕足。
十条五千公里长的坚韧腕足在皮肤间隙之中露出里面如植物般的枯萎枝干，带着足以拍碎一座大陆的力量猛然缠绕上伊索斯的身躯！
祂们之间的体型相差很悬殊。
但如果单轮个体强度，其实伊索斯要远高于尼比鲁。
大概，尼比鲁是一种介于第四境与第五境之间的超凡境界。
半神。
扫罗自伊索斯主观唯心主义宇宙中心的王座中站立起来，他看着外界铺天盖地带来压倒性力量与致死打击的腕足触手。
他的灵魂，乃至于整个主观唯心主义宇宙中无数冤魂的力量都要被集中起来，以应对这凶猛的冲撞！
“来吧！”
扫罗低声咆哮。
从伊索斯每一块血肉组织的声带中，也发出了同样的声音。
只是更加沙哑、更加驳杂。
祂们的战斗已经快要介入大气层。
烈焰开始在灼烧尼比鲁的触手。
但猛然间，一对触手焉了下去，似乎瞬间失去了控制。
“米迦勒成功了！”
伊索斯看尼比鲁的头。
原本绽开如五星的、支撑起巨大眼睛的五片脑叶，其中有一片居然彻底消失！
只剩下外面一层血肉组织构成的皮。
战斗的天平已然开始倾斜。
地面。
何港也松了一口气。
他虽然感受到无比的疲惫感从全身每一个细胞中散发出来，但创世粒子的确能够做到影响甚至从根本上湮灭大宇宙中的物质。
尼比鲁的威胁算是解除了。
接下来的战斗已经毫无悬念。
所有的诡异都要俯首。
上帝才是最后的赢家。
“我，就是上帝。”
何港走出来。
一条失去控制的巨大触手从深空中探下，呈现在整个地球所有人的眼中，还在不停抽搐、扭曲。
但操控它的大脑已经被摧毁。
白昼的月在东方天际露出一角。
云散了。